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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川恍恍惚惚,惚惚恍恍,内心世界如被大浪淘沙般的汹涌浪流刷了个底儿掉。
好半天,他那被震慑到九天之外的知觉,才一点一点、万分艰难地爬了回来,将碎掉的三观重新组建。
他一字一顿地心想,我、就、日、了。
然而没等他日出来,靳霄骤然松开了他的衣领,抱着胳膊躺回沙发,挑着眉毛说:“不过我不大喜欢跟比我高的人在一块儿,带出去没面子不说,操起来还硌得慌。”
李一川又“……”了。他忍了忍,没忍住:“你想太多了,真的。”
“是吗?”靳霄长腿一抖一抖的,语气满满都是“快来打我呀”,“也许是你Gay得太明显了吧,那爱意挡都挡~不~住~”
李一川沉默,沉默,再沉默,几十秒后终于说出了那俩字:“我日。”
然后他平生第一次黑了脸,拽起靳霄衣领、头也不回地拖到门口,狠狠扔了出去。
自那天以后,不知道是李一川扔人的动作太有魄力、戳中了靳总的萌点,还是说“我日”的时候声音太具磁性,让靳霄恋恋难忘。总之一连好几天,李一川只要一打开门,就能看到靳霄深情似海的眼神。
李一川深觉困扰(和恶心)。
他试图跟对方讲明道理,告诉他自己不是Gay,谁知对方根本不在意,反而不要脸地附和:“真寸,我也不是呢。”
李一川:“……”
靳霄:“既然大家都不是,交个朋友呗。”
李一川:“……呵呵。”
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靳霄始终风雨无阻地在李一川面前晃荡,直到有一天他没有来,而李一川心口抑制不住地一疼,觉得有什么东西蓦然趁虚滚烫灌入。他才知道,坏事了。
习惯是比天性还要顽固的事物——靳霄明显深谙此理。他用了一整年的时间让李一川习惯,再毫不留情地抽身而出,这比直接跟他说“我爱你”要深刻一百倍。
李一川根本没有抗拒的余地,就已经深陷。
十五天后,靳霄衣冠齐整,重新出现在李一川面前。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点:在这之前,想念不够深,在这之后,回忆又太长。靳霄在最适合登场的时间里,选择了出现,噙着自信又深情的微笑,等待猎物的拥抱。
然后……他如愿的,嗯,被抱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老谋深算、算无遗策的靳总除了感到前所未有的腰背酸疼以外,还与一年前的李一川产生了深刻共鸣——“我日!”
不管怎么样,两人总算走到了一起,而且一起就是好几年。
在这几年中,天性花心的靳霄不是没有过移情别恋的苗头,但都被李一川不动声色地压制了下来,最严重的一次,也被他用出柜这件事给堵了回去。
李一川是被靳霄掰弯的,这件事一直让靳霄觉得挺对不起他家人,所以在李一川出柜后,他安分了很多,不再沾花惹草,专心跟李一川过日子。
但李一川心上的包袱却日益渐重。
他既觉得自己卑鄙极了,用这种方法留住靳霄,又觉得自己不孝极了,用伤害家人的方式挽留爱情。
每次跟老妈见面,都会让他包袱里的石头更沉一分。
而三年前生日会的那件事,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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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可能很容易看混,把第五章和第六章看成一个时间段的情节……0 0六章以后的时间线在靳霄醉酒之后、起床之前,以李一川的视角倒叙整个故事,当时间线跟靳霄的时间线重合时,整个故事就完结啦。
明天或后天预计大结局!晚安姑娘们,好梦!=3=
ACT。8
在那之后,李一川心境就时刻处于一种紧绷、不上不下的状态。
仿佛一个孤身穿越悬崖的疲惫旅人,终于在攀过峭壁时一脚踩空,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之情猛然下坠,然而那时,他却偏偏抓住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于是只能不尴不尬地吊在悬崖边,沉思到底是生还是死。
如果是生,他要怎样才能生?
如果是死,他是不是又显得太过懦弱,死得一点也不庄重审慎?
