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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园 修订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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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身子跳了起来,拎起酒瓶子“嗖”的就往角落的墙面上砸了过去,角落里的空纸箱哗啦啦的一阵坍塌。


 “哦哟!”角落响起一个疼痛的声音。她惊得尖声厉叫。

一个男人歪歪地从纸箱堆里爬出来,一手握着个更长一些的酒瓶,战战巍巍地走了过来。

蒲泽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瞧他。见他身形高大,骨骼硬挺,穿着暗青色的衬衫,高高地挽着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领口的扣子开了好几粒,领带被扯松了,斜斜地挂在胸前。走近时见着一张冷酷的脸,凤眼生威,醉露戾气,只是头发微乱,隐隐有些憔悴。

 “你砸的我?嗯?”他伸出手指着她的鼻梁,盯着她的眼,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蒲泽后脊凉了凉,恍然间有些似曾相识的错觉。啪的一声将鼻眼前的手打落。

 “是我砸的!怎么!”她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愤恨眼前的人扰了她发泄悲痛的好事,扯着嗓子就冲这陌生男子吼了起来:“我连青花古董都砸了!砸你算什么!”

她从来没有过这般失态,当下吼了出来,居然觉得心中舒缓许多。
那人也不生气,扬了扬眉毛,眯起双眼:“你——什么古董砸了??”
 “外头摆的青花!七个一起的!有一个被我砸了!”

那男子听闻显然是愣住了,旋即咧开嘴低低沉沉地笑了起来。他抬手用酒瓶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额:“才砸了一个就耀武扬威,嗯?还有六个呢?怎么不一起砸了?”言语间没有丝毫的同情,满是不痛快。蒲泽懵得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夺过他的瓶子又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哟。我的酒没了。你,赔给我。”他邪笑,直直盯着她的眼。她被他弄的愈发混乱,仰着脑袋瞪起眼与他对视:“不赔!没钱!”
忽地说到“赔”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冤屈苦闷,登时伏脸痛哭起来。


哭得迷迷糊糊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歇。这时脑子的嗡嗡声也小了,睁眼发觉自己坐在地上,居然趴在方才那人的怀里,他的衬衫被她的鼻涕眼泪浸湿了好大一滩子,酒气混杂着男子的气息迎面冲击着她残余不多的神智。

清醒过来的她慌乱地挣起身,抬眼便对上了那邪气的脸。
蒲泽大窘。
悲痛过度导致行为失常,该如何道歉才好?
纠结窘迫时忽听得那人问:“舒服些了吗?嗯?”他目光深邃,似有暗流涌动,声音低沉,语气柔顺,完全不似刚才那般戏谑。蒲泽一愣之下点点头,又想了想,说:“呃…………谢谢你哦。”

 “唔?不谢我,是我该谢你,对了,你还欠我酒钱。”他说完,复又扯出邪痞的笑。
 “我欠你酒钱你谢我做什么?”
 “你砸碎了青花,我心里高兴。”

这个奇怪的逻辑,蒲泽转不过来。过得一小会,又听他说:“碎了就碎了,别理他,赔我酒就好。”
 蒲泽暗自翻白眼:“损坏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是要赔偿的,何况,警察都来过了……不赔……会被抓起来的。”她越说越黯然,警察已经来过,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那你不赔我酒钱,我也一样把你抓起来。”他收了笑正色道。
她瞥他一眼,不以为然:“你那酒多少钱?我明天就还你。”
 “RMB,一亿。”
 “哼。”
 “不骗你,是要一亿。你不懂这酒有多好,喝了…让人开心……”他面对着她哭得红肿的鼻眼,淡淡吐出这话。

 “我赔你的酒钱够赔七个青花瓷了。”
 “噢?那好啊,你赔我酒钱,我替你赔那个元朝的烂罐子。然后……再把剩下的六个买了送给你砸,哎,怎样?”
 “哼。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今天究竟是谁暴殄天物的,嗯?”

蒲泽说他不过,顿了几秒,自己先笑了。心想这人奇怪得很,光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就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却让她心里莫名舒坦起来。
那男子看她忽的一笑,面上一时措愣。

 “我叫何蒲泽,你是谁呀?”
 “何,蒲,泽……蒲……泽……”他并不答话,低头细细自语。忽见他翻身立起,一双眸子英气逼人深不见底:“我得去换件衣服,免得人家以为我…流口水。记得陪我酒钱,我叫麦晟睿。”说完,他走至窗边掀开一点窗帘翻身越了出去。

……


杨光推门进来,看见电视里悉悉索索播着广告,蒲泽盘坐在地板上,双眼红肿,他心里一宽,唉,哭了就好,能哭出来就好。

 “蒲蒲,咱们走吧,赵樊在外面等着。”杨光伸出手将她拉起身,蒲泽由着他一路牵着她,送她出去。




 “蒲蒲,事情可能有点麻烦,监控设备是坏的,恐怕……”杨光斟酌。

蒲泽黯然。
也是啊,在场那么多的人,个个都可以证明是她弄破的。就算有了监控摄像,也不过更为清晰地证实这个事实。一想到那个画面不会在无数人面前重现,她心里竟有些庆幸监控设备的意外失控。
送至酒店门外,杨光见她不言语,紧了紧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正色道:“小蒲,生日快乐。”
 “瓜,谢谢你哦……” 蒲泽抬眼接过,俩人相视苦笑。


