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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如果不是尹越案发,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查到他。原因也很简单,在各地方政府,这是正常报销,根本就不会成为案子,只是财务漏洞而已。省委办公厅为此专门下文,一是通报张正中案件,二是要求领导约束自己的秘书,引以为戒。
唐小舟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案例,或者说一个突出的案例,也只是一个被查出的案例。秘书队伍中,到下面去报点小钱的事,或者替领导报销的时候,塞点自己的票据进去,趁此机会,每年捞上几万甚至几十万,似乎不算大事,也极其普遍。也不能完全怪秘书干这件事,很多领导人,某些开支不好处理的时候,便会交给秘书。秘书怎么办?如果按照正常渠道无法解决,要么找企业,要么找下属机构。当他们必须去找下属机构的时候,也就必然是可以夹带的时候。唐小舟如果想通过这种方法弄钱,轻而易举,别说有人等着他去干这件事,更多的人,直接对他说,你弄点发票,我帮你处理一下。
当然,也有些秘书,因为所跟的领导位高权轻,自己没什么地位,未来的前途并不明朗,领导也不需要他们做更多的幕后工作,遇到这种等候的情况,便凑在一起打牌。给人的感觉,他们其实是一些撞钟和尚。
唐小舟经历过人生低谷,对目前的地位满意同时也比较警惕,加上他的身份比其他秘书都敏感,通常情况下,他不太和其他秘书接触,遇到等候,他往往找到休息室的角落,拿出手提电脑上网。躲在角落是有好处的,一来,其他人来来往往,看不到他的存在;二来,他常常需要接听电话,在角落里说话方便一些,免得每接一次电话都要躲出去。
自己这个工作,时间完全不能自主支配,白天黑夜,几乎所有时间,都被工作占去了,就连自己的亲人,也疏于联系。倒不是他完全忙得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因为每天接听电话的次数太多,对电话有种本能的抗拒,如此一来,他就欠下了很多电话。趁着这个机会,他开始还电话债,一边在网上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边趁着接听电话的间隙,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父母亲的。父亲的情况正在好转,说话虽然仍不是太清楚,毕竟已经可以听清了,也能在拐棍的辅助下行走了。唐成蹊的情况还算不错,自理能力挺强,和新保姆小凤相处融洽。小凤本身就是高中毕业,带唐成蹊很尽心,尤其在学习上面,对成蹊的帮助很大。比较揪心的是女儿会常常想妈妈,已经闹了好几次,要给妈妈打电话,还有几次,半夜里突然哭着醒过来,闹着要妈妈。唐小舟十分担心,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越往后越不好处理。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妹夫任大为。妹妹一家虽然都在省城,可唐小舟实在太忙,别说和他们见面,就是通电话也很少。趁着这个机会,他问了问两人的情况。任大为说,他在省委宣传部的情况还不错,只是唐小雨有点让他心烦。唐小雨的工作关系在雷江,电视台派她当联络员,实际是在照顾她,她整天闲着,无所事事,爱上了打麻将,有时候连家都不顾了。
接着给三哥打电话,得到一个消息,县里的盘子基本已经定下来,刘凤民调到市里,增补为副市长,等人代会通过。冯海波接替刘凤民担任县委书记,已经定下来了,唐小栗将增补副县长,主抓乡镇企业,组织谈话了,不久将提交人大常委会。
关于此事,唐小舟不想谈更多。如果自己没有成为省委书记秘书,唐小栗别说当副县长,就是村长,恐怕也当得极其艰难,甚至有一种可能,早已经被人整下去了。最初听说此事,他还担心,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影响他的仕途升迁,后来,他算是想通了。自己目前只不过是省委书记秘书,一个正处级干部,在省里完全属于芝麻官。虽说前程预期很好,可变数也是随时都会有的。看看身边许多秘书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例子。王宗平如果不是自己拉了他一把,可能这辈子再没有机会了。肖斯言其实是个很有能力也很谨慎的人,唐小舟所认识的人中,还真没有几个将秘书工作干得比他好的。结果又如何?不到四十岁,就被搁到了养老位置。还有其他一些秘书,比如尹越的秘书张正中,也曾经风光一时,同样对未来有极大的期许,而今却在看守所里,据说有可能判无期。
几个电话打完,冷雅馨上线了。
自从上次以后,唐小舟再没有找过冷雅馨,她也没有主动找他。他一直想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留一处避风港,可她不一定这样看。男女关系,就像树上结的果子,果子熟了,就一定要摘,如果不及时下手,就可能是两种结局,一是被别人摘走,二是烂掉。想想这事,还真让人纠结,感情没有圣地,只有世俗的乐园,经久不衰地上演着俗套的故事。
唐小舟点开表情框,选择了玫瑰,发送给她。
很快,她的回复来了,也是表情,也是玫瑰,只不过,不是他选择的那枝玫瑰,而是另一枝,花是向下耷拉着的。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对他说,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问,最近好吗?
