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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大兴,该说的我已经都说完了。”周临江站起来,俯视着病床上那个呼吸渐渐急促的老人,“沈依兰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实在枉费我父亲对她一往情深;至于安琪,我知道你最心疼这个女儿,因为害怕她被居心叵测的人欺负,你甚至安排她的身边只有女性同事,呵呵,这么一个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我偏要对她始乱终弃。”周临江忽然弯下腰,在谭兴业耳侧,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道:“看在你要死了的份上,我会答应你最后一个请求。刚才你不是说要把安琪托付给我么,我答应,我会马上和她结婚,我会让她在我身边呆一辈子。”
周临江说完便直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西装上的扣子,“安琪,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到了,你父亲的要求我全都答应,我先走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愿意也不忍心再看沈安琪一眼。
谭兴业的呼吸更加急促,空旷的病房里只听见刺啦刺啦如同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爸爸!”沈安琪扑到床前,紧紧握住谭兴业的手,“爸爸,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怪我都可以,就是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如果你再不要我,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亲人了,爸爸……”
“安琪……乖女儿……别哭……”谭兴业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颤巍巍的握住沈安琪的手,“爸爸的这些年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占了很大的便宜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和你妈妈结婚,之后有了你,现在我要去找你妈妈了,以前她和我在一起吃了那么多苦,这下子我再也不能离开她了。至于你,安琪,你还这么年轻,你要好好活着,像你的名字一样,快乐幸福的活着,我和你妈妈都会在天上看着你,我们会保佑你……”
“爸爸!爸爸!”沈安琪眼睁睁的看着谭兴业的呼吸渐渐急促,他的手指也渐渐的收紧,他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间都大,直直的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他对沈安琪的呼喊充耳不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终于他用力的吸气一次,像是拼尽了生命里仅有的力量,又缓缓的把气吐出来,同时握着安琪的手松了开来,眼睛也慢慢的闭上。
终于,他一动不动了。
“爸爸!爸爸!”沈安琪趴在谭兴业身上失声痛哭,她不忍心的轻轻摇晃着渐渐冰冷下来的父亲的身体,爸爸,爸爸,她越来越小声的叫着,她没有爸爸了,她没有亲人了。
忽然沈安琪放开谭兴业的手,冲到病房的洗手间里开始剧烈的呕吐,和平时一样,她一下接一下的干呕,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终于熬过了那阵反胃的感觉,沈安琪靠着墙壁缓缓滑下来,她坐在地板上,抱住膝盖蜷起自己的身体,低声的哭了。
谭兴业的葬礼就在几天之后,他生前的一种好友们不再复之前沈园遇难时的冷漠,还是纷纷赶来吊唁,同时又小心翼翼的避免和沈安琪有单独谈话的机会,以防她趁机开口借钱。
他们实在是多虑了,沈安琪希望父亲可以平静的离开,因此除了低声道谢,别的话从不多说一句,直到周临江也到灵堂来,站在她身旁,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如今的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挑起沈安琪的愤怒。
“你还来干什么。”沈安琪沉声问道。
“验收一下我这么久以来努力的成果。”
“周临江!请你至少可以尊重一个死者。”沈安琪抬头看着爸爸看向自己微微笑着的照片,再大的火也不能在这里朝周临江发作,于是扭头朝灵堂的室外走去。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周临江跟了出来,脚步声停在了她身后。“周临江,我爸爸早年或许对不起你父亲,如今你的仇已经报了,该还给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你还想要怎么样呢?”沈安琪低声问道,“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我已经是个孤儿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周临江不以为然的回答,“我早就是孤儿了。”
“周临江,我不想和你争辩什么,也不想博得你的同情,但是至少请你可以尊重一下死去的人,虽然我知道连这个你都做不到。”沈安琪忽然无奈的低声笑笑,“我早就知道你做不到的,你曾经在我妈妈的坟前保证过,你说从见到我第一天起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骗我。”
“在那之前我的确没有骗过你,安琪,你还记得我们初初相识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么,我说你看上去很面善,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那不是无缘无故的搭讪,你和你妈妈长得太像了,我看过她的照片,那是我爸爸保护了一辈子最珍爱的东西,只是那个时候他只告诉我那个女人叫依兰,从来没有提到过她姓沈,不然的话,今天的这一切说不定会来的更早一些。”
“说这些都没有意义。”沈安琪低声打断他,“周临江,你走吧,你已经报了仇,也检验了成果,如果对现状还算满意的话,那么就请你离开吧。”
“那么你呢,安琪,你打算怎么办?”周临江像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问道,来不及后悔话就已经出口。
“这个就和你没有关系了。”沈安琪低低笑一下,“就算是没有了沈园,没有了钱,我还是可以活下去。”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按照你父亲的提议,”周临江戏谑的看着她,“嫁给我。”
“嫁给你,呵呵。”沈安琪像是听到了什么最最好笑的笑话,轻轻的摇了摇头,“如今我们居然还要谈婚论嫁,难道你收的利息不够,还要折磨我一辈子才甘心么?”
