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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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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堪堪触到碟沿。

  我的内劲已至。

  劲到碟翻,那龙泉窑刻花龙纹盘忽地一侧,连汤带菜,热腾腾哗啦啦倒下,立时泼了朱熙晴一手。

  “啊!”

  尖叫声里,我微笑放开一直按在桌上的手,碟子没有内劲承托,顿时从空中坠下,摔落众多碗碟之中,顿时砸碎,溅起的汤汁,滚落的菜肴,砸飞的食物,淋漓一团。

  最起码毁掉了五道精致佳肴,和王府子弟们三件华贵的锦袍。

  嗯,很好,不枉我特特选了这道看来平平无奇却汤水最多内馅滚热的妙菜。

  我惋惜又满意的叹了口气,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款款站起,袍袖一挥,我最中意,大家都忙着看戏未曾来得及动筷的翠玉羹便稳稳到了我掌心。

  纷乱擦拭桌子收拾菜色清理衣服的人群里,我笑容淡定声音和婉:“诸位,我茹素,不食荤,这道翠玉羹我取回去慢慢享用,这满桌珍馐,做来不易,还请千万不要浪费了,请,请。”

  

  燕王府西苑,流碧轩,楼台高耸帘幕低垂,盘径蜿蜒雕栏玉砌,苑内遍植奇花异草,风过,清芬四散碧色如波,是有“流碧”之名。

  这高华之地富贵住所,便是我最新的栖身之地。

  父亲待我算是不薄,虽说流碧轩仅是西苑众多建筑之一,却是位置最佳,景色最丽,亭台精巧陈设高雅的好处所,檐下更垂金铃无数,时时有玎玲之声,却不知是清风调皮招惹铃声,还是那铃耐不得那清肃的寂寞,无风自响?

  我本来是不打算留在燕王府的,那日的家宴虽换来了我的清净,可我亦不愿和这些所谓姐妹继续相处下去,然而那晚回流碧轩后,因为吃得不算饱,半夜我出来寻食,小厨房没有素食,我便飞檐走壁越过后园,想在前院大厨房寻些点心。

  偷到点心回来时,无意中越过一间屋顶,忽听得底下有声音,竟是沐昕的,然后又有父亲的声音响起。

  于是我便在清辉冷瓦中躺了下来,躺在父亲的头顶上。

  听得沐昕和父亲说起湘王宫的惨剧,他语气压抑,清冷里有丝丝的痛,我捂了捂胸,没来由的也觉得怅然。

  突然想起贺兰悠,他在何方?他可安好?可曾安睡于某处我不知晓的屋顶之下?想到这里越发痛得剧烈了些,我恶狠狠咬了口莲蓉糕,便当是咬了那个不告而别的负心人。

  父亲的声音从底下断续传来,谨慎而稳定,我耳力是不错的,听了几句,便皱了眉。

  他果然不甘束手就毙。

  顿了一顿,又有微微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仔细的想了想,想起来是那个面容和目光极其不搭调的和尚道衍。

  原来他在私密的书房里,连用词语气也是不搭调的,真是和尚也疯狂。

  我听着他对父亲的鼓动,将这天下说得唾手可得,语气激昂仿佛父亲出门登高一呼,便注定坐了那金銮殿,换个皇帝来做。

  嗯,说要送父亲一顶白帽子,王上加白,皇也,我冷笑,小心别送了黄绫缚枷。

  听到最后,我腻了,莲蓉糕也吃完了,我爬起来便回去睡觉。

  御风而行时,老头的话一遍遍响在我耳边:“怀素,他毕竟是你父亲。”

  是的,虽然很自私,很无情,很对不起我和娘,但,他是我父亲。

  这不法心杀头事,逐鹿天下问鼎中原的大业,我真的很不想管,可我必须要保证他不能输,因为输,就是死。

  湘王宫熊熊大火,燃着了父亲内心的不安与恐惧,逼得他不能不为己生存奋力一搏,铤而走险。

  他没有退路。

  而那场大火,亦燃着了我内心最为隐痛的角落,娘临死前未曾责怪过父亲一句,她的心里,还是爱着他的吧,既如此,我怎能任他落入湘王的下场,令娘在九泉之下担忧伤心?

  允炆不会放过势力雄厚的叔王,父亲也不会放过任何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们。

  而我,不会放过任何能让娘安心的机会。

  
[正文:第二十八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五)]


  当晚没睡好,果然爬屋顶听墙角要遭天谴,果然听来的东西最磨人,害得我辗转反侧大半夜,早上起来面若秋霜唇若枯草,丑得很,丑得很。

  侍女服侍我洗漱了,端上早膳来随意吃了些,便去前院找沐新。

  路过昨晚那间密谈的屋子时,听见里面声音吵嚷,我探头看看,没发现沐昕,却是几个将领并道衍都在,立即丧失兴趣,懒洋洋打个哈欠,转身就走。

  父亲却叫住了我:“怀素,进来。”

  我皱了皱眉,其实我很不想认识他的属下们,我这样的身份,叫人家称我什么好呢?真够难为人家了。

  结果他们不管表情如何,都恭敬的上来给我见礼,称我:“郡主。”

