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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抱怨天气的寒冷和室内的阴湿。本来也轮不到我来提醒小曾注意保暖(她是朱浩带来的女人),况且出过王玉那件事,我来说就更显不便了。朱浩没有我那么敏感,但他如此麻木也太过分。他不再理会小曾,哪伯她只穿一件毛衣在许城阴冷的室内冻得瑟瑟发抖。我只好对小曾说:“这可不是北方,进门需要脱外衣。北方的室内有火,温度高。许城冬天的室内与室外气温差不多,进门减衣的习惯是行不通的。”
小曾答应着,但她仍然不穿上外套,任其挂在客厅里的衣架上。原来,她是怕那件白色的羽绒衫不耐脏,穿黑了。她是穷人无二件。看她冻得可怜兮兮的,又如此钟情于那纯洁的白色,难道朱浩就真的不为所动吗?他有十二分的理由给小曾再买一件棉衣。要不是出了王玉那件事,我宁愿出给小曾买棉衣的钱。可现在不行了,我只有看着她发抖的份儿,只有看着未浩继续地麻木不仁和冷酷无情。他到底在向我表明他对她们的不在乎?或是针对她们所犯的错误在施行惩罚?要是这样,小曾可就是无辜的了,她什么也没有干。可她和王玉一样,都有犯错误的天性,她们都是女人。可怜的小曾,她在为王玉担待!
于是我对小曾的印象不免好起来,同时尽其所能地殷勤了许多。迟到的朋友们竟弄错了,把她当成我而不是朱浩的女朋友。我为这个严重错误而感到烦恼,对小曾的照顾因而就到此为上。后来我发现:不必为此担心,像小曾这样楚楚动人的姑娘还怕没有人搭理吗?当我和朱浩置之不理时另一些朋友则围了上去。谈话随即分作两拨,一是围绕朱浩的严肃与幽默,一是围绕小曾的轻松但无聊。谈话空前地热烈,我趁机走进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朱浩也进来了,坐在桌边。这是我们不多的机会之一,我感到是谈论王玉的时候了。
朱浩用喝咖啡的勺子刮着桌面,对我说:他去看东海的时候东海对他说“王玉通奸给抓住了,你知不知道?”朱浩对东海说他知道,田恬也给他去了信。我没有问朱浩是否回了信,或做了点别的什么没有。我只是告诉他我没有回信。既然有了这个开头,我想还是顺着说吧。既然说到东海,我就把东海如何追求王玉的情形告诉了朱浩。我的证词是很有利于自己的。
也许,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说我和王玉的事儿。我断定朱浩也不会主动问。我甚至觉得从此以后那件事儿就没有了,朱浩只管自己来找我好了,也不必带着小曾这样的女孩同行。开始我没有对他提起王玉,但并不是故意不提。像现在这样,提起来,也是非常随便的。可不是,我们已经聊到其它的话题上去了。我们再不会把它当回事情,再不会如此地郑重其事。我试探着绕回来,又谈起王玉,果然比前面轻松了很多。我说了东海的几个段子。朱浩告诉我:那次王玉来许城前一个星期他就搬到办公室里去住了,也没有给对方留宿舍门的钥匙。一周后他回宿舍,本以为王玉早走了,没想到她还在,只是他平日存放的一箱方便面全都被吃光了。真挺好笑。之后,他就把她打发到我这里来。我终于没有说起我和王玉之间发生的事。我以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时间
王玉回去的船票是我出钱买的,行期也是我定下来的。她现在越来越听从我,毫无反驳或有自己的意思。我已经开始感到烦躁,身体也受不了。其间王玉来过一次月经。她对我说:“你真有福气!”
好像那不是她的福气似的。我们的性生活发生在安全期里,不必有后顾之忧,也不必和橡皮干。她所说的福气应该是两个人的。然而王玉现在真有点对自己置之不论的味道了。她从我的角度考虑,听从我的发落。我说:“你应该走了。”因为安全期已过,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我借了钱,托一个轮船公司工作的朋友订了船票。我在电话里对他说:“越快越好!”王玉知道我和朱浩的关系,所以我们成不了长久情人,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先是她将一张照片留下来给我,半小时后又要了回去。没有这个必要了,她觉得,况且我也没有继续坚持。她在我的影集里看见其他一些女人的照片。她说:“我可不愿像她们那样。”她的意思是说和我睡过觉了,再留下照片,好让我日后去炫耀一番。男人的秉性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让她烦心的是那些个女人,她不想与之为伍。我不表态。因为我想她的痕迹还是留下来的越少越好。王玉不比别的女人,会让我增光。倒不是说她的漂亮有什么问题。所有知道王玉的人没有不知道朱浩的,他俩的浪漫故事已传遍半个中国。当然,知道朱浩的人也没有不知道我的。我们的兄弟情义也是一则神话,在圈子里无人不知。
我终于没有留下王玉的任何一张照片。我们进行了最后日子的散步。在晚间,饭后,天全黑定了,我们出来,来到露天里。我们匆匆走过有灯光的路段,绕过乘凉的居民和瓜摊。我们走上树荫浓重的校园路。黑暗中的草地上有相偎的情侣。自行车翻倒路边,镀镍的钢圈闪出一道亮光。王玉的胳膊伸过来挽着我—;—;分明违背了约定,但我还是容忍了。天黑路偏,不会有人看见,被她那样挽着我产生了某种熟悉温柔的感觉。在更黑的一段雪松与榆树的夹道上,我的右手搂住了王玉的肩膀。我们这样走了一段,默默无语。后来王玉拖着我停下来,她要站着接吻。事已至此我只得照办。但我有心尽快越过缱绻缠绵的阶段,把她逼到围墙上,撩起了她的裙子。除了那件事我不想在任何事情上面停留。
王玉对我讲起她的小时候,我哼哼哈哈地听着。我不想对此有所记忆,因为那将是十分危险的。那时候她们都还很小,很小的东西不禁叫人怜悯。小猫小狗尚如此,何况是幼小的孩子呢?我一面听一面忘,或者把它与赵燕小时候或小惠、卢倩雯她们的小时候混淆起来。那她们就成了同一个小东西。谁让她们都有小的时候呢?
