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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孩都不希望自己的白马王子隔三差五被拎到走廊里被学工委主任大声训斥吧?
所以,家境好、会打架、孩子气,再加上成绩数一数二的砝码,和风趣幽默等等附赠条件,贺新凉成为阳明中学所有少女情怀的指向也就不难理解了。而入江直树翻版季霄就更不必赘述。虽然借读班的男生们英俊帅气的不乏其人,平均身高一米八的身材在市重点也以稀为贵,但由于有贺新凉和季霄的存在却不幸显得很没市场了。
对于这些,颜泽像个正常女生一样全都能理解能接受,唯一会引起不由自主地皱眉的事,就是贺新凉像换衣服一样换女友。于是在真正拿着他衣服的时候,会不禁疑惑“我手里的这是什么”。
白色的校服衬衫,又轻又薄。
双休日好不容易瞅准父母和夕夜出去应酬的机会,颜泽一反常态没有跟去而是死活赖在家里。在听见铁门“哐当”一声被关上后,才从书包里战战兢兢掏出男生的衬衫放在水龙头下搓洗起来。
跳下车时顺手抓过衬衫说“我来帮你洗好了”的颜泽,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显然低估了这项工作的难度。泥水的印记在无限浪费洗衣粉洗涤剂之后仍然浅浅地残留在衣服上。
如果是自己的衣服,颜泽在洗不干净时通常会萌生“丢掉”的念头并在多数情况下付诸实行,但这次不行。不要说不能“丢掉”,就连“洗不干净”也绝对不允许。和神经大条的男生们比起来,女生唯一的优势就体现在居家的这些方面。
最后是折腾到去超市买了漂白剂然后险险地在父母回来之前洗完用电吹风吹干。真是够累的。
周日晚自修,很多人没露面,连顾夕夜这种百分百乖乖女都赖在寝室早早睡觉,贺新凉自然也在其列。
周一早晨,颜泽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从书包里取出来,放在正听歌的贺新凉面前。男生随音乐微微起伏的脑袋突然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明黄色的耳麦在光线中折射出一个耀眼的点,刺了一下眼睛。
“啊——谢谢谢谢。”
因为还没有把耳麦摘下,男生的第一句答谢大声得厉害。班里有一半正忙着抄作业、精神高度紧张的同学被吓了一跳。
连季霄这种冰冻级生物也好奇地朝右边侧过头来。
颜泽心里瞬间腾起的难为情和自豪感彼此交错着持续上扬。
对方并没有看出女生神情的变化,大大咧咧地把耳麦随手搁在课桌上,抓过衬衫直接往身上套去。扬起的白色衣角从女生眼前擦过,伴随着的还有弥漫开来的清香。
“好香诶!你喷香水了吗?”
女生一怔,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男生夸张地闭上眼深吸一口空气,幸福地感叹着:“这么一来我就成了‘带着清新肥皂香的美少年’啦。”
颜泽的眼睛现出弧度。
“……而且,一点印记都没留下,比我洗得干净多了。”
“你那种阔少,和我这种女仆比起来,当然没有竞争力啦。”
“女仆么?我是女仆控啊~~”
“得了吧。”
颜泽一直锁定后门的余光注意到,夕夜出现了。
女生虽还继续着和男生的插科打诨,但心思早就不在这里。心悬在嗓子眼。
早自修前照例是要去储物箱里取晨读用的课本,想把钥匙插进孔里,柜门却因为被碰触而自动打开,锁完全断掉了,柜里还不均匀地散落着一些锈红的碎屑。顾夕夜当下惊呼出来:“呀——我柜子被撬了!”
察言观色许久的颜泽不露声色地随着聚拢的人群靠过去,一如既往地关切:“少了什么吗?”
“嗯,少了。”仔细检查的顾夕夜很快得出结论。
颜泽明知她在指什么却装作茫然:“什么?”
“辩论赛的邀请函。”
“……真的找不到了?”努力维持镇定的声音。颜泽在顾夕夜身边蹲下。
怎么可能找得到?
自它从储物柜里滑出来的那一秒,颜泽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它不能存在了。像发了疯似的拽起它,冲进厕所反锁上门,把每一页纸撕碎到指甲一样的大小,然后撒在坐便器中用水冲走。一半是愤怒,另一半是清醒。柜门已经被撬开不能复原,就像落空的嫉恨无法随误解的消除而消除。更加直接的原因是它让颜泽在那一瞬间的疯狂中想起了辩论赛上两人默契的配合。
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返回教室的时候,颜泽甚至想让储物柜里其他的东西一起以同样的方式从世界上消失。可是当翻到那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时,还是停住了。那是颜泽的日记本。
因为怕放在家里或书包里被妈妈偷看,甚至不敢放在自己储物柜和寝室里。所以每次写完就让顾夕夜代为保管。对方的储物柜里,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条线索突然让颜泽记起顾夕夜和自己的那丝断绝不了联系。
不能给父母看的。
可以放在你那里。
不排除你会打开看。
但那其实是我默许的。
不可能没有关系,就像无论怎样撕碎,信封上的“顾夕夜”三个字已经像烙印一样嵌进了自己心里。甚至在做心理测试时遇见“如果不做自己,你最想成为谁?”的问题,即使心里别扭,最终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写下那三个字。断绝不了。
颜泽放弃了继续从柜子里拿走任何东西的念头,将日记本一并塞回原位,失魂落魄地在暴雨中朝教学楼外走去了。
'二'
“少了别的东西么?”
