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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一眼,凑得太近,只看得见他一双漆黑眸子,然后他后退,忍俊不禁。
我意识到挨得太近了,忙也退后,悻悻:“海呆。”
他嘴唇动了两下,不出声也看得出“蠢猪”的发音。
真是活回去了。话说就算活回去了,他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幼稚的事情啊。啊不对,小时候他在小纸片中写我的名字戳破了来出气来着。也就是说,他一定还做过其它类似的幼稚的事情啊,嘿嘿,我忍不住笑起来。
出租车总也不来,我开始觉得有点冷意,缩了缩脖子,想到手上抓着的毛衣,转头看了看骆家谦,他也正转头来看我,我问:“你冷不冷?”
他没回答,却说:“在这里可能等不到出租车,我们往前走着再说。”伸手过来要拿走毛衣,我一看他碰到的地方可能有我的鼻涕,连忙换个方向递给他:“呃,拿这边。”又犹豫着说;“你要穿上吗?不能穿罢?”
他看我一眼,接过毛衣,只说:“走吧。”
走吧。我跟在他身后往江桥上走,大概是刚才喊得太用力,哭得太用力,站得又太久,走着走着有点轻飘飘的感觉,就停下来歇了一歇,然后接着走的时候一只手就伸过来拉住我的手。
大大的手掌极有力,手指凉凉的,手心却是暖的。
我怔了一怔,骆家谦简洁地说:“桥上风大,快走。”
我走了几步,忍了一忍,终于还是挣开了手,他的脚步停了停,叹了口气,隐忍地说:“辛海宁,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的脸一下子热起来,疾步前行绕过他,飞快地往前走,直到过了江桥,看到有空的出租车停在面前,才回身说:“有出租车了。”
十九(1)
十九
出租车里很安静,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低声说:“把毛衣给我拿回去洗。”
他没搭理我,抿着唇,对司机说:“到那边小区后再转头去倾城酒吧。”然后才淡淡地说:“你手洗衣服?”
我愕然:“为什么要手洗?你的毛衣很贵吗?”
骆家谦说:“那么我家似乎也有洗衣机。”
你家。也是,你从小住你姑姑家,那自然就是你家。我吞回我小气的讽刺,点点头。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慢吞吞地说:“是我家,不是我姑姑家。”
我再度愕然,他父母长年驻外,倒是有房子在北京,可是本地?但骆家谦同学已经闭嘴不再说话。
我好奇的心有点沸腾,可是也见不得他这付拽样子,好稀奇吗?就是不问。
一路安静地到了我家楼下,抬眼看到自家窗户的灯已经大亮,心想舒卡已经回家了呀,下车的时候我犹豫一下,说:“如果你的毛衣真的很贵的话,我可以手洗的。”
他抬起眼,漆黑漂亮的眼睛微微一闪,就真的从窗口递出毛衣来:“好。”
这次我没有讽刺没有不客气,接过毛衣,后退一步,说:“谢谢你。”
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谢谢你让我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哭泣。
车子启动,窗内骆家谦脸上表情有点奇怪,只一瞬,就转过了脸。
我上楼,正要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舒卡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目光中带着痛惜。
我低头往洗手间走:“我得把这件毛衣洗干净。今日事今日毕,这件事,到今天为止完全结束,OVER,完结。”
我耐心地仔细地洗干净骆家谦的毛衣,找出晒衣篮,平铺着晾好,底下接了水盆,然后洗好脸走出去,看到舒卡坐在客厅里看书。
我说:“对不起,舒卡,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
“你不用为这个说对不起,”舒卡温柔地看着我,“海宁,换了是我,我也不愿意说。但是海宁,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卑劣惩罚自己。”
我看着她,不是,我难过,还因为……
舒卡凝视我:“不过我觉得,你其实已经大半走出这件事了。”
我坦然:“是,只不过余波未了,再看到他和他们,心里堵得慌,我觉得难堪羞辱,不想和他们再有交集。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我仰头想一想,“时间,虽然知道真相不过是去年,但离开到底隔了快四年。”
舒卡沉默一会,轻声说:“多亏江潮细心穷根究底,多亏有他看着你。”
我叹气,是,如果不是他,也许我和何嘉树早已结婚,也许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但也许我会到了中年才获知真相,从此一生尽毁。我望着自己的手,心里又甜又涩。
然后舒卡托起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啧啧:“哭成这样。”
我不好意思:“呃,这个,总得有个标志性的结束语嘛。”
她笑,我也笑。
这一晚我睡得不好。
躺了半天,才有了睡意,迷迷糊糊觉着有人大声唤我,带着极大的愤怒,我惊惶,挣扎着辩解,然而那个声音不听,且变成许许多多声音,不断地斥责我,喝骂我,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委屈,又心虚,要解释,但又心知没有人会听,我只得转身逃走,忽然之间大雨瓢泼而下,雷电交加,雨水带起雾茫茫一片,看不清道路,而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害怕极了,惊恐极了,大雨中浑身湿透又冷又惊,不知如何是好。
起床时半身湿透,冷得发抖。窗外果然是大雨,而我忘了关窗,靠窗的床有一半被雨淋湿。
我啼笑皆非。
吃早餐时舒卡嘲笑我:“香港人要把床摆在窗边是因为人家屋居狭小,你赶的什么时髦?”