“其实嫁给我并没有什么不好,安琪你可以仔细想想。”周临江摆出一幅谈判的架势,认认真真的开口,“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可以帮你,沈园会起死回生,并且不会易主,你可以继续管理,这么说来多亏那个公司姓沈,如果是谭,我一定让它尸骨无存。所以安琪,其实你父亲还是很聪明的,他这一生只做对了两件事情,一件是让沈园姓沈,一件是让你姓沈。”
“谢谢你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爸爸已经不在了,沈园是不是能继续经营下去对我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沈安琪低声回答,“并且,你明明知道我不会为了这些而嫁给你。”
“哦?这么说我真的很好奇,”周临江挑一挑眉毛,“不知道安琪你要被打击到什么境地才会走投无路答应嫁给我呢?”
“其实你早就知道,让我嫁给你只有一种可能。”沈安琪抬头看向他,美丽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波澜,“我要九十九朵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红玫瑰,你摘到了我就答应你。”
周临江愣了一下,他忽然不敢面对沈安琪的目光,虽然那里面没有指责,没有埋怨,没有仇恨,什么都没有。周临江立刻又笑了,“安琪如今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完美的东西,现实从来都是最最丑陋肮脏的,所有的美好其实都是假象,我本来以为到了今天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的,你说的没错,所有的美好都是假象。”沈安琪轻声附和,“所以我们再也没有必要玩这些文字游戏了,拜托你走吧,既然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
周临江不再多说,点点头准备离开,转过身之前竟然神使鬼差的说了一句,“安琪,你多保重。”
“谢谢你,周临江。另外还要恭喜你,多年的愿望如今终于达成,真的是非常非常了不起。”
“这没什么值得恭喜的,”周临江冷笑一声,“找一个像谭大兴这样的人报仇,我一早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对于这样的结果,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只不过这次正好你们沈园自己出了问题让我有机可乘,甚至不用我主动出手,今天的结果,甚至比我想的要早了一些,顺利了一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安琪低声打断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加优秀的导演了。”
沈安琪回到山顶上的那栋小房子,家庭医生已经如约等在客厅里。
冯阿姨乍一见到她连眼泪都要掉出来,“安琪,快来让陈医生检查一下,怎么一下子瘦成这样,父亲不在了,你还要好好活下去啊。”
“冯阿姨,您放心,我没事。”沈安琪用力的笑一笑,“陈伯伯,您跟我来吧。”
陈医生看着沈安琪从小长大,任何结果都不避讳她,“安琪,你没有怀孕。”他整理好医药箱,简短直接的说。
“怎么可能!我明明……”
“那也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怀孕。”陈医生明白她要问什么,耐心的解释,“很多年轻女性会因为过于紧张或者疲劳而经期紊乱甚至短期停经,至于你经常有呕吐感,很大程度是因为你近来休息的不好,而且情绪波动巨大。放心吧,安琪,你没有怀孕,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安琪送陈医生到门口,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山路上,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果然啊,周临江说的没错,现实从来都是丑陋而肮脏的,所有的完美,所有和他有关的完美,都是假象。
沈安琪没有回到房间,直接走到了房子后面的花园,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到这里来了,大半的玫瑰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已经凋谢了,角落里有一簇艳丽的花朵晃到了沈安琪的眼睛,让她一阵阵的难受。
那是之前周临江派人来种下的曼陀罗花,当时那些可爱的绿色金色白色的花朵已经稀稀落落的没有剩下多少,反而有更多的其他颜色的曼陀罗花正在盛开,蓝色,红色,还有黑色。
难道他一早就已经想到了,还是真的如他所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了最初的那些幸福,希望和爱情的掩饰,眼下这些才是曼陀罗花的本性——欺骗,抛弃,黑暗,不可预知的死亡,以及颠沛流离的爱情。
谭兴业下葬之后,沈安琪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悲伤,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黑色的套裙就回到了沈园的办公室,银行,还有各家零售商,在很有默契的沉默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又纷纷冒头,追债,毁约,吊唁之后正事该谈还是要谈,一码归一码。
沈安琪卖掉了沈园,买主是一个精明的香港人,价格压得很低,落井下石的刻意为难她。沈安琪没有努力的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