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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之痛-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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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罗老师,如果有境外的媒体想要,你看可以给吗?”

“境外媒体?”

“其实现在也不分这个了,全球化了吗,所有思想和文化的交流中,不涉及政治的文化的交流,是首当其冲,最受欢迎的。”

“哦,是不是得让我再想想,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要我再放一遍给你听吗?”

罗滋想了想,说:“那就不用了。你说的对,不涉及政治的文化的交流,是首当其冲,最受欢迎的。”

“那,我就告辞啦。”

罗滋看他要走,赶快叫住他:“等等!”

“罗老师,什么事情?”

“我想……”他顿了一下,“你能不能帮我找张cd?”

“哪方面的?我国美术的吗?”

“不,音乐,日本的。”

“您要听什么?”

“喜多郎的《天竺》”

“没问题!”

第二天傍晚,罗滋在花园里,遇到了那位神情忧郁的老人。老人之所以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老人脸孔上的忧郁变成了别的东西,一种亲信和知己的表情。

老人递给罗滋一张黑色包装的cd,说:“给,喜多郎的。”

罗滋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我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个。昨天阿叩跑遍海城的音像商店,都没有找到《天竺》,这里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张cd。这是我帮你找的喜多郎的另外一张碟:《丝绸之路》。”

“谢谢!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你和我,算是病友吧?”

老人笑了:“病友只是我的一个身份,我的真实的身份,是洛克菲勒公司的亚洲艺术顾问。”

“你是间谍?不,应该说,是卧底。你来医院卧底,为什么?监督我吗?”

“不算是监督。比监督更严格,是考察。我是来考察你的。”

“哦,考察什么?你们还没有向我提供什么帮助啊。”

“就是因为准备向你提供帮助,所以才要考察你。”

“用这种方式?”

“用这种方式,是因为我有了一些个人的想法……按道理说,这是不应该的,毕竟,我是人家的雇员。但是,我得告诉你,我其实也是个华人,只是在新加坡生活而已。”

罗滋笑了:“我猜,你要背叛你的东家了。”

“也不全是。”老人诚恳地说,“我只是在想,中国的人才流出太多了,要知道,未来的国家实力之争,不是军火,也不是汇率,而是人才,人才才是最大的国家实力。”

“你是准备劝我不要应聘洛克菲勒公司,更不要接受他们的资助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条件?”

“说实话,我很矛盾,真的。一方面,公司能够不断挖掘到你这样的大艺术家,不久就可以实现发展目标:成为世界文化巨鳄。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深爱中国文化的华裔,我……听了你和记者的谈话,我对你油然起敬,真的,罗滋先生,我很欣赏你,同时也很尊重你!”

罗滋没有多想,回病房取来一个小cd机,把碟片放进去……

《丝绸之路》是喜多郎的作品集之一,有《シルクロド幻想》、《永远の路》、《神秘なる砂の舞》、《天山》、《空の云》、《敦煌かケの想い》、《AquA无限水》等。

老人说:“本来,艺术是不分国界的,比如喜多郎这个日本佬……”

“对,这个日本佬不错。如果只是发烧友,会以为他就会玩合成器,而雅尼比他玩得名声更响些。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喜多郎音乐有的是东方文化精神。他的音乐里有宗教,东方的、中国的。我需要这样的音乐。”

老人看罗滋沉浸到音乐当中,悄悄转身离开了。

这个阶段,眼下,罗滋真的需要这样的东西。

音乐容易将一些灵魂中沉淀下来的经验和场景唤醒。一些乡间生活的场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眼前。在乡间,在这样的季节,是多么的澄明宁静,午时总是漫长又安宁。少时的他总是不知疲惫地守望,守望一切的发生与消逝……

行云流水,寂寞和空灵,大自然的每一丝细小的声音,幻想无限,透明和轻……如残雪在春天的早晨太息,自我消融而后上升……

第二十四章 1。 神性之力

(……神性之力并非能作所有事情,正是短暂者更快地到达了深渊。

于是转变与之并存,时光漫长,但是真实进入自身。

——荷尔多林《记忆》)八十八琼一直保留着罗滋发给她的那条信息——“翻过那座山,再翻过那座山,爱人啊,我是否离你近些了?

我曾受着这阳光的宠爱,这遍野的阳光,爱人啊,它能否证明我的纯洁?”

