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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过开玩笑而已。一个成熟的男人都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知道克服困难努力完成使命,其中最重要的是自己得有自制力,让人天天鞭策着,长久了就会逆反的。”
“看来这木头材质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宛若玩笑地说。
“若,我想我该走了。”子南艰难地说。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一闪而逝。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宛若内心陡然变得酸楚,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里。
“很快!说不定哪天你一觉睡醒,我就从天而降了。”子南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一定!”
“一定!”
倾泄的日光还在怀里缠绵,离别的悲伤早已被微咸的风吹散成细碎的香屑,在彼此的心中上下浮沉。如此缱绻舒展的午夜,夜深人静月阑珊,一切的喧嚣都已经停止。道别的呢喃再也不会像像刚才嬉闹时,如甘泉跃于岩峭之上的灵动利落。所有快乐,都消融在他渐远的背影中。宛若的泪水再次无声滴落,默然轻叹。无限的惆怅与孤独,在那刻,一齐从心头滋生。
19夜未央 庭燎之光(一)
六名旅贲将子南护送到了南门。问荆和另外六名国君的禁卫军,已经在那儿守候。宛君给子南派的六名禁卫军,那都是品级很高的士人,其中孟极是宫正,毕方和陆吾是上士,他们都先后担任过国君的车左、车右,为出征的国君御车,执干戈守卫国君的安全。洛明、那父和梁渠三人是中士,是殿前带刀甲士。
他们六人个个武艺高强,忠肝义胆,而且智勇双全,见多识广,是国君最得力的护卫。他们六人,一色青衣便装,束冠系缨,着皮履。
他们站在六匹乌骓马前,挺拔如松,虽然已经夜阑人静,目光依然机警如狩猎的鹰隼。
见子南一行过来,问荆和六人,都俯身叩拜:
“参见太子殿下!”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等受君命护佑公子,谨听公子差遣。”他们齐声说道。
“辛苦众位了!”
“虞公子,我们现在就出发吗?”孟极说道。
“趁着月光还能赶一大段路。”
“出城不知会不会被刁难?”问荆不无担忧地说。
“应该无大碍,出现状况,见机行事吧。”孟极胸有城竹地说。
“我们一行闯出去,量他们也拦不住。”问荆说道。
“还是不要鲁莽为好,闹出动静太大,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子南说。
“我们看公子的颜色行事。”问荆说道。
“有劳众位了!”子南转身向送他出来的几名旅贲谢过。
“恭送虞公子!”他们还礼道。
那四人和孟极一行,也相互打个招呼。
正说话间,城南门已经开启,大门栓“哐当”一下,厚重的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就像一位刚睡醒的人,起床打哈气一样,动作虽然缓慢,但总算还在进行中。
城门开启,吊桥被徐徐放下,为不制造太大声响,一行人牵着马出了城门,向丛国军营走去。城门外就是广阔的原野,因为干旱,地里一片干涸。田垄上还残留着许多稻杆,因为稻谷抽穗时严重缺水,稻杆上还残留着干瘪的稻穗。有些人家把它们收割回去,喂牛羊;有些人家就那样撂着不管了。白天,这些草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这回却因为有了露水的滋润,显得葱绿多了。
丛国绿色的营帐像一朵朵蘑菇,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南门通往外界的大道,紧紧包围。营帐外,火堆爱着不着地燃着,像午夜睡眼朦胧的人。火堆边三五成群地围着些兵士,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偶尔有人讲个黄色笑话,一群人就夸张地笑得前俯后仰,也许他们不过是为了驱赶困意,甚至可能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
道路上有巡逻的士兵,他们例行公事地在走动,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大家碰上了,一起搭个话,互相撇一巴掌,算是提提精神。
子南一行走近,顿时围上十几个士兵,蛮横地喝道:“深更半夜,干什么的?”
他们从上到下打量子南一行,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那些士兵的硬气顿时耷拉了。其中,一个虎背熊腰,个高马大的士人,想必是为首,一见己方明显处于弱势,立马扯开嗓门,大呼道:“都给我过来!”
“呼啦啦”顿时围上一大群人,将子南一行围在了中间。
那大汉瞬间胆气就壮了,大喝道:“干什么的,问你们话呢,哑了?”
问荆正要发火,子南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上前打个躬,说道:
“我们要出城,请官爷行个方便!”
“没看见封城了,想出去,不行!不行!不行!”那大汉粗声大气,嚣张地挥着手说道。
“那我找一下御前都尉丛撩将军,麻烦您,传个话!”
