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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推开律风,跌跌撞撞地奔向城门,律风紧随其后,想要拦住她已是不及。
云琛推开城门,惊慑于原地──
城内,到处死尸横陈,鲜红的血汇成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浓厚的血腥味引来秃鹰在空中盘旋,有的已在分食地上的尸体。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她茫然地向前走去,鲜血浸红了她白色的裙摆,每走一步,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一分,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可她的心却无比激荡,浑身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受着千啃万噬的痛苦折磨。
你太狠了──
稚儿何辜,妇人何罪,你连他们也不放过──
何其忍心,你怎么可以──
“公主,此地不可久留。”
城已破,律风还没来得及悲愤,他必须将公主平安送走。眼前敌暗我明,而公主又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他必须──
掌风疾到──
云琛突然大喝:“放肆。”
掌风消失──
云琛转过头来,望向律风,悲凄道:“律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又能到哪里去?你可以让我昏迷一日,你还能叫我生生世世都昏迷着,以后呢?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能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也许我能避开他,但这些人呢?还有炀弟,我不能、不能再连累他们了。以前我逃了,结果如何?我不走了,如果能救这些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生性淡泊,凡事泰然,如今,适逢惨变,心绪波动异常,难以自抑。
律风自责甚深,情难自禁,再也顾不得礼教、身份,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公主、公主……律风岂能看着您受苦啊?”
眉心间的疼痛加剧,她几欲晕厥,要不是强撑一口气在,元神早已涣散。
西郡城内,冤魂、怨灵无数,侵袭着她祥和的元神,更让她虚弱不堪。
“公主,您额间那是什么?”若隐若现,如霞光万丈。
“我只觉得这里很疼。”她单薄的身躯微颤着,异象吗?
“一朵金色的莲花,只是不太清晰,这会儿又没有了。”伴着公主近十年,从没见过此物出现,律风也百思不得其解。
听闻,云琛脸色大变,她的大限将至了,为何要在此刻?她怎能离开?不能离开啊。金色莲花会在她飞升前出现三次,这是第一次,她还有机会,她一定要留下。
“律风,快带我去找碧玉盏。”云琛急道。
见他仍纹丝不动,她厉声说道:“你愿见我从此消失吗?”
如梦初醒,律风抱着她施展轻功直奔洛府。
四年前,他与洛承炀向西而行,寻找公主口中的藏盏之处,终无所获。来到西郡,眼看民不聊生,恶霸横行。承炀年幼,少年气盛,戏弄了恶霸。律风为保护少主,出手惩戒,杀了恶霸。贪官与之勾结,缉拿律风等,律风索性把他也除去。自此,民心所归,在律风的有心经营之下,西郡与附近村落连成一片,成了三不管地带,自给自足。
齐砚初定天下,四处流寇蹿起,也无暇顾及西郡。而后,天下太平,大周日渐强盛,律风为保存实力,表面与之虚与委蛇,暗中贿赂周朝太师兼国丈魏国璋。但他知道,他与齐砚终究有一战,只是那时,他在等──等公主回来。
碧玉盏藏在洛府寒潭之中,天下间只有他一人知道。
连少主也不知道,不是不信任,而是惟有如此,他才能体会到那份独占的幸福。
只存在他与她之间。
如今,他失去了西郡,也就失去了和齐砚与之抗衡的实力,他要怎样,才能保护好公主?
第五章 花烛
洛府大厅。
“你总算来了──云琛。”森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齐砚斜卧于蹋上,见他们进门后,挥开身旁的侍女,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
腰腹之间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白布,随着他每走动一步,白布上泌出了更多的血丝,猩红的色泽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向她走来,脾睨仿若无人,天地间均能感受到他那张狂嗜血的气势。
他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如雨。
如丝。
却不如意。
他紧盯着她,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眼光从她的脸上慢慢下移,直到她被律风拥住的腰间停住,目光变得更冷、更残。
随着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齐砚冷冷地笑道:“这一箭,拜你那宝贝弟弟所赐。”
看着她瞬间血色尽退的秀丽脸庞,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但心底深处的失落却更加猛烈。
尖锐的痛楚让她全身瘫软,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疼得像有人用煨过火的刀,残酷地戳刺着,每一下喘息,痛苦就加剧一分。她不是哀悼自己堪忧的命运,而是痛苦着,眼前的他竟变得如此残酷。
“很可惜,这一箭并没能要了我的命。”
齐砚一步一步靠近她,无视挡在她身前的律风,邪佞道:“想不想知道,洛承炀如何了?还有这西郡的百姓,放心啊,我没杀完;另一部分,我等着你来救呢,云琛啊,你想救吗?”
