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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言+花煞-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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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断定胡地是家庭暴君,而且有着很严重的性虐待倾向,晚年的胡地对房中术十分入迷,他的早逝,和沉溺于两性之间的技艺分不开。难怪他的养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沉沦,因为胡地的后宫,自始至终洋溢着淫荡的气息。由于大多数的性活动都在白天进行,事实上只要是走进过胡地后院的任何人,都可能听到那种持续不断的呻吟声。胡地坚信人们只在夜晚才交媾,绝对是一个习惯造成的错误。他的理论是,作为一名性爱大师,必须确保夜晚的睡眠,只有在夜晚休息好了,养精蓄锐,才可能在第二天的活动中,摧枯拉朽百战不殆,除了足够的睡眠,对于药物,他也有一种过分的偏爱,尤其是进入了晚年,不愿向身体状况认输的胡地,开始像神农尝遍百草一样,不余遗力地服用名目繁多的春药。从进口的舶来品,到古书中得到启示而新配制的大力丸,胡地不厌其烦地拿自己的身体做着试验。
  一位据说是留学奥地利的县医院的药剂师,坚持在每个星期五的上午,准时来替胡地注射鸡血。胡地几乎比这药剂师更相信公鸡血对自己的性功能有帮助。后院里养的一大群体格健壮的公鸡,每天破晓时的叫声响彻梅城。进入晚年的胡地,常常被姨太太之间的争风吃醋弄得头脑发胀。〃有什么好吵的?〃胡地不止一次地捋起袖子,让他的爱妃们看着他那千疮百孔的胳膊,〃就是看在这条胳膊的面子上,你们也不应该再吵!〃
  当胡地归天以后,药剂师感觉良好地也赶来吊唁,刚走进灵堂,就让愤怒的姨太太们揪住了一顿痛打。她们相信是他用的那该死的鸡血,害死了生命像公牛一样壮实的胡地。可怜的药剂师外衣都被扯了下来,在姨太太的追逐下狼狈而逃,门槛上绊了一下,跌出去几丈远,眼镜跌落了,碎玻璃片摔得满地都是,假牙也甩了出去,不得不趴在地上到处找牙。失去了胡地的姨太太们,仿佛一个个陡然之间都成了翻身解放的新女性,她们已经用不着再争风吃醋,为自己多一次或少一次爱情生活闹得不可开交。她们结成了新的死党,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根本不把前来吊唁的客人放在眼里。由于相信胡地已对她们的未来做了充分的安排,一切都将由那个上了两把锁的小铁盒子决定,事实上她们怎么做和做什么都无所谓。
  白颜色的孝服束缚不了姨太太身上蕴藏着的巨大活力,事实上,无论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姨太太,还是那几个半老徐娘,都不在乎别人会怎么议论她们。那些前来吊唁的客人,想趁机一睹胡地遗孀们的美色,不安分的姨太太同样想不失时机地饱览一下外面世界上的男人。灵堂中所有的悲哀气氛都显得有些滑稽,姨太太们一次次像大合唱那样突如其来地干嚎,女低音女中音甚至女高音全混杂在了一起。太多的和尚被请来念经,穿着黄袍的道士们在做法,十三孝子依次跪在还没有盖上的棺材前面。大门口用白布搭成了大丧篷,丧篷的门上有一大横匾,上面写着〃当大事〃三个字,两边的门角上,各挂一白色灯笼。在丧篷门前的两侧,坐着梅城最好的〃六苏班子〃,没完没了地吹奏着哀乐助丧。络绎不绝的吊唁者弄得大家疲惫不堪,临了,在胡地的灵柩前拉起了一块巨大的白布,除了达官贵人和特别亲近的好友,其他来宾一律不许入内。
  随着出殡日期的一天天接近,胡地的遗孀们也越来越不像话。十三养子一个个都像逃学的孩子,一逮着机会就溜出去。姨太太们没有上街的勇气,于是只好在家里穷折腾。隔着帘布偷看吊唁的男人很快变得无趣,姨太太们开始无所顾忌地装病,或者借口身上来了躲在自己房里,因为据说女人的经血对死去的魂灵不利。等到出殡那天正式来到,姨太太们一个个精心打扮,明知道这样的日子里不该涂脂抹粉,不该打扮得花枝招展,然而就算是淡妆,仍然有些出格。胡地的姨太太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白颜色的孝服,衬着难得出门因此过分激动的脸庞,反而显得更加有魅力。出殡的那一天,梅城所有的人都涌上街头,姨太太们很快就成了大家注目的中心。一位妓女在送葬的队伍经过时,吃惊地喊着:
  〃这死鬼要侍候这么多女人,不是和我们当婊子差不多了吗?〃她憋了口唾沫,居高临下地吐了下去。
  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胡地的遗孀身上,实际上只有六姨太一个人,看见了那妓女往下吐唾沫。六姨太东张西望的眼睛,正好看到了二楼窗户里那位不可一世的妓女,将涂得血红的嘴像鸡屁眼一样嘟起来,然后将一团白白亮亮的口水吐向空中。她对妓女的如此无理感到吃惊,虽然那落下来的唾沫离她很远,她差一点出于本能地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婊子!〃六姨太在心中骂着,拉了拉她旁边的十一姨太,让她往楼上看。
