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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满听得一愣一愣的,刚要赞好,却闻门口一声冷笑:“果然恰到好处,可赞可叹!”
说得热火朝天的一大一小顿时僵住,看着站在门口冷笑的唐十九瞠目结舌,彻底傻帽。唐十九狠狠甩了沈云谈一个耳光,声音都气得发抖:“天秀…天秀果然是你和天舒联手所害!可笑只有我最傻最痴,竟然肯相信你第二次。”
她出门后没多久,就想起药碗端进去沈云谈似乎还没喝。怕沈云谈一时忘记,药凉了难入口,特地返回提醒。谁知刚到了门口,就听见沈云谈那番关于事情两手准备,谎话要如何撒圆了的说辞。
唐十九对沈云谈宽恕,一来时消气,自己的确放不下心头这个男人。二来是天秀遇难时,他的确是“及时”赶到,又温柔体贴,好生相待让她很是感动又感激了一回。
原本以为,这出自沈云谈一片真心,没想到,这一切原来都是他布好的骗局。
恰好地赶到救她,却救不了天秀。
柔情似水地骗着她,却根本不告诉关于自己师父的一丝一毫——若不是谢东生说出,沈云谈的师父可以算唐十九的师叔,自己还不知要被瞒多久!
这个男人的心思难测,就像每一步都是下棋,自己也不知是其中一枚棋子,还是被他虎视眈眈的,对方城池。
倘若,一切都是策略……所谓的英雄救美也不是偶然……
那天秀的死……
唐十九只觉天昏地暗。
玄背刀太重,并无随身携带。唐十九回手抽出田满的佩剑,明晃晃的剑尖直指沈云谈的心窝。
“田满,你退下!”她很少唤全名,田满知十九动了真怒,不敢多言,垂手退下。
她一双大眼里全是愤怒,心脏仿佛被一根绳子勒得快要断气。
“你杀了天秀!你是帮凶!是帮凶!”她声嘶力竭,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
沈云谈原本坐在床上,此时缓缓站起,一点也不躲避。
“这样的生气,是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天秀?”
他声音波澜不惊,平和地像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惹得唐十九心头一震。是啊,她这样生气,到底因为天秀之死太过悲愤,还是因为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并非良配?
“若是因为我,就请你相信。我并不是帮凶,对于这件事情也毫不知情。不否认天秀死活对于我毫无影响,也不否认我的确是循着天舒留下的记号寻到那处。然而当日我在乎的,只有你。”他看着他的眼睛,毫不放松,“我对天秀的死,毫无责任。”
“闭嘴!”她从喉咙里发出两个字,长剑随着声音,不住地颤抖。“我会杀了你这个畜生!”
“那就动手。若是为了天秀,既然你不肯相信我,动手也是应该的。”他眼神黯然,似乎在嘲笑自己又似乎在嘲笑别人,“反正,我早就不配为人。”
那副表情狠狠地刺痛了唐十九,泪水弥漫了双眼,什么也看不清。
“你不要再惺惺作态,到底要骗我多久,我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的声音已经不成调。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不想再说第二次。”沈云谈缓缓闭上眼,有些疲倦,“我也想知道,天秀到底重要到哪一步,能否让你动手,杀了我。”
剑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唐十九的眼泪也止不住地簌簌落下,她并没有用手去擦。
“使剑的人,手不可颤抖啊……”他两指捏住晃动不已的剑锋,一寸一寸往自己心口拉近,“遇见想杀的人,也是不可手软。”
遇见危险便反击,是他从小培养出的条件反射,沈云谈抑制住咆哮在血液中的恶魔,生怕一个闪失便会克制不住地夺过十九手中长剑,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只要对方有一丝杀意,便不能放过。”这是他血液中的一部分,也是他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指尖的杀意咆哮着,痒得让他发疯。额头上细细冒出汗珠,难受的要紧。沈云谈竭力忍耐,强颜欢笑:“十九,抟扶心法你练的很好,我都没发现,你几时站在了外面。”
“不要扯到别的地方。”唐十九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是么?”他轻轻扯动剑锋,长剑便割破了衣襟,划开皮肉。鲜血顿时涌出,渗红了衣襟,“再深一点,便是要害。”
殷红印在雪白的长衫上,刺目得让她心疼,疼得流出泪。
他心底被眼泪打湿,沉得透不过气。血液中的野兽被安抚,也逐渐地平静。唐十九眼里的茫然,无助,绝望,成了一柄无形的剑,直刺入他的心窝。远比皮肉之苦,来的疼。
“别哭。”沈云谈叹口气,收起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疲倦像一头巨兽,迅速吞没了他。
只要她别在哭泣,别再伤心。自己解决了逍遥山庄的事情,离得她远远,不教她难过,又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沈云谈暗自苦笑,原本就是永世孤鸾的命,奈何要学人家做情圣?像他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人真心相待,更别说是爱情。
她喜欢什么,努力去做便是。她不喜欢自己,便不再出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一条烂命苟且至今,已然是天大的福气。本来就无亲朋好友,红粉知己,如今有了这么一段缘分与她相遇已然是福气,又何必强求更多。