他冷笑一声,击掌三下。
侍卫把一名神情激愤,满身血污的少年押了上来。
是承炀。
云琛美目含泪,神色悲怆,凝视着这世上惟一的亲人。她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孩,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温柔地轻拭他脸上的血污,不言不语,她的炀弟啊!
男孩微微一愣,随即激动地喊道:“姐姐!”他怎会忘了这双温柔的手,有着怎样的暖意啊,他的亲姐姐。
洛承炀垂下双目,姐姐是否对他感到失望,是不是不愿认他,所以才没叫他……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云琛轻揽他的头于自己削薄的肩上,泪中带笑
顿时,洛承炀如无依之婴孩,放声大哭,似要哭尽连日来的屈辱般。被抓这几日,他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齐砚把他看得很紧,让他受尽皮肉之痛,他均咬牙忍了下来,从未掉一滴眼泪。可如今,他见着了姐姐,连日来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禁不住放声大哭。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带下去。”齐砚喝道。不愿看见她对其他人表现出如水的温柔,哪怕这人是她的亲弟弟,哪怕这人是他用来突破云琛心房的棋子。
他望着她,笑道:“你不是希望我做一个仁德的好皇帝吗?你瞧,我做得有多好。”
她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隔久,闭目道:“你──怎会变得如此了”
“李云琛,你该死!”冷嘲热讽再也宣泄不了心中的狂怒,凌厉的掌风横空劈来,似存心要她的命。
突然,律风急速伸出掌来,硬接下这一招。律风被震得后退三步,方始稳住身子,骇然:好深厚的内力,要不是齐砚有伤在身,那他恐怕接不住这一掌了。
反观齐砚,依然立于原地,纹丝不动。刚才那一掌,他没借后退之势化去,是不想在云琛面前认输。他体内真气逆流,气血翻滚,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夺口而出,复又被他强压下来,他受了颇重的内伤。
而这一点,云琛瞧出来了,她回首对律风道:“你去帮我把碧玉盏寻来,可好?”
“可是,公主……”律风不敢应从,生怕齐砚在盛怒之下伤了她。
“如果你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元珠快要与她的肉身分离,眉心间的金莲已显现一次,当它不再隐去时,就是她的元神与肉身分离之际,如若至此,碧玉盏又有何用。
律风的离去并没有引起齐砚的阻挠,虽然不知他们所说何意,但看他们脸色凝重的样子,也知非同小可。不过他不急,云琛已在他的手中,没有人能带走她,律风的离去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为了追回我,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她的眼里有隐藏不住的哀伤。
“追回你?我想你是弄错了。”齐砚走上前去,狠狠地搂住她,她在怀中的感觉松懈了他连日来濒临崩溃的情绪,“你要是想躲我,我怎么可能找到你?云琛,你太聪明了,摆一个小小的阵式就能脱身,而我,一介凡夫俗子,只有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破城待你。”
紧抱着她的铁臂逐渐瘫软下来,他埋首于她的颈项间,将全身的重量交付与她。
“缉拿你四年而毫无所获,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要用最有效的办法找到你。”这时的齐砚,没了霸气、没了阴狠、没了虚伪,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显得无助。
“所以……我破了……西郡……”他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衫,如山的身体扑倒下来,也把她压在了身下。
当侍卫们听到她的惊呼冲进来时,看见一个狼狈万分的温雅女子和昏迷不醒的皇上,而他们暧昧的姿势让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该死的,我怎么会晕倒,李云琛,你敢逃!
齐砚凭着精湛的内功,提早醒转,心中不断地咒骂着。
“别动!”知齐砚已经醒来了,云琛赶紧阻止他妄动,现在是关键时刻,大意不得。
她在!
齐砚轻吁了一口气,继而被眼前的情形震慑住──他和她的全身都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他体内有一股热力游走于各处,助他疗伤。而云琛整个人呈透明色泽,眉心间一朵金莲光彩夺目,摄人心魂。
云琛重新吸回灵珠,这次比救太后那一遭更加耗神,律风怎么还没有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砚对她暴吼,刚才的异象让他惊心。仿佛预料某些事情他已经无法掌控,她眉心间的那朵金莲仿佛摄魂之物,让他心魂俱裂,遥远的记忆中似曾见过。
“齐砚!”这是云琛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唤他的名,“你先平静下来,听我说,好吗?”她走近他,极缓地。慢,是因为气虚。她凝视他的眼,无惧,亦无悔。
“记得我曾告诉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