  出殡那天的子时,十三孝子睡眼惺松地来到了胡地的灵柩前,跪下来烧纸磕头,向亡人祷告,告诉亡人明天天亮时,便要离家去墓穴中定居。祷告完了以后,十三位孝子合力将灵柩挪动了一下,这一仪式俗称为〃移棺〃。目的是让躺在棺材里的胡地有个心理准备。正式出殡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开始的,巨大的楠木棺材,在一大帮身强力壮的男人气喘吁吁的唉哟声中,从灵堂抬到了大门口。楠木棺材太大也太重,人多手杂,有劲却使不上,结果临出门时,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楠木棺材,在门框上狠狠地撞了一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使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恐惧。因为出棺时,棺材严禁碰上门框,否则将是一件十分晦气的事。每一位参加搬动棺材的男人,所以要小心翼翼,最担心的就是别让棺材碰着什么。
  惊魂未定的男人将棺材停在大门口,参加送葬的人正在那里集合。到处都是不知所措叽叽喳喳的人群,尽管事先做了最周密的安排,然而事到临头,还是乱成了一锅粥。负责具体管事的总指挥,早就把嗓子喊哑了,在这最需要他的关键时刻,总指挥的嗓子突然失音,结果他只能用拍手或作手势来表达他的意思。没有多少人都确切明白他的不规范的哑语意味着什么,各人按照各人的理解去做,大家毫无意义地挪着地方,一个个全卷进旋涡似的乱转。结束混乱的唯一办法就是立刻开始出发。于是十三养子被拉到棺材前面,一人一只原来用以烧纸的老盆,让他们把老盆高高地举起来,用力往下摔。十三只老盆先后全被摔破,这时候,劈里啪啦的爆竹声惊天动地,姨太太们悲痛欲绝地号啕大哭,十三养子唱歌一般鬼哭狼嚎,六苏班子和童子军的小乐队连忙奏乐,和尚道士嘴里开始振振有辞的祈祷,走在最前面的引魂幡正式上路。
  胡地的早逝,似乎存心想显示一下,一个非同凡响的人死了以后,他所获得的荣耀,究竟可以达到什么地步。他逝世的消息刚刚传出去,雪片一样的信函便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梅城仅有的一家电报局,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仍然来不及将电文及时翻译出来。各界权贵名流都来电吊唁,上至蒋主席,也就是不久前的蒋总司令,不久后的蒋委员长以及后来的蒋总统,下至本省或邻省的省主席,从正当权的新贵,到已经下台失势的旧人,反正只要是曾经名重一时的人物,不是致电便是亲手写了挽联寄来。在电文中,最有趣的是英国领事的来电,因为是用英文写成的,只能认识几个英文字母的电报员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不曾弄明白电文究竟说了些什么,于是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不管三七二十二,胡乱地诌了几句。
  灵堂里挂满了挽联,各界名人的字挂得到处都是。在这些名人中,有不少是已经被推翻的北洋政府中的要人,有两位大总统,一位是徐世昌,一位是曹锟。有大名鼎鼎的执政段祺瑞,三位大帅吴佩孚、孙传芳和张宗昌,少帅张学良,督军齐燮元和赵镜。还有再往前的前清提督李准,状元张謇。给人造成的错觉是,这些曾经在战场上打得死去活来的冤家对头,在胡地的灵堂上不记前嫌握手言和。不过这些旧日权贵幸亏不是亲自光临,否则凑到了一起,一言不合,又一次真打起来也说不定。当然,最能给胡地面子的,无疑要数挂在显要位置的蒋主席的挽联,这幅由人专程护驾送的挽联刚到达梅城,立刻将吊唁活动推至高潮。许多已经到胡地家去慰问过的人,为了亲眼目睹蒋主席的墨宝,再次涌到胡地的灵堂。
  没有人对蒋主席的真迹表示怀疑,除了一名曾在南京见过蒋主席手迹的人私下对人说过:〃怎么蒋主席也写起行书来了?〃
  胡地的丧事操办得甚至比他设想的还要好,早在垂危之前,胡地就向别人表达了他想在死后很好地风光一下的愿望。〃人活一世,死就只有一次,既然只有一次,就不应该太马虎。〃胡地对自己的葬礼有过非常具体的设想,在他的晚年,不惜花巨资和各界的名人交往。胡地的好客和乐意大把花钱的名声,很快传了出去,那些失意的正做着寓公的昔日权贵,像洋人一样纷纷赶来梅城避暑。因为有了胡地的缘故,梅城中的普通老百姓,不再是只能在报纸上见到那些大人物,人们不仅知道了那些大人物的高矮肥瘦,甚至知道他们的嗜好,知道他们喜欢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样的食物。
  胡地生前的富贵以及死后的荣耀,和他早年经受过的苦难,形成尖锐的对比。多少年过去以后,人们注定还将向他们的子孙谈论胡地辉煌的葬礼。胡地的丧事成了梅城四周穷人的节日,从开吊起,一直到出殡结束,四乡的穷人蜂拥而来,兴致勃勃地享受免费供应的宴席。从胡地家的大门口一路延伸出去,到处都排着八仙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人坐满了就开席。在大办丧事的那几天,全城的厨师都被聘来掌勺。屠夫杀了无数头猪,好几条牛,几十头羊,鸡鸭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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