“嗯,没有。”
“那应该不是小偷吧。说不定是被你随手错放在哪里了。”
——被你随手错放在哪里。
顾夕夜惊觉又复杂的眼神随着颜泽起身的动作上升,最后悬浮在了半空。颜泽回到座位,早晨的阳光正斜斜的地触及到课桌正中间,在雪白的桌面上,形成一明一暗两种泾渭分明的色彩,像极了此时自己的心境。一半在强调“怨不得别人你活该”,另一半则涨满了心虚。
和顾夕夜并不是什么“从小像双生花一样长大”的好姐妹,但初中三年形影不离的交往已经亲密到——在外人眼里——提到颜泽就想起顾夕夜的的地步。
只有当事人自己心知肚明,高中女生的友情不可能像小学生那样单纯,而是应了那句话——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也许没那么严重,但的确不能简单地用“相亲相爱”这种幼稚词汇来形容。
“嗯,肯定不是小偷。”顾夕夜拿了书后走过颜泽座位旁丢下的一句轻声低语让女生浑身涌起一阵燥热。
像她那么聪明敏感的人,应该会有所察觉吧?
自己掩藏得不怎么高明的敌意。
'三'
第二节下课做完广播操,顾夕夜瞬间没了踪影。
平常这个时候颜泽总是和顾夕夜两人一同往教学楼走,今天却落了单。颜泽无法推测顾夕夜是否为自己第六感得出的结论生了闷气。
大概是看见颜泽难得一个人出现,其他班级路过时打招呼的同学格外多,最后总结般跟上来的是贺新凉。
“诶?怎么顾夕夜不在啊?”
果然如此,好像认定了颜泽和顾夕夜两人天生就应该连体似的。
“她啊,急着去找厕所。”颜泽勉强编出个借口。
才突然发现原来贺新凉也是叫她“顾夕夜”。
男生回头望望身后的观礼台。“不过,刚才好像有听到叫各班文体委员去开会。她不应该还在那边么?”
“哦,”原来是自己太心虚,揣测错了。幸好如此。颜泽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也不太清楚呢。”
“运动会班长大人不报什么项目吗?”
“……嗯”颜泽随便摆了摆手,“我跑得很慢的。”这只是谦虚的说法。
“和你打过球的男生都说你运动神经很好啊。”
“谣传而已。”
“噢。我就说嘛!”
“嗯?”
“人还是有点缺陷好,太完美了、价值过高容易损毁呐。”
颜泽被男生故弄玄虚的表情和奉承话逗笑了。“你是说夕夜容易损毁么?”
转弯上二楼,遇见从三楼一起走下来的季霄和同班的裴嘉莹。也许是过于敏感了,总觉得两个人都对自己多打量了几眼。侧身让过时,颜泽清晰地听见季霄说了句“这周四的决赛,还打算露个面就走么?”顿时浑身僵硬。
再也没顾得上贺新凉在耳畔持续的絮絮叨叨,颜泽想起上周四的辩论赛,心情低落起来。
“礼拜四我们和七班对抗四分之一决赛,你会来看么?”
最初听见前半句的茫然,因为后半句犹豫不决的出现,而突然变得清晰。正思索着“虽然身为班长但没必要对每一场辩论赛关心到底吧”的颜泽手中的笔突然直戳向坚硬的课桌,一路朝边缘滚动,最后跌落在地上。意图明朗起来。等女生弯腰去捡笔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能用,笔尖中心的圆珠掉了。
可是在演讲厅里等了足有半小时,依旧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这里吗?
——你会来看么?
好不容易这样问出来,却又没有说清地点。
颜泽忍不住冒出“季霄究竟在想什么”的赌气念头。在学校各处找过一大圈后才精疲力尽地找到辩论赛准确地点,已经快结束了。
除了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笃笃”作响,教室里像深海一样寂静。虽然夏天已经过去,但空气依然炎热成半流质的状态。男生的侧影在颜泽的余光中失去了颜色,简化成一堆单薄的线条,这里折进去,那里伸出来,是简略而苍白的素描。运动的地方惟有缓慢眨着的眼睫,看不出情绪的走向。
“呐。对不起,上次我听错了,以为是演讲厅。”
没有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说话,声音也轻得几乎不能确定他听不听得见。却得到了如同和弦般立刻响起的回答。
“是演播厅。”
没有什么意义的,亡羊补牢式的答案。自己也早已找到了。
只差一个字。演播厅。演讲厅。好像曾经已接近得就快要触碰到,却在某一处开始折转方向变成了现实的模样。
就像510和511寝室。
只差一点点。
以为就要重叠起来。
可能会发生的什么却在时空错位的塌方中被无情地埋葬。残骸填充进心里每一个叫做“懊恼”的缝隙。
当时的颜泽被夕夜的信件和季霄的冷淡搅乱了思绪,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没有重量的东西飘过了,自己连手都没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