又都那么地幼稚和敏感。保护这个脆弱的集体可不是我份内的事。
我只不过是和成熟了的她们睡了觉。我和那尚未长成的毫无关系。
王玉因此对我说:“你别泊,听听又不掉肉的。”我以为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我还是忘的多、记的少,也许和我目前的特殊情况有关。过度的性生活有碍记忆,对此我深有体会。可女人不同,交欢之后反而思如泉涌,童年往事呈现在一片令人吃惊的清晰明澈之中。
王玉讲到小时候,一条河边,好像是她的弟弟淹死了。这件事给我的印象比较深。好像是一个风景如画的边疆地区,多民族的聚居地,他们的母亲是那里小学的一名教师。因为弟弟死了,或者在那以前,他们的母亲在叫:“小飞鱼,小飞鱼。”那是弟弟的小名,他死后就成了王玉的。“妈的,现在叫这个名字成了朱浩一个的专利!
小飞鱼,他总是这么叫我。”王玉说。她怕我叫她小飞鱼,也许是诱惑我这么叫她吧?我真的有点动心,因为小飞鱼的确是个好听的名字。我仿佛看见那名字在水面上飘着,就是淹死了她小弟弟的那条清澈的边疆的河。两岸的草很茂密,方圆数十里人烟稀少,一栋孤立的砖房是他们母亲任教的学校兼他们的家了。
我问:“这些事你对人讲过不止一次吧?”这么说是在提醒自己不可能独自占有。就像小飞鱼的名字不属于我的嘴唇一样,那臆想的画面也不属于我的眼睛,王玉顿时无言。她低头沉思片刻,说:“是啊,我小时候的事朱浩都知道。”“妈的!”我说:“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把自己局限住了。接着我也讲了几桩童年往事,作为平衡的需要。我不欠王玉什么,哪怕是珍藏多年的童年。此外我还饶上了赵燕和小惠的童年,以表明我对童年的看法:不过是一些深刻或奇特的记忆,一些被夸大了的片断,并没有珍藏和待价而沽的必要。
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再过几天的—;—;我的朋友声称这段时间船票紧张。我们谁也没有料到那竟是最后的一个晚上。
突然,有人敲门,是我的朋友送票来了。他还带来一个,我从未见过,说是如此紧张的票能够搞到,全凭了这位。这位搞票的要和我交个朋友,这张票正好是一个见面的机会。他们进到屋里来,坐下,准备和我好好聊聊。这么说吧,我托的那位朋友姓周,最后搞到票的姓严。姓严的朋友和我初次见面。他们一来就拉开了长谈的架势,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轮船第二天凌晨六点起航,我们的时间,加在一起已不足八个小时。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想到过不走。
这张船票如此难得,他们二人又是大老远(从码头)地跑来送票,而且死活也不要我的钱。这样的一张票是不可以浪费的。我知道王玉会怎么想:反正这张票是不花钱的,浪费了也不算浪费。我们可以用原来准备买船票的钱再买一张船票。说实话,我也觉得太突然了,时间太紧张,不够用。我也想过是否换一班船走,缓两天也行。说实话我也不是吝惜姓周和姓严的朋友的劳动,我是不想浪费那张船票的钱。多出一张船票的钱此时对我很重要,而减去一张船票钱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了。
王玉来的这一段,搞得我经济紧张。我又是一个离开许城外出开会的人,不便向身边的朋友去借。东海,一来他的事多,二来,向他借钱用于王玉,似乎不妥。我的钱仅够一张王玉的回程船票了。
我掐定行期让她走,除了生理上的考虑外也有钱的因素。突然来了这张免费船票真能解决我的不少问题,使我能把事情办得体面而不至于那么局促。我可以把原来用于买船票的钱拿出一部分来给王玉,让她路上用。另一些去买食品、水果,让她带着上路。这是十分应该的,也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