  我怔了怔,看向父亲,他目光深邃,眼底淡淡血丝:“你的身世,允文已经知道,他继位后,我已经密奏他请求在宗谱上添上你的名字,当年先太子送你的那块玉佩,其实也是我托他转交给你的,那是你出身我朱家的象征。”

  我心一跳,再一虚,忍不住摸摸袖子,随即放开,笑道:“何必多此一举。”

  父亲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示意我在一边坐了,道:“不说这个了,你来的正好,你素来聪明机巧,帮为父想个主意,如何躲过如今这一关罢。”

  我懒懒往椅中一靠:“我一介女子,不懂你们男人的大事,找我是找错人了。”

  “阿弥……”

  “别别!”我一摆手止住了道衍:“你这杀心和尚宣佛号,只怕是对佛祖的亵渎,还是少来的好。”

  道衍一笑,丝毫不以为杵,和声道:“谨遵郡主教诲,”顿了顿道:“昨夜和沐公子一席长谈,老衲等深有感触,郡主也是从荆州府一路过来的,当知如今局势危急,今上对诸藩王疑惧日久,继位后不体叔侄之情,不遵先帝临终之嘱,不念诸王血战江山之功,削藩夺爵,势如雷霆,王爷在诸王中功绩卓著,节制沿边士马,地位独尊,在今上看来,更是入肉之刺不除不足以安睡啊。”

  父亲叹息,浓眉皱成一团:“若只是削藩,本王便带着家小安养京师也罢了,可看允炆行事,终究是不死不休,我一死不足惜,如何能让家小众将,因我而受牵累?”

  他仰头,含泪,语气激昂:“如此,棣百死莫赎矣!”

  此言一出,众将一阵静默,然后纷纷作感动状,指天誓日,誓死追随了一番,我心中冷笑,好个有情有义,淡漠荣华的燕王,我倒是不识呢,装什么装?我可知道他的心思,别说死,就是削藩,他必也反了。

  难道拖着这些将领打一场师出无名争权夺位的仗,就不是牵累?

  不论允炆如何行事,单从内心来说,父亲以其地位尊势,百战军功,必不甘居于允炆之下,何况先帝赋予藩王的权柄也实在过重了些,重到给人指尖探探,就可触摸天下之器的错觉,正如当年,早在先帝分封诸王时,叶伯巨所言,藩王势力过重,数代之后尾大不掉,到那时再削夺诸藩,恐怕会酿成 汉代“七国之叛”、西晋“八王之乱”的悲剧,提醒先帝“节其都邑之制,减其卫兵,限其疆土”,此人倒真是有眼光,当日先帝若真是这般做了,哪有今日的叔侄相残?

  然而,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若不能将锋锐插入你心口,便得等着你一箭穿透我头颅。

  群情奋勇里,只有我和道衍安坐如常,我看着疯狂的和尚,这种装功,估计是他传授父亲的,哼哼,真真名师出高徒也。

  好容易众人激动平复,道衍才不急不忙的开口:“眼下就有桩为难事体。”

  父亲眉头微蹙:“先帝忌辰,按礼制,我须得去京城拜祭。”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谁都知道,这时候去京城,不啻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我心念电转,目光掠过道衍的脸,那和尚并无丝毫为难之色,微低着头,脸斜斜偏向我,十指微颤。

  十指……我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冷笑,好奸诈的和尚,敢情是想着我出头做恶人来着。

  老子不能去,便牺牲儿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我虽不惧人恨憎,但素来不喜被人利用,想利用我,总得付出点代价。

  于是缓缓一笑。

  父亲见我微笑,喜道:“怀素可是有了好计?”

  我斜睨他一眼,不相信他当真一点也没想到那方面去,只不过不想自己提出来,落个虎毒食子的名声罢了,正如道衍等人亦如此想,害怕将来遭受世子们的报复。

  所以他们都将心思动到我身上,我是燕王的家人,却又不算正经的家人,与燕王府中人彼此敌视,身份却又足有资格提出这样的提议,不找我找谁?

  我拂拂衣袖,慢慢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刚才看道衍大师给我做手势,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而已。”

  父亲怔了一怔,道衍脸色白了白,苦笑不语,我已淡淡接道:“大师十指交握,非合十非拈花,不过是想告诉父亲,若得求全,须得断指而已。”

  道衍苦笑更深,父亲却已渐露了然之色,问我:“指何指?”

  我道:“子。”

  室内立时微起哗然之声。

  我崇敬的看向道衍:“大师明慧见性,怀素受你点拨,自觉心思清明,开窍不少。”

  道衍的咳嗽堵在喉里,闷闷的嘶哑。

  父亲已在皱眉沉吟:“让世子代本王前往?这个……”

  我摇头:“父亲,大师交握的可是十指,仅去世子一人,如何能取信朝廷,表明父亲的重视与对朝廷绝无二心的忠诚?”

  父亲呆了一呆,忍不住去看道衍:“高煦,高燧也得去?”

  逼到这地步,道衍再装也不能,只得合十道:“是,老衲以为郡主悟出的意思甚好,比老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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