她说,不好。
他问,怎么啦?
她说,你知道。
他说,生气了?
她说,我不配生气,是不是?
没办法,还是太孩子气了。唐小舟从感情的漩涡中走出来了,不想再重新走进去。看到她时,原本就觉得心里很爽,没料到才说了一句话,又可能搅进复杂的情感波动之中。他心中一阵烦,关了电脑。
没过一会儿,她的电话打过来了。他想,又是要向他讨说法吧,他不想接。可电话响得很固执,他犹豫再三,还是接了。故意装得很冷漠,仅仅只是轻轻地喂了一声。
她说,别不理我,好吗?语气中带着乞求。
他说,我没有不理你啊。刚才,不是我主动找你?
她说,可是,我才说几句话,你就下了。
他说,刚好有点事。
她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这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
他不敢接这个话题。经验告诉他,任何时候,遇到危险的话题,一定要绕开。危险话题就像防洪堤上的管涌,最初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孔,一旦控制不好,便可能成为巨大的漏洞,最终,甚至形成一次巨大的危机。他说,我这里有事了,有时间,我们再联系,好不好?
她说,我知道你想躲我,我只想见见你。我向你保证,我会很乖,不会和你胡搅蛮缠。
这话他相信,她从来就没有胡搅蛮缠,只是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如果不突破挡在他们前面的一道大坝,就无路可走了,他对此感到茫然。
趁着他犹豫的机会,她说,这段时间,你不理我,我心里像缺了什么似的,空空的。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我保证好乖的,如果我不乖,你就不再理我,好不好?
唐小舟终于是心软了,说,好吧,晚上如果有时间,我给你电话。
晚饭前,赵德良告诉唐小舟,客人们都在迎宾馆,我要去陪陪他们,反正回家也近,你就不用陪了。唐小舟知道,晚上迎宾馆有好几场饭局,参加者级别都非常高。如果他的估计不错,晚饭后,赵德良还会分别到领导们的房间去坐坐,和他们充分沟通。参加这类活动,唐小舟是否跟在身边,意义不是太大。赵德良大概也考虑到,唐小舟跟着自己,没日没夜,年轻人嘛,总得给他们一点空间,才会这样说。
唐小舟倒宁愿赵德良需要自己陪在身边,那样,他就有理由告诉冷雅馨,自己没有时间。当然,这种理由,他一定要找,也不是找不到。可不知为什么,他不愿对冷雅馨说假话。或许,他的内心深处,还期待着和她相见吧?
犹豫了再犹豫,最后还是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快到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显然一直都在等着他,接到他的短信,立即跑出来。唐小舟发完短信才十几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的车,她兴奋得像一只快乐的燕子,奔跑着飘过来。他的车刚刚停稳,她便拉开车门,坐上来。
她还真是很乖,上车就系安全带,同时问他,我们去哪里?
唐小舟转头看她,见她鼻子上竟然有汗珠。唐小舟从前面扯出几张纸,递给她。她接过,小声而且温柔地说了声谢谢,却不是拿纸在脸上擦,而是在脸上蘸了蘸,眼睛一直不离他的脸部。
唐小舟问,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脏吗?
冷雅馨说,不是,很好看啊。
唐小舟说,你花痴呀。
冷雅馨说,我一直很花痴,你今天才知道吗?
没办法,天真就是有杀伤力。这几年,唐小舟也有过几个女人了,那些女人对他有没有吸引力?肯定有,可那种吸引力,与冷雅馨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对冷雅馨的感情,夹杂着对女人的爱,对女儿的爱,同时还有一种负罪感以及对冷家父母那种世俗的厌恶,极其复杂。他问,你想去哪里?
她说,我也不知道,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唐小舟也没想好去哪里,只好像第一次那样,开着车,带着她四处乱转。她似乎也不反对,话显得特别多,老说学校的一些事。唐小舟再一次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女儿,肚子里装满了学生时代的天真无邪,只想向他倾倒。
他说,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你过得很不好吗?看起来,你的生活很丰富呀。
她的脸一下子变色了,说,你为什么要提不开心的事?我好不容易有点情绪,都被你破坏了。
年龄这种东西真是奇妙,对于他这样一个成年人来说,如果向一个人诉说这些,一定会让人觉得是多么的矫情。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来说,哪怕是矫情,也是可爱的。难怪男人们喜欢的女人总停留在二十岁,二十岁原来是如此的让人迷醉。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她便问,我惹你生气了?我是不是又不乖了?
他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