这是来自遥远山峦的声音,像一股不息的轻风,整日在她的灵魂中回荡。字里行间,那两个小小的问号,让她感受到他微妙的歉疚与忏悔,以及祈求,祈求她的宽恕。没错,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纯洁的——他的男人之心,爱人之情,生来如此,坦白透明。

但是,女人的痛,恋爱中的女子的伤,是不会很快愈合的。

所以,琼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她反复思忖他的歉疚,咀嚼他那种微妙的表达:“爱人,我们永远在翻越那些山峰。那既是我们的消遣,也是爱情旅途的命运。每翻过一座山峰,我们就有了一次超越;每翻过一座山峰,我们又多了一分远离现实的能力——它同时也是爱的能力。这是我们共同的追求,不是吗?我们曾经盼望着,在周末,在所有悠闲的时光,在那些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远离尘嚣,去到郊外山野,去登高,去吹风,去享受阳光,享受爱情。我曾经享受着阳光的宠爱,也享受着你的宠爱,你的爱和温情无边无际,正如同遍野阳光,如水,纯洁,透明。这阳光,它温暖,包容,不留阴影。它对我张开了怀抱,因为它知道我的纯洁。那么,你呢?爱人,难道,你还不能够将我宽恕吗?”

她再次深深感受到,他是在忏悔。

他为什么要忏悔?

难道,他放弃了自己对女人、对性的态度,决心和她保持一致,即使是在男女之爱当中,也像对待艺术和灵魂那样,追求永恒和唯一?

对此,琼给予了肯定。

但是,一如她这种骨子里无比清高的女性通常的做法,她即使明白了他的心迹,也不作回应,而是选择了沉默。

几天之后,她终于意识到沉默的危险:男人往往会将沉默视为拒绝和轻蔑,因此,他们往往会放弃,迅速转移自己的目标,重新调整自己的方向和追求。他们不会很快开始新的恋爱,但他们会找到很多别的可乐的事情,比如说游戏、美食、运动、艺术等等,投入自己的精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甚至很快就将他先前做过的事情、把他的经历和愿望忘掉。

在她保持沉默的日子里,罗滋也没有找她。

琼忍不住了,给他打电话。

“你在做什么?”她问。

“我在听喜多郎。你呢?”

听电话中的声音,他们好像离得很近,没有距离,没有她担心的那种因时间和距离而产生的陌生,近得就在同一栋房子里,只不过她在天井里发愣而他在阁楼里梦吟。

“我当然是每天上班。”她说。他的平和和平静,他对音乐的享受,都让她有一种被轻慢和失宠的感觉,所以她的声音真是没好气。

终于,他说:“小姑娘,你不想见我吗?”

“小姑娘”听见这样的询问,等于是他的召唤,立刻像得到了糖果一般,所有的幽怨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有些激动:“我——”

她迟疑着,不知道如何抛开自己复杂的情绪而对他畅所欲言、投入他的怀抱——事实上,小姑娘时刻都在等待和期待着,投入爱人的怀抱。

“我什么?不要绕来绕去,怎么想的,直接告诉我!”

这就是他的风格,是他制服她的法宝之一:她是他的爱人,又是他的女儿。在他那里,她永远都不能隐藏自己,不能犹豫和迟疑。

“罗滋,执著了这么多年后,”她终于敞开心怀,“我突然发现自己在孤独寂寞当中困得太久。我没有出路,没有,罗滋,我没有!”

“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永远爱你!”

“罗滋,除了你,我没有爱过谁。”琼语声哽咽。女人,爱是她唯一的出路。

“我知道。亲爱的,小姑娘!要不,我开车来接你,我们到大海边上去?”

“哦……”

显然,这样的提议她十分喜欢。他多么好,多么体贴!

但是她突然想起孩子的事来:“今天是周末,我下了班要去接孩子,他这个周末在家过。”

“那好吧。你开心点,别再难过了,好不好?你知道,你难过我会感到痛苦的。我们重庆男人,如果自己的女人在流泪,他就要流血才行!所以,你要答应我,不要悲伤。有一个男人死死的爱着你,好吗?你永远记住,地老天荒的爱!”

他这样说,又挑动了她的痛处。她真想跟他哭闹一番——她宁愿像每一个普通的人家,每一对平俗的夫妇,他们互相唠叨,他们手牵手去菜市场,他们……但是,他却没有给她这个。

千千万万的夫妻有着各自的不幸,千千万万的夫妻有着相似的幸福生活。那琐碎的、普通人的生活。他们用不说“我爱你”之类的话,但他们天天一起走出家门,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足够了!

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放下电话,琼垮掉一般,无力地伏在桌上,泪水濡湿了自己的手臂。

八十九这个周末多么安静啊,琼甚至没有注意到,四点不到,多数同事都已经离去。一个住在海城大学附近的老人,来到校医院检查身体。

这是个性格开朗的老男人,大概有70多岁了。因为他总是自豪而欢喜地将自己的一切隐私告诉陌生人,所以大家都认识他。他在台湾有太太和孩子、孙子,在海城有工厂,在海大西边买了别墅,就自己住。

他在医生面前坐下后,年轻的大夫问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啊!没问题,我健康得很!”他伸出手来给医生量血压,有说:“我刚刚让一个才18岁的姑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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