赵樊在车里见着杨光牵着蒲泽的手走来时,眼色微微有些暗。
杨光送蒲泽上了车,彼此客气道了别,又目送着那辆宝蓝色的R8 GT Spyder滑进夜色,驶出他的视线。

车开得不快,轻轻奏着小提琴的夜曲。一路上赵樊轻松友好的与她说些近期的世界趣闻,或是不着边际的扯些他孩童时期的糗事,或又问问蒲泽的近况,只字不提青花瓶子的事。蒲泽望着道路两边迷离的灯火,伴着赵樊的轻谈浅笑,她原本拧得疼痛的心也随之松松软软地迷离起来。

车开至巷口就停了下来,巷子有些窄,好好的路灯也灭了。赵樊执意要下车送进去。

皓月当空,俩人在石板路上踏出轻缓的调子。
“我是樊然淆乱的樊,你呢?”他忽然问了一句,蒲泽才记起她没做过自我介绍。
 “啊……我叫何蒲泽,蒲草的蒲,水泽的泽。”
 “何、蒲、泽……唔……彼泽之陂,有蒲有荷……人如其名。”

蒲泽听他竟能道出她名字的由来,心中不禁默默一喜。

今夜的巷子突然变得短了很多,一下子就走至家门口。赵樊盯着她手中的盒子问:“今天是你生日?”
蒲泽低头一笑:“嗯,过生日得了一个古董。”
赵樊旋即明了她的自嘲,朗朗笑出声来:“那……算我送你?”
“你确定?要送给我一只破瓶子做生日礼物?”
“再送六只没破的?”


她心叹,这价值连城的古玩在他嘴里廉价得像是男孩子们裤袋里的玩具手枪,赶忙着摇头作谢,脚下恍恍踏了个空,眼看又要翻身摔倒之时赵樊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她贴在怀中。

白月光里的赵樊俊朗非凡,眸子柔情四溢,身上弥漫着浅浅的香。蒲泽当下不知岁月几何。

赵樊俯身借着月光细看了看地面,宅子前的石板年代久远路面失修,多处有些深洼不整,白天还好,在这种灭了路灯的夜晚行人难免踩空跌个跟头。
 “回去吧,蒲泽。”
 “啊……那……”
 “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来,赵氏29楼,9点半以后。”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蓉园”两个字,嘴角弯弯一笑:“生日快乐蒲泽,晚安。”

 ……


 “送回去了?”赵枫轻问,头也不抬。赵樊边答话边递上一杯热茶。赵枫也不接茶,仍低头细细把玩掌心的汉代钱币。
赵樊立在桌子前,垂眼看细如针的茶叶在水中翻滚,这是他父亲很喜爱的一只白瓷茶杯,杯身两朵红艳艳的莲。他脑海闪过何蒲泽三个字,第一次细赏了这只杯子,那杯身的莲花色泽虽明艳,整只茶杯却能透出端庄典雅。

 “凡事别太为难人家。”赵枫良久又道。
 “爸,我知道。……她住在那个叫蓉园的房子,就在珍珠巷。”
 “嗯。”
 “那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也不容易,爸爸,明天的报纸,我想,不用出现她的姓名比较好。”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拍七个还不如我拍一个。……嗯,现在是六个了,哼哼,不齐了。”赵枫边嘲弄他儿子边摆头。

赵樊微微笑,认栽不答话,在摆弄古玩这事情上他不得不承认确实远不如他爹。

 “爸,今晚上另外还有件事。那二十一幅字画里,有一幅《残荷鹰鹭图》不见了,后半场才发现的。这个事有点怪,少了一幅《残荷鹰鹭图》,竟然又多出来一幅工笔《出水芙蓉》。是不是真品还不知道,监控设备的损坏看来是跟这个很有关系,会不会是唐……”

赵枫瞬的抬眼,赵樊言语一顿。

 “画呢?”
 “带过来了,在楼下。”
 “拿来我看。”

 ……

 被掉包的画静静的躺在桌上,画面虽小,画得却十分的精致生动。
这幅画用的是没骨法,下笔轻细,敷色柔美。画的正是花苞初绽的时分,嫩黄的花蕊,浅粉的花瓣在碧绿的荷叶映衬下格外清妍秀丽。落款“出水芙蓉”四个字,除此外无作画者名号,无年月。

赵枫站在画前,握着放大镜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看。赵樊立在一侧,后面跟着老管家老黎,还有他威武的手下张依叁。
赵枫脸色不着痕迹的一变再变,始终不做声。三人心有疑虑,都不敢开口说话。又过了一刻钟,赵樊忍不住轻问:“爸,要不要让才叔来看看?”
 “不用。”


 “画留在我这,你们都回去吧。”赵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已温凉。
三人相觑,默默转身退出房间,临去时又听得赵枫说:“樊儿,快要变天了,别着凉。”


……


大概是心太疲惫,当晚蒲泽出乎意料的没有失眠,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钟。睁眼的一瞬记起赵樊的约定,滚下床匆忙梳洗。

一开大门,门槛前方正中央蹲着一只小小的缎面木盒子,她拾起来打开,只见一只小小的发夹躺在中间。
那发夹出奇的精美,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荷花栩栩如生。
“彼泽之陂,有蒲有荷。”赵樊好听的声音萦绕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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