“这么晚了,丛撩将军早就睡下了,要找明天再说吧。”那大汉口气硬邦邦地说。
“我们有急事要出城,扰烦官爷通传一下。”子南耐着性子说道。
“说过不行,就不行,半夜三更的,你们再磨叽,我把你们通通押到军营里。”
“哎!你这人给脸不要脸了!”问荆窜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那人顿时恼羞成怒,恨恨地道:“娘的,都给我拿下!”
身后的士兵一听到命令,登时霍霍地拔出佩剑。
孟极他们六人将手按在了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剑。子南沉住气,冷冷地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士兵,他的目光凌厉的气势,让他们倒吸了一口气,他们亮着剑,却止步不前。
那大汉懊恼地,挥着长剑,喝道:“都给我上,谁要是孬种,呆会儿老子废了他。”
士兵你看我,我看你,迈着小步,向中心靠拢,包围圈渐渐变小。
子南拔出他的步光剑,孟极六人也在同一时刻,亮出了佩剑。他们的宝剑出鞘,发出嗡嗡声,月下,刀锋的光,深冷深冷的。
剑拔弩张,眼看血腥的冲突就要爆发。
“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一身便衣的人,带着十几名卫士,迎上前来。来人中等个子,精瘦精瘦的,留着八字胡,眼光闪烁,脑门高而滑溜。
“报告将军,这几个刁人要武力闯营。”那大汉趋上前,恶人先告状地说。
来人正是丛撩将军,他拨开人群,来到子南一行人面前,煞有介事地问道:
“你们什么人?”
“我们是莘国使者,前几天奉君侯的命令,来宛国办个差事,结果被困在城内了。请将军行个方便。”
“让他们过去吧!”
“将军,这”那大汉不解地叫嚷道。
“放行,听到了没有。”丛撩命令道。
“属下遵命!”那大汉懦懦地说。说着手一挥,人群让出了一条道。
子南抱拳道:“谢将军高抬贵手!”子南一行哗啦啦把剑插回了剑鞘,宝剑嗡嗡直响,似乎因为没有用武之地而感到委屈。
“慢着!”
子南一行正要动身,人群中又钻出一人,此人个子不高,体型肥硕,大腹便便,看不见脖子,脑袋仿佛直接安在肩膀上。脸上的肥膘,层层叠叠的,五官被赘肉挤兑,显得格外小。稀疏的头发,向头顶靠拢,勉强遮住头皮,头顶上绾了个发髻,用一顶小巧的青玉冠,罩着,横插一根簪子。硕大的脸盘,小巧的玉冠,就像是西瓜顶上留个瓜蒂,显得格外滑稽。
“这些是什么人?”他瓮声瓮气地说。
“内宰大人,他们是莘国使者,被困在城内了。”原来他是天朝派来的耳目。
“莘国使者,怎么白天不走,大晚上地闯营。分明是宛国派出的斥候。”
“大人,莘国可是王后的宗国,得罪了他们,你我都吃罪不起呀。”丛撩在那位内宰耳边嘀咕道。
“你们可有出使的令牌。”内宰依然不依不饶道。
子南和孟极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实在不行就硬闯。
“哎呦,这怎么这么热闹!”正在这时,善国的大将军善政也来了。
善政看了子南一眼,装作不认识。
“大将军这有几个人想混出城去,你赶紧查问查问。”内宰急忙说。
丛撩凑上前,说道:“将军,他们是莘国使者,被困城中了。”
“是吗?莘国使者?”善政冲着子南一行质疑道。
“是的。”子南点头致意道。
“怎么白天不走。”
“白天人多,口杂,怕将士们为难。”
“来宛国几日了。”
“已有五天了!昨天国君飞鸽传书说,宛国局势紧张,命我等赶紧回去。”
“这样!”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莘国使者,为什么不出示令牌?”内宰刁难道。
“哎呀,内宰大人!这些琐事就交给他们去处理,您就别费心了!走走走,您的美人可还在被窝里撂着呢,大半夜的,何苦在这吹冷风。”善政夸张地调侃着说。
回头对丛撩说:“御前都尉大人,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既不能姑息纵容,也不可横生枝节。”
“将军放心,丛撩明白。”
善政把内宰扶住,拉走了。内宰知道善政不好惹,诺诺地还要说些什么,无奈身子被善政架住,就只能作罢。善政揽着他的肩,健步如飞,内宰只能小跑才勉强跟上,跑起来全身的肉颤巍巍的,从后面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肉团在骨碌碌地滚。
“他娘的,看天子酒池肉林给喂得。” 丛撩唾一口,骂道。
本来剑拔弩张的子南和丛撩两边的人,听了,都笑了,气氛一下子缓和了。
丛撩冲着子南人努努嘴,子南抱拳谢过。丛撩带着几名近卫,领着子南一行快速通过了军营。
出了营地百步,子南一行谢过丛撩,跃上马背在月光朗照下,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