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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了那么多的超额收入仍然弄得入不敷出,国库如冼。在伐辽一役中,王黼又
变出新花样,以“免役代伕”为名,从全国、特别从河北、河东、山东诸路的老百
姓身上搜刮得六千万缗(这是多么可惊的数字,从这笔免侠钱引起的直接后果是一、
二年后以高托山、张万仙等为领导的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运动),以二千万缗供御用,
权贵集团以及各级经手人上下其手,中间克扣了不下三千万缗,真正用于军事的不
足一千万缗。现在要一举拿出五十万两匹银绢和一百万缗大钱也感到有些为难。不
得已,只好恳求对方以珍宝和实物作价。这一点金方倒是乐于接受的,在折价之际,
它又可以讨得不少便宜。
四月初,谈判结束,大部分款项付讫,阿骨打勉强打叠起精神,举行国宴,欢
送宋朝的使节们。
这时,阿骨打对左企弓已经形成一种看法,认为这个读书人给他的毕生事业带
来了很大的麻烦。可是阿骨打毕竟是个雄才大略的开国英主,既然他自己接受了他
的建议,付诸实行,事情搞坏了,不能把责任全往下面推。除了当殿鞭挞以外,左
企弓倒也没有受到其他的处分,今天欢饮酬酢的宴筵上,还让他出席作陪。左老头
受宠若惊,带头奉觞为大金皇帝陛下祝寿,然后挨次下来为诸郎君祝寿,少不得也
要在宋使面前周旋一番。他捧酒到马扩筵前时,两个冤家又碰上头,左企弓正待在
自己心里骂一句“无知黄口”时,忽然听到阿骨打开口了。
“南朝如许大事,你几个使人商量了,功绩不小。来日回去交差,就让童贯前
来交接城池,也好教你赵皇帝喜欢。”
“这都是大皇帝加惠敝朝,陪臣回朝后敬当转奏官家,不忘盛德,永敷睦好。”
卢益的谀词,徒然增加阿骨打对他的鄙视,他直率地说,
“卢尚书尚是初来,诸事多所未谙。”他指着赵良嗣、马扩两个加上说,“俺
与他两位多打交道,像马宣赞这样遇事力争,辞色不挠,可算得是不辱使命了。”
这一句煌煌天语,使左企弓这付久已失聪的耳朵忽然灵敏起来。他大惊失色,
马上咽下那一句已经滑到喉咙口的咒骂,把全身弯得更像一只煮烧的龙虾,高举酒
杯,直到他的鞭痕尚未平复的额头上,诚惶诚恐地说一句:
“敬祝马宣赞千秋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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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松亭关在喜峰口北一百二十里,见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
②即完颜亮,1149…1161年金朝的皇帝,以荒淫残暴、好大喜功著名。1161年
大举侵宋,采石一战被击败后,东退瓜洲,为部将所杀,死后降称海陵王。
③契丹贵族掠夺老百姓财物的一个代称。
④耶律德光死于归途中,按照旧俗,把他的尸体剖腹渍盐,腊干了送回去,当
时人称之为帝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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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
现在是大功告成、大家可以弹冠相庆的时候了。
收复燕云是伐辽战争这篇大文章的正题,何况他们事前已经估计到即使燕京城
在交割之前必遭一番洗劫无疑,毕竟燕京是首善之府,他们去舐别人的“馂余”,
多少还有点余沥可尝,因此童贯、蔡攸两个不怕担一点风险,坚持一定要他们亲自
统率大军去“收复”燕京,免得再舐自己人舐过的第二道“馂余”。至于云州,虽
然同样是边防重地,是燕京侧翼的屏藩,又是直趋河东路的要隘,使节们费了多少
口舌,好容易才把它从阿骨打、粘罕的虎口中挖出来。但由于它以贫瘠出名,童、
蔡两个对它不感兴趣,甚至派一名大员前去接收,也怕再引起军事、外交上的麻烦
而耽搁下来。他们的方针是先拿下燕京,云州之事慢慢再说。后来边疆的麻烦事件
果然层出不穷,吓得宣抚司再也不敢提到接收云州之事。直到两年半以后金军大举
南下时,即使在形式上,云州及其附近之地也没有一天归宋朝所有过。两支南下的
金军,其中一支就是以云州为出发地的。
要配得上由宣抚使、副亲自去收复这个国都的大场面,童、蔡两个在军事上作
了如下的布置:首先派姚平仲为先遣使,入城去和金人的留守部队洽商交割事项。
一定要谈得千妥万当,万无一失以后,才由知太原府张孝纯所属的河东军统领李嗣
本率领五万名河东军为前队首先入城。这是对张孝纯努力补充兵源有功的一个报酬。
然后才派种师中为“副都总兵”和杨可世、王禀一起率领西军主力为“中坚”,跟
着入城。“副都总兵”是临时创置的职衔,用以位置这个难以位置的种师中。他们
既不愿畀种师中以副帅的正式头衔,又怕不给他一个隆重的名义、地位,无以服西
军将校之心,特别是无以解他们重用刘延庆以至丧师败军之嘲。所以想出这个名义
来,让他“权”一下,事后仍可撤消。
第二次伐辽战争时期任命的副都统制何灌一败之余就带着高俅的两个侄子托辞
逃走。这时他们真正重用的是降将郭药师。继中坚部队以后,由郭药师率领常胜军,
护卫他们宣抚使、副两个入城。最后以西军的将领马公直、苗傅二人统率京师的禁
卫军殿后。这最后的一支军队不过是拖一条尾巴而已,万一发生变化,它不可能起
什么作用。
要纠集这么多的军队,再加上种种公私的准备工作,都需要化费一定的时间,
以致超过姚平仲与金留守长官粘罕约定交割之期五天以后,李嗣本的河东军还逗留
在中途,没有开到京郊,童贯和蔡攸的旌节仍然留在雄州城,尚未渡过白沟河。
这时完颜阿骨打倒真的已如约退到松亭关外,粘罕的军队也早撤离云中,只有
他本人还留守在燕京城里。
急于要赶回去分赃,不至于在实际利益方面落在诸郎君后面的粘罕这时也等得
不耐烦了,他对姚平仲口出怨言,责备宋朝言而无信,还威胁说:“宋军倘再愆误,
发生变化,乃贵朝自取之咎,休怪俺粘罕无情。”以豪爽出名的姚平仲,办起外交
事务来也是干净利落。他得体地回答道:
“大事已定,并无少疑。接收燕京,稍误数日,乃是本朝敦礼之处。如若先期
而来,岂不又要惹起贵朝的疑虑?太子久与我朝使人往来,怎不懂得两国间的礼数,
何问之有?”