想到凌晨那会儿舒卡先是惊愕地看着我的床,接着笑得直不起腰的德性,我悻悻地说:“我只不过是喜欢阳光天天晒在床上嘛。”
舒卡含笑点头:“嗯,太阳香。”她起身上班,对我说:“幸亏这两天你补休,好好整理一下,别忘了吃感冒药,你好象有点鼻塞。等晚上帮你把床换个位置。”
只不过是三月底,阳光已经非常好。我一边咕哝:怎么这个时候又暴雨又天晴跟夏天似的。一边洗了衣服被子晒出去,淋湿的被褥也晒了出去,有一点点鼻重,吃了感冒药到舒卡的床上狠狠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足足睡了六个小时。手机有短信提示,舒卡说如果我有时间,去她公司那找她吃饭,她同事说有一家餐馆,味道很不错。
我立马觉得精神抖擞,出门打车到了舒卡公司楼下,还没到下班时间,我打了电话上去,要在下面随意逛逛。
舒卡的公司在南面,不算中心,但因为这里附近专业公司专业人士较多,商店也是专业性质的多,其实没有什么可逛,我百无聊赖地越逛越远,看着橱窗里千奇百怪的陈列,比如说一个机械手臂类的东西,觉得兴味索然,只好连最不喜欢逛的服装店都进去观摩一番。
然后我看到一家专卖望远镜的店铺,看样子是新开的,两个年青男子站在里面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眼熟,我心里一动。放下手里的衣服就往那里走,果不其然,那个正哈哈大笑的正是张明远。
十九(2)
张明远手里拿着一个镜筒,爱不释手地细看,一边说:“等了一年多,总算到货了。”另一个看上去是老板,象个老友似的一脸也是爱不释手:“还等了一年多?老张你运气好,本来要等三年呢,要不是预订的客户出了事,哪这么快轮到你。”张明远眉开眼笑:“是是是,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位张老师还是那件红色的旧夹克,垮垮的运动裤,鞋子倒没这么破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头发这次也蛮整齐。
我笑嘻嘻地叫:“张老师好。”
张老师转过身来,睁大眼看着我,我笑嘻嘻不作声,他略加思索,哈哈一笑:“那个,请客吃羊肉串的那个!”又说:“阮解语的姐姐。”
我微微一怔,阮解语这么介绍我?笑着说:“虽然羊肉串最后不是我请的,但我也是很有诚意要请你的,你不能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他耷拉下眉毛,一副羞愧的样子:“可不是。”
我被他逗得直笑:“我叫辛海宁。你这是什么?刚听到要等三年多才买得到?”
一听我这话,张明远脸上马上眉飞色舞:“这可是好东西,学名叫萤石油浸折射式天文望远镜,15CM的,顶级货啊。”他赞叹地看着手中的镜筒,看他的表情好象恨不得以亲吻表爱慕。
那个店老板早笑着走到一边去,扔下一句:“败家啊,老张。”
张明远爽朗地笑:“千金难买心头好。”
老板笑吟吟:“那倒是,中午有个美女过来刚好看到这个望远镜运到,那一脸向往,估计要不是这么难订,她也会买一个也说不定。”
我心里又一动,提议:“张明远,上次请客被你抢,今天我再请你吃饭赏不赏脸?”
张明远一怔,歉然地叹气:“吃不成,八百里加急偷溜出来取货的。”
我笑得不行,眼珠一转:“那你给我电话,无论如何,这顿饭要请你吃,不然变成我赖皮了。”
他干脆地说:“成。”
说话之间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我抬头,居然是骆家谦,他看着我们,对我说:“你可真能逛。”
呃,我又有点手忙脚乱,一边想着一边介绍:“那个,骆家谦,这是阮解语的同事张明远,这是阮解语的表哥骆家谦。”
骆家谦扬了扬眉,仔细打量了下张明远,张明远早伸出手,笑道:“你好。”骆家谦马上回应:“你好,我听解语提过你,不教物理教地理的市优秀物理老师。”张明远回以一笑:“相信我,教地理一样不会误人子弟。”
两人相视而笑。
张明远走了后,骆家谦低头看了看我疑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舒卡先去点菜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你!你怎么会……舒卡怎么会……”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舒卡在一起工作。”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调转话题:“原来这就是张明远。你们很熟?”
我反问:“你怎么会知道张明远?”
骆家谦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亲昵的宠爱,就象他一向来对着阮解语会露出的笑容一样:“解语跟我说过很多次这个人。”
我冲口而出:“阮解语喜欢他?”语气是疑问,可是心里早已肯定。象请家教的事,象阮解语对他的了解,在在表示出阮解语对张明远不是对普通同事的感觉。
骆家谦低头凝视我:“我想是吧。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