修长的手指骤然放开,长剑“哐啷”落地。唐十九的手,竟然连剑也握不住,全凭着沈云谈二指之力撑着。她像一个孩子,傻乎乎地望着落在地上的剑,想要哭却不知所措。
他悲哀地发现,面对唐十九,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起了奢求的念头,既然以后不能拥有,能怀抱此刻,也是好的。
沈云谈突然拉住了唐十九的手。
这一次,并非以前的温柔细致。
他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力气大的惊人。两臂紧紧箍着她柔软的娇躯,像怕稍微放松,佳人便会消失不见。来不及反应,他的唇已然落下,狠狠地覆盖上来,压住了她脱口而出的疾呼。
唐十九一惊,想要挣扎却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他的怀抱似乎有别样的魔力,促使着,诱导着自己不让离开。天秀曾经对她用过诱术,却丝毫不起作用。
沈云谈什么都没用,然而他本身就是一种毒药,让她身不由己,明知沉沦便万劫不复,还是无法抽离。
第六十章 恨煞(下)
他走了,在那个浓的化不开的热吻后,沈云谈向唐十九潇洒一笑,便像是去外面倒杯热水一样,淡淡转身离开。
没有回头。
她以为,沈云谈不过是强吻后的心虚,或者做出对天秀不堪事情之后的逃避,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彻底地消失在了逍遥山庄。
厨房里没有他,练功的空地上也不见他,唐十九到处都寻了遍,依然找不到沈云谈的身影。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寻。沈云谈是杀死天秀的帮凶,罪不可恕。然而仿佛下意识一样,她寻过了每一处沈云谈可能去的地方。
一无所获。
山下退兵的消息传来。佛石仙境的不嗔大师,一夜之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斩断了三根手指,血淋淋地摆在镇上最显眼的位置,吓得镇上的小孩儿晚上不敢出门,好几个神神叨叨的婆子都说看见了吃人手指头的恶鬼在夜里出没。只有不嗔自己知道,客栈内墙上龙飞凤舞的血书,是谁警告着自己若再不退兵,门下的弟子就会一个时辰少一人。
单打独斗,他未必怕了神隐。
这样的暗中偷袭,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嗔大师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叹了口气,无奈地将门下弟子带去了十里外的村子。凝音师太虽然口中大骂不嗔胆小如鼠,最后也还是跟了去。只是临走是一步一回头,遥遥看着逍遥山庄叹气,一脸惘然。
消息传来,唐十九坐在原本沈云谈坐的客房中,一声不吭。
他就这样离开了啊,带着戏谑的笑意,像平时一样摸了摸她的发,然后离去,没有说再见的不告而别。
仔细回想,才发现自从相识以来,沈云谈从未主动离开过唐十九身边。无论说了多少谎,他尽最大努力,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唐十九突然觉得恐慌,也许,这一次,沈云谈真的不会再回来。
天秀死了,天秀因沈云谈而死,她有什么理由能继续不怨恨地面对这个男人?
可是他走了,却撂得她的心空荡荡,像少了一块什么。
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沈云谈,她终于发现了抟扶心法的秘密。然而每次话到嘴边,却总是有些犹豫地吞下肚子。
沈云谈说:“十九,你要相信我。”
可是,唐十九已经不是初出茅庐那个傻乎乎的丫头,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对你好一分便相信你是好人的傻瓜。她已经成了草木皆兵,甚至杯弓蛇影地恐慌着。深怕再受一次欺骗,再受一次伤害。
唐十九尝试过相信,却可悲地发现,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消除心中的疑惑。
她还是,不能像原来那样相信他。
何况,天秀之死,沈云谈的出现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些。
然而唐十九没太多心思想这些,师父明确地表示了,要她肩负起逍遥山庄的重任,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里,保住逍遥山庄。
“师姐,师姐!”田满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一脸不高兴,“徐子清……”
见唐十九瞪他一眼,又连忙改口,还偷偷看着十九的脸色,“徐师哥和顾妍顾师姐回来!”
“哦……”唐十九反应冷淡,那两个人,生也好,死也好于她毫无瓜葛。看到他们好,她不觉得有多开心。看到他们不好,她也不会有多幸灾乐祸。被无关紧要的人左右情绪是最浪费生命的事情,在唐十九的生活中,这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位置。
“师姐……他们还带回来一个人,据说,据说那人的师父,算是咱们的师叔。”田满神秘兮兮,“那个人去见师父了。”
十九脑袋轰地一声,整个儿人跳了起来,一把捉住田满的肩膀:“你说什么?谁来了?”
“呃,是…是一个仿佛是师兄的人…叫什么,桑天……天……”田满被她吓了一跳,话有点说不完整。
十九的脸色从未有过如此严肃,一字一顿:“你给我离那个人远远的。千万记住,无论那个人问你什么,都不要说。无论那个人跟你说什么话,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