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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珏蓦然转头,看到桐紫儿一脸骇然地呆愣在门口。
三十六、桑珠被掳
她匆匆从锦绣阁赶至宫门的时候,侍卫说妙音郡主的车马队伍刚刚离开。桑珏一惊,急忙唤来白狮伽蓝追赶。
她从锦绣阁的宫女那儿得知,桑珠试完嫁衣后是和公主桐紫儿一起离开的。桐紫儿当时站在门外的震惊神情分明是听到了她与桐青悒的对话,她来不及细究会有怎样的后果,唯一担心的是姐姐桑珠,她不敢想象桑珠若是当时也在……
帝都穹隆银城的街道上,一抹人影骑着白狮飞逝而过。虽然狻猊将军的坐骑尽人皆知,可每每出现仍是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
官道上的人影渐多,来往商贩络绎不绝,车马难行。桑珏示意伽蓝拐入一旁的小巷,跃上屋顶抄近路追赶桑珠的马车。
伽蓝的速度远远快过笨重的马车,很快铁衣禁卫队伍便出现在桑珏的视线中。川流不息的过往人群之中,车队行驶得十分缓慢。桑珏自屋顶上超过他们,在前方的路口等着。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近,她的心里突然忐忑不安起来。
她迎上前,靠近马车低声问道:“姐……你怎么不等我呢?”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传来细柔的声音,“我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所以等不及……”
桑珏一惊,连忙凑近窗口紧张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刚刚就该传太医看看啊!”
“我没事!”桑珠的声音忽然有些急切,顿了顿又说道,“嗯……我现在好多了!”
桑珏神色变了变,察觉到马车里桑珠的声音有些异样。
“你没事就好!”她悄然退离马车一些距离,不动声色地抬眸扫向一行沉默的铁衣禁卫。
玄铁头盔遮住脸,很难辨清那些人的面目。刚才她一心担忧桑珠并未注意到,现在细看之下才发觉,这批人似乎并不是之前与她一同护送桑珠进宫的人!
前面再过一个路口向右便是镇国公府了。她瞥了眼街边的店坊,忽然开口道:“停!”
一行人马愣了一下才停住。
“姐姐,你不是说想要挑一盒胭脂吗,咱们现在就在胭脂坊的门口!”桑珏说着,不等桑珠回话便一手掀开了车帘。
桑珠瞪大双眼,脸色惨白的模样倏然跃入桑珏眼底。在所有人怔愕的一瞬间,桑珏突然出刀,动作快如闪电,将车内那名宫女模样的持刀女子一刀毙命。
惊呼声中,桑珏将桑珠拉出马车,白狮伽蓝撞开靠近桑珏的几名刀剑出鞘的骑兵,昂头怒吼一声,吓得所有的人马一阵惊叫嘶鸣。
“伽蓝,带桑珠回去!”桑珏将桑珠抱至伽蓝背上,反手挥刀挡下自她身后袭掠攻来的剑影。
顷刻间,数十名铁衣禁卫一拥而上。
“珏儿!”桑珠情急之下,唤出了她的小名,惊恐地看着她被一群铁衣禁卫的刀剑包围。
刀光剑影顿起,街道上的人群四散逃开。桑珏握紧手中的“霜月”,面如寒霜,厉喝一声迎向周身密集攻来的锋芒利刃。
绣金虎纹绛袍在一众黑水般的铁衣禁卫围攻下毫不示弱,翻飞的身影如灵雀轻盈敏捷,半月弯刀发出寒冷的微弱光芒穿梭游走在黑水之中,月光幻影掠过,血溅三尺!
片刻工夫,铁衣禁卫倒了一片,血溅街头。那身绣金虎纹绛袍半分未损,光亮洁净,只有那一抹半月弯刀的刀尖处沾有一丝血色。
店铺、街巷内躲避的平常百姓们近距离地亲眼目睹了狻猊将军的不凡身手,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少年英雄果然是名不虚传!
桑珏瞥了眼地上全都没了气息的铁衣禁卫,纵身跃至屋顶,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距离镇国公府不过百来步之处,她看到了伽蓝——一团雪白的庞大身影倒在通往镇国公府的官道上。
她怔怔地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大白狮。它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仅嘴角处有一摊喷洒状的血渍。谁能有如此能耐,竟然徒手一招将伽蓝击成重伤?
桑吉领着一众侍卫闻讯赶来,在看到孤身一人的桑珏和受伤的伽蓝后,脸色顿时煞白。
桑珠被人掳走了!
妙音郡主被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震动了帝都。
当日,甬帝下令封锁穹隆银城各个城门出口和亚丁高原的唯一通道吊桥,任何人不得进出。
狻猊将军率两万驻军连夜彻查城内各个角落。三天过去,整个亚丁高原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翻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妙音郡主就像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
直到大婚之日到来的前一天,众人不得不放弃了继续搜查的希望。
甬帝下旨,婚典取消!
