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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颖有意装糊涂,眼梢一挑笑嘻嘻缠住孟之豫:“豫哥,她是谁呀?你家丫鬟么……”
华雪颜听见“严霜影”三个字心间猛颤,袖子底下骤然捏起拳头,背脊都绷紧了,冷汗沿着脊柱徐徐滑下。
“别胡说,雪颜是我娘子。”孟之豫驳斥了双颖一句,然后对雪颜道:“小影子才回上京不久,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我不忍心看她待在那种地方,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雪颜我说过的,自打认识了你,我再也不会荒唐了……”
华雪颜双眸紧盯双颖,直勾勾的目光带着莫名诡异的光芒,孟之豫后面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
“华雪颜是唯一的,但严霜影不是。”
原来这就是纪玄微的打算,他处心积虑安排一个赝品过来,竟然只是为了离间她和孟之豫?又或者他想……
既然纪大将军如此盛情,她就却之不恭了。
“严霜影?”华雪颜勾起唇角,微微福身颔首,“严姑娘有礼了。”
双颖咯咯发笑,娇俏中带着几分挑衅,眉梢扬起:“嫂嫂何须见外,你和豫哥一样唤我小名便是,横竖也是一家人……”
华雪颜不计较双颖的这点口头伎俩,主动上前从孟之豫手中接过她,道:“我扶你去躺着。”说罢她抬头对孟之豫释然一笑,柔柔地说:“方才是我误会了。孟郎你先去罢,我来照顾严姑娘。”
孟之豫被她这么一哄,刚才点点不悦早就烟消云散。他眼睛弯起,喜滋滋地说:“这才对嘛,娘子你要相信我。那我先去换件衣裳,咱们待会儿就回家!”
眼见孟之豫兴冲冲出去,华雪颜顿时敛起笑容,冷冷把手一扔,于是双颖被搡在了地上。
“你这婆娘什么意思!”
大金主不在,双颖索性也懒得再装,坐在地上撒泼似地骂道:“大晚上跑来搅局,还敢推老娘,你不要命了你!”
华雪颜徐徐走到边上坐下,端起茶盏吹吹,道:“不要命的是你,严姑娘你身为罪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这才是活腻了。”
双颖先是一怔,继而光着膀子叉腰,大声道:“别以为你嫁进了孟家就了不起了,区区一个侍妾哪儿能跟我比!我可是和豫哥青梅竹马从小玩儿到大的,感情不知道有多好……”
华雪颜轻轻吹着滚烫的水,直到茶汤凉了也没喝,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淡淡“哦”了一声。双颖见没能激怒她,自己反而像个疯子般坐在地上,实在是气势上就输了一截,于是命令道:“快来扶我!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茶汤温热,华雪颜的指尖搭在瓷盏边沿,摸到浅浅热度。她终于正眼看向双颖,无谓道:“有手有脚的,自己站起来。”
双颖眼珠一转,刻薄地笑着说:“不扶也罢,等豫哥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故意推我打我,看你到时怎么向他交代,哼。”
“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
华雪颜忽然站起来,一盏茶水泼到双颖脸上。双颖“噗噗”吐掉嘴里的水,胡乱抹掉脸上的茶渣子,蹭一下跳起来就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她还想去扯华雪颜的头发,华雪颜侧身闪过,反而一掌拽住她的手臂反拧了一把。
双颖吃痛大嚎一声:“哎哟喂——”
华雪颜一手钳住双颖的胳膊,一手从后拽着她的头发,把嘴凑到她耳畔,低声道:“这不站起来了?你要是真的不想再用这双腿,我可以帮你废了它们。”
“你、你……松开!快松手!”
如此柔美的音色飘进双颖耳朵里,却令她毛骨悚然。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吞吞吐吐叫华雪颜松手,声音已经隐隐发颤。
华雪颜没有松手,反而扯得更凶,双颖觉得头皮都快撕下来了。华雪颜面无表情,又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严霜影,既然住进了这里就老实点。你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要敢兴风作浪,不用我动手,自然有人除掉你,骨头渣都不剩。记住了?”
华雪颜抽下一根钗,用锋利的底部轻轻抵在双颖脸颊,沉暗的嗓音犹若鬼魅:“我猜你也不想毁了这张吃饭的脸,破了相的妓女再回窑子,接的客人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敢惹我就试试,保证你会觉得挫骨扬灰都算轻的。”
这当口孟之豫换好衣服寻过来了,他见房门关着于是在外喊:“雪颜,雪颜。”
双颖嘴唇吓得发白,肩膀如筛糠般不停颤抖,大颗冷汗滴滴往下落。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华雪颜终于放了手,一掌推开了她。
雪颜若无其事把钗放回发间,拍拍衣袖往外走,回应孟之豫:“来了。”
双颖摔在了床边,被木头床沿撞着肚子,顶得生疼。她恨恨回眸看向华雪颜,恶狠狠威胁道:“你给我记着!咱们走着瞧!”
华雪颜不理她,出去之后重重关上房门。
“小影子睡下了?”