粘罕的一句恐吓,“事有变化,乃贵朝自取其咎”,吓得童,蔡两个无限惊慌,
他们神经紧张地传令种师中作好战斗准备(他们自己是做好万一战败了就溜之大吉
的准备)。这一夜,全军刀出鞘,箭上彀,的确过得十分紧张。几次谣传金军前来
劫寨了。李嗣本的河东军刚刚赶到城郊,一听前线有情况,无事先自忙乱起来,一
部分士兵发生“营啸”之变-半夜里乱叫乱嚷,乱奔乱跑,自相践伤。结果反而退
了二十里安营。
幸喜得第二天拂晓之前,马扩从东京赶回宣抚司,童贯一见,如获至宝,马上
拉住他一个劲儿地问:
“众人虑金军劫营,马宣赞以为如何?“
“阿骨打早已撒至松亭关,粘罕也急于回国,某可保其不来。宣抚千万传令诸
军安定,按序进军入城,休堕入奸人之计,为金军所笑。”
第二天,大队人马重新整理了队伍,挨次前逊,过了辰刻,前军、中坚相继进
城,果然是风平浪静,不费一矢之功。粘罕的留守部队早一天都已撤走。原来昨夜
的惊扰,就是有人看见北门外留守部队的撤走而引起的,真可谓是“庸人自扰”了。
傍晚时分,童、蔡两使也进了城。去年四月间,童贯出师时,曾向官家借用御用钧
容直,如今真正到了派正经用场的时候。他们用出吃奶的气力,一路敲敲打打、吹
吹弹弹,进得城来,希望吸引全城的遗民都出来夹道欢迎“王师”,重睹汉家威仪。
这一个目的果然达到了,几乎所有走得动路的居民都跑到街头上来欢迎王师。可是
他们的人数稀稀朗朗,恰似久旱龟裂的田地上还剩下屈指可数的几棵萎瘪枯干、垂
头丧气的稻穗一样。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科头跣足、鹌衣百结的乞丐化子。原来阿
骨打在撤退之际又纳用了刘彦宗的“釜底抽薪”之计,把全城所有的仕宦富室、平
民贫户、商铺邸店、贾人工匠以至优伶倡妓、僧尼黄冠以及还有一点劳动力的无业
游民,连同他们的金银财宝、物资用具、衣着粮食、器皿家生一古脑儿席卷而去。
这里留下来只有极少数的老弱病残以及无人照顾、自己又无以为生的鳏寡孤独和叫
化乞丐,真是名符其实的“遗民”了。
金军不但胁裹去大多数的人民,搬走了一切搬得动的动产,大军临走前又进行
一次大破坏,把城堞楼橹、宫殿居室、寺院庙塔,桥梁道路等搬载不去的不动产全
都破坏了。这真是一次彻底友好的交割,彻底到居然没有留下一所像样的房屋勉强
可供宣抚使驻节之用。偌大的一座燕京城只剩得一堆堆的瓦砾砖石,焦土枯草、断
垣残圯、烧烬余屋。还剩下一些一时破坏不了的石柱石础、石桥石阶,也已疮癀满
目,面目全非,把一座繁华壮丽的燕京城变成为一片尘封蛛网、狐兔横行的废墟。
这真使童贯以下的全体军官大吃一惊。
北宋朝廷花了几年时间,消耗了大量钱粮,损折了几万人马,最后还要加上
“岁币”和一百万缗的赎城费。赎回来的就是这样一座空城、一片废墟。
身为统帅的童贯、蔡攸处身在这座破烂凄惨的空城里也感到不是味儿。他们一
向惯用物质价值来衡量天下的一切事物,既然到手的这座空城已毫无物质价值之可
言,他们再要逗留在这里也大可不必了。好在它虽然没有物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