第二卷 皇城阴霾
三十七、新年酬神
希望有一天,当你想要重新选择的时候,能看到我所在的方向。
新年将至,穹隆银城下了第一场雪。
清晨推开门,屋外白茫茫一片,空气中渗着雪花纯净清冽的味道。上穹的雪比下穹来得晚,每年这个时候,东部下穹地区早已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了。
府里的婢女、奴仆们早已起床打扫。按照传统,十二月二十九日这一天,要把内屋外室、院内院外、厨房各处彻底打扫干净,然后举行“古恰”仪式——即在家院中燃起一堆桑烟,让烟雾弥漫整个宅院以祛疾避邪。
桑珏看到府里大小厅堂的梁柱、门壁和木斗拱上都已用加了色料的土碱画上了宝伞、金鱼、宝瓶、妙莲、右旋海螺、吉祥结、胜利幢、金轮等八吉祥图。
胖阿婶的声音自厨房那边传来,指点着婢女做年初一敬神用的供品、竹素切玛,酒新、茶、人参果等。
福伯则分别安排着一干奴仆、杂役们打水洗吉祥头。因为传说男人们在十二月二十九日洗头,家里会吉祥,工作会如意,头发会长得又黑又长。与此相反,这一天女人是不能洗头的,否则会不吉利。
每年的这一天,是所有人最忙碌的一天。
也因为新年即将到来的缘故,镇国公府里笼罩了多时的阴霾暂时散去。
服侍洛云的婢女端着刚熬好的热粥自厨房走出来,看到桑珏连忙行礼。
“给我吧!”桑珏伸手接过婢女手上的粥碗走向母亲的房间。
自从桑珠失踪后,洛云便一病不起,终日卧床,日渐虚弱。
桑吉想尽一切办法,找来各种名贵药材,仍丝毫不见起色。大夫说,洛云是悲极伤神,郁结于心。
药能补身,却难以补心啊!
心疼地轻抚着母亲苍白的脸,桑珏不忍唤醒她。不过数月,母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昔日光滑细腻的脸变得憔悴枯黄,鬓角的发丝竟现出些许花白。
洛云轻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眯着眼望着坐在床畔的人许久,终于虚弱地发出声来,“珏儿?”
桑珏微笑着点头,伸手小心地将她扶起来,拿来一件毛裘披风披在她身上,“娘亲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呢!”她说着安慰的话,舀起热粥递到洛云嘴边。
洛云抿了口粥,抬眸望向窗外,“下雪了啊?”
“嗯!”桑珏笑着应声,“昨天夜里下的,今儿外面就白了呢!瑞雪兆丰年,这可是吉祥雪啊!”
愣了一会儿,洛云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后天就是新年了!”桑珏拢了拢她身前的被子。
“要过年了啊……”洛云忽然叹息一声,转目看向坐在床畔的桑珏,目光忽然有些恍惚,开口道,“珠儿跟珏儿的新衣我还没做呢!”
桑珏舀粥的手忽地顿了一下,听到母亲喃喃续道:“珠儿跟珏儿最喜欢过年了,因为可以穿我为她们做的新衣服,呵呵……”
怔怔地看着母亲微笑恍惚的神情,桑珏心里像是忽然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
自从那一年她们举家迁来上穹后,父亲桑吉心疼母亲多年操持家务,磨粗了双手,便再也不准身为将军夫人的母亲动手做活了!
洛云神志恍惚的模样在她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傍晚时分,桑吉点燃了桑烟,府里上下六十余人全都聚集在院子里,仰望着袅袅桑烟在一片白雪中漫散在将军府的上空,默默在心底祈福。
“古恰”仪式结束后,胖阿婶拿了一小团揉好的面放到洛云的手心里,握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将她的手印清晰地印到面团上,捏成一个瘦瘦的圆形,然后神情严肃地闭着眼祈祷着,“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天,鬼魔、波折、病痛、战争、灾荒、霜冻、冰雹等灾害一个不留地全部消除。”
一切完成后,胖阿婶才笑道:“好了,新年里,夫人一定会健康平安的!”
年三十的夜里,穹隆银城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城里的大街小巷满是欢乐的人群。皇宫前的广场上空,绚丽多彩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天空绽放,将天穹映得五彩纷呈。
广场上人山人海,男人们身穿色彩鲜艳的节日礼服,女人们戴上漂亮的首饰,大家围成圆圈跳锅庄舞、弦子舞。在六弦琴、钹、锣等乐器的伴奏下,手拉手,人挨人地踏地为拍,欢歌而和。
孩子们则嬉闹着在街头燃放鞭炮,整个帝都沉浸在欢乐、喜庆、祥和的气氛之中。
子时一到,桑珏便捧着用鲜花和彩色酥油装饰的“竹素切玛”依次献给父亲桑吉、母亲洛云以及福伯和胖阿婶,祝福家人吉祥如意,圆满昌盛,贵体安康,长长久久获得安乐!
深夜,所有人睡去后,她悄悄捧着一份“竹素切玛”来到桑珠的房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吉祥如意!”
隔日,大年初一。帝后率群臣至贤泽寺酬神祈福。
每年这一天,贤泽寺内要举行由八十名僧人参与的酬神大会,为人间芸芸众生祈福降祉。
甬帝与甬后分别在众神像面前焚三炷香,默念祈祷祭文,寺内高僧诵唱六字大明咒,群臣与帝后同拜神像行叩首大礼三次。礼仪毕,接下便是传统的舞蹈——酬神大舞。
得道高僧面南而坐,帝后身份尊贵亦面南而坐于首位。王子、公主与群臣入座帝后左右,依身份高低排开。深红色的帐幕隔开前后台,十位执鼓击钹的僧人在红幕前就座。十面直径一丈左右的大鼓竖起,一字排开。两位老僧人盘坐在显要位置,以鼓钹指挥,并自始至终唱诵经文。
围观的百姓十分默契,会场没有一丝多余的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