李一川没想出答案,或者说他倦怠于想出答案,他选择了最保守、最无能为力的方法——继续吊在悬崖边,等待岩石开窍,自己“放手”。
然后一吊就是三年。
三年里,李一川几乎每一天都在写信,几乎每一封信都与分手相关,但没有哪一封,他交给了靳霄。
也许是决心难下,也许是岩石太牢。
李一川就这样压抑着、紧绷着,过了三年。
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怀疑是一颗种子”,它最需要的,便是时间的滋润,以及忧惧的浇灌。
所以不管李一川再怎么压抑、怎么紧绷,这颗种子终会发芽,就像驮着最后一根稻草的骆驼终将倒下。
这是前因作用之下,任何人都无法违背和改变的后果。
李一川向靳霄提出了分手。
提出以后,他整个人浑然一松,身心骤轻,恍惚之间觉得一切全回到了原点——八年前他没有出去晨跑,靳霄也没有醉倒在他家门口。
他重新过上了常人的生活,不用再去背负包袱。
可什么是常人的生活?
常人的生活会因为靳霄的一句话变得七上八下?
常人的生活会因为靳霄的喜怒哀乐,变得同样的悲喜无常?
直到这时,李一川才陡然发现,他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回到原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岩石。
并且,这一次,他没了松手的余地。
因此他对老妈说,“对不起”。
而老妈也没有说什么,她仿佛已经知道,李一川彻底没了“回去”的可能。
她只好噼里啪啦地乱批一通,当作自己妥协的证明,又将预备送她去机场的李一川赶下车,一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地去了机场。
留下李一川抱着一大堆土特产,慢吞吞地踱回家里。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包括要不要等靳霄刷完牙再给他一个深吻。
走到门前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等不了的。
于是他怀着一种近乎劫后余生的开心之情,打开了门。
紧接着他听见靳霄说:“抱歉,刚接了下公司的电话——可以约,你说个时间吧。”
约?
约什么?
一时间李一川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他脑中那根理智的弦骤然崩断,连带着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跟着一起死而复燃地疯长了起来。
他眼神一沉,丢掉手中的大包裹,一步一步向靳霄走去,一把扣了他的电话。
“不许去。”
***
靳霄立刻醒过神,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许久,回到沙发上翘起腿:“凭什么?”
李一川神情一绷,喉结微动,似是想说什么。
靳霄抱臂打断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立场再来管我知道吗?”他顿了顿,仿佛嫌火不够大,又添了一把柴,“哪怕我约人到家里来打‘炮。”
李一川一怔,垂着眼睛声音压得又哑又低:“打‘炮?”
“是啊打‘炮,前男友约我来着。”靳霄微微笑着说,想了想,又站了起来,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起来,你现在也是我的前男友……你也可以来。”
李一川慢慢握紧拳头,额角隐有青筋。
靳霄搂住他的脖颈,脸紧紧贴着他的,撒娇似的问:“来么~”
“……如果不是呢?”李一川突然问。
“什么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李一川又突然闭了口,将未完之言尽数咽回喉咙里,沉默着扭开脸,不再置一词。
靳霄却心有灵犀地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如果不是前男友呢?
他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想: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嘛,早说不就完啦,非要一字一句地引诱出来,真~矫~情~
面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懂的模样,松了手,面对面、紧紧盯着他的眼:“什么意思?”
李一川不发一言。
靳霄扳过他的脸,以前所未有的耐心说:“你要说出来,我才能明白。”
李一川依旧不发一言,低垂的、发沉的目光里,如沉了一面险峻的峭壁。
靳霄有些不耐了。
他指间渐渐收紧,力道慢慢加大,另一只手也握成拳反复举起放下,既像是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也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狠狠揍下去。
一秒,两秒。
三秒……
五秒。
李一川始终以沉默相对。
靳霄终于忍不住了,肝被怒火烧得阵阵发疼。他反手擒住李一川肩膀猛然一掀在沙发上,一拳揍偏他下巴:“妈的忍你很久了!说、话!”
李一川冷不防被打歪了头,神色有些怔愣,之前坚不可摧的眼神中猝不及防地泄了点脆弱来,但很快就被他收了回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说什么?”
靳霄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正要问什么,忽听他说:“对了,你不是想知道分手理由么?——我告诉你。”
李一川慢慢撑起身,借着靳霄掀到他的姿势、反压了回去:“三年前,你在生日会上对一个男人说,你之所以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用出柜威胁你……对吗?”
……对个屁!
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什么时候跟人说过这种话!
靳霄一脸的阴沉不开心,皱着眉瞪他,手上一用力本想再压回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力道不禁一松。
李一川对他的神色变化十分敏感:“想起来了?”
想是想起来了,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记得当时好像是有一个男人来搭讪,问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