孟之豫见她出来赶紧牵着她手问。华雪颜微笑点头:“哄了半天才睡下,还跟我发酒疯来着,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醉话。”
孟之豫挠挠头:“嘿嘿,小影子酒量不好,你就多多担待了。对了娘子,我今天真不是故意不回家,我是见到小影子太激动了,一下就忘了喊人回家给你说一声,还有还有,她喝醉了可把我折腾坏了,我忙活了好半天呢。你看,她把我都抓伤了!”
他挽起袖子给雪颜看臂膀上的抓痕,皱着眉头嘟嘴撒娇:“娘子,回家你要给我好好揉揉,痛死我了……”
“又不是我弄伤的,凭什么要我给你揉?不行。”华雪颜抬步就走,潇洒挥袖,“冤有头债有主,找你的影妹妹去。”
这酸溜溜的口气被孟之豫听去,却觉得格外甜蜜。他屁颠颠追上华雪颜,小心翼翼扯扯她袖子,缩着脖子小声问:“娘子你吃醋啦?娘子?雪颜?”
华雪颜不理他,只顾自个儿走路。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就如跌落人间的嫦娥仙子碰上了地痞无赖,被之纠缠难以脱身,只是这无赖还不算太讨厌罢了。
“娘子,你跟我说句话嘛……娘子……”
孟之豫一边辛苦追上她的脚步,一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地讨饶。在别院外的牡丹墙下,华雪颜倏然伫足,孟之豫始料未及,弯着腰一头撞上她后背,两人不约而同闷哼一声。
“唔!”
“嘶!”
华雪颜颦眉,声音竟然带了罕见的怒气:“你怎么走路的!”
孟之豫揉着额角,被骂了反而愈发心情好,笑嘻嘻想去摸她的背:“嘿嘿,我不是故意的嘛。干脆我给你揉揉,将功折罪好不好?”
华雪颜扇掉他伸过来的爪子,横眉道:“去!谁稀罕你揉!”
“那是那是。”孟之豫缩回手逮住自己耳朵,故技重施可怜兮兮讨饶,“那你说嘛,想要我怎么办?罚跪还是饿肚子?不过话说回来,娘子你生气的样子也甚美!瞪着我的时候,眼睛好看极了……”
华雪颜冷眼斜睨着他,紧绷的面庞终于因这句话破了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有这么厚的脸皮?石头做的?”
华雪颜笑着去揪他的脸,孟之豫大大方方让她掐,不过她只是轻轻捏了两下便松了手,没舍得弄疼他。
“倒不是石头做的,约莫是铁皮,刀枪不入!”孟之豫继续厚颜无耻,把脸凑到华雪颜面前,视死如归地说:“只要你不怕手痛,随便揪还是掐,任你出气。”
华雪颜没好气一甩袖子:“懒得费力气。”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朝着孟之豫伸手,邀约道:“不跟我回府了?”
“……诶!来了!”
孟之豫跑近,牢牢牵住她的手,结伴而归。
夜下牡丹墙角落红满地,依然艳丽如旧。
很快到了六月,上京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到来,晋皇避暑去了行宫,部分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也随之陪驾。孟世德自然要去,而孟之豫身为户部的小官,便趁着衙门休假一旬躲在家里,成日腻着华雪颜,寸步不离,惹得铃铛每天都飞他白眼。
“娘子——”
含清斋的厅堂里放了冰块,旁边还有一柄立在地上的转扇。华雪颜正懒懒躺在榻上小憩,孟之豫站在冰块旁转着扇子为她扇风,额上的汗比冰化的水还多。
他擦着头问:“凉不凉快?”
“还行。”华雪颜眼睛都不睁,又翻了个身,“背后热,你再扇扇。”
“好勒!”
孟之豫乐在其中乐此不疲,又使劲打起扇来,一脸心甘情愿的满足。正巧铃铛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柄荷叶当伞遮阳。她见孟之豫咬牙摇着扇子胳膊都酸了的样子,打趣道:“瞧姑爷你这小胳膊细腿儿的,摇着扇子也叫苦不迭,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伺候小姐哪儿有我伺候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
孟之豫咬牙切齿,还嘴道:“小胖子一边儿去!看你这虎背熊腰的,还好意思躲在这么片小叶子下面,挡得住才怪!”
铃铛最恨谁笑她胖,一跺脚气鼓鼓道:“小姐你看姑爷!他欺负我!”
华雪颜这才幽幽睁眼,无奈挥挥手:“你欺负回去就成了,我给你撑腰。”
铃铛狞笑着捏起拳头,朝着上面哈了哈气,不怀好意道:“姑爷来,让我揍你一拳……”
孟之豫吓得扇子都扔了,跳上贵妃榻躲到华雪颜后面,挠挠她的腰:“娘子娘子,你怎么帮小胖子不帮我!你快叫她住手,她这么胖连老虎都能打死,更何况我了!”
“谁叫你成日在家碍眼,换我都想打你。”华雪颜慵懒支头,讽他:“莫非你想跟我换换,以后在家相妻教子?”
铃铛拍手叫好:“就是就是,大男人哪儿会成日腻着老婆孩子,羞不羞呐你!”
孟之豫大言不惭:“我就乐意怎么着!”说罢他伸手去摸摸华雪颜小腹,撅着嘴有些沮丧,“怎么还没动静啊……雪颜,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开几个方子调理一下?”
华雪颜目光滞了一瞬,不着痕迹推开他的手,淡然道:“这种事急不来的,看天意吧,随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