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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家就会开始不安,这时候我们就必须要去弄明白到底是谁的心情会那么糟糕。你要知道,家里人互相还是比较关爱的。说实话,那个院子里的天气就没彻底晴朗过,总是阴晴不定。按理说,在这个‘情绪晴雨表’存在的情况下,要是谁的心情异常低落,那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可是他仍然把我们全都蒙骗了过去。”
“你们的情绪跟那院子里的天气是联系在一起的?”杜若兮扬了扬眉毛。
“是的,怎么?”
“这确实有些让我惊讶,”杜若兮忍不住想赞叹一声,“你们家实在是可以叫做完美。”
唐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对不起,”杜若兮拍拍他的肩膀,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我这只是从专业角度来看,请你接着说吧。”
接下来唐青把扬展的自杀过程全部告诉了杜若兮。
这件事发生在张天被阉割之后,前后相距不到2年时间。那段时间院子里的天气比往常要差点,但还没到引起大家不安的地步,不过也已经快接近了。事后他们回想扬展是有意识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它缓慢地流露出来,因为突然的释放一定会引起大家的警觉。当时扬展的母亲在外地出差,不出意外的话,要一个多星期后才能回家。扬展喜欢做蒸菜,他一向喜欢吃蒸菜。本来在扬展母亲没在的时候,沈俊或是林梦霜给大家做饭,扬展想做的话他们还巴不得让给他。大家对饮食都不很挑剔,吃饱了就行。扬展每次吃好了之后只清洗蒸格而不清洗那口铝制的蒸锅,蒸锅水也不倒掉,下次用的时候他再往蒸锅里加自来水就是了。这事确实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它看上去实在是微不足道。一个星期之后,他妈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中午蒸了一锅包子吃,用暖瓶里的热水把餐具洗干净,然后喝掉剩下的水。他躺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换上衣服,出去踢球。扬展踢中锋,技术相当不错,传球意识高人一筹。唐青跟封肃坐在灵台上看,这样他们的视角可以跟扬展完全一致,感觉更真实些。其他人在各做各的事情。扬展踢完球之后回到家里,大汗淋漓。知道他要洗澡大家也就暂时散开。浑身是汗,口渴得要命,没人愿意这时候出去,要出去也要等他把自己收拾舒服干净了之后。再说他们也不喜欢看别人洗澡,可他们有时候会带点恶作剧的想法看林梦霜洗澡。扬展口渴地要命,到处找水喝,但是暖瓶里的水中午就用光了。一个星期以前饮水机里是满的,但现在也是滴水不剩。于是他抱起了那口蒸锅。其他人当时都在各自的屋子里,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估计他很可能变烧水边洗澡。封肃最先发现不太对劲的,他跑到院子里大声地叫道“大家都出来。”所有人听到之后都跑到了院子里,这时候他们发现院子里突然象夜晚一般地阴沉,大家都愣住了。“日全食么?”有的人在胡乱猜着。但是外面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天上的乌云象大片肮脏的棉花似地滚滚而过,天气从来没糟成这样子。
“封哥哥,这是怎么啦?”柳幽河问,她吓得有点发呆。
“你待着别乱跑,你……你快回屋里去吧。”封肃着急地说。
柳幽河点点头。但她没回去,她坐在自己房子前的台阶上看着。
这时,院子中只有灵台上要明亮些。他们看见扬展一只手里提着那口铝制的蒸锅,一只手正慢慢擦去流到下巴的水。他看着他们,扔掉蒸锅,动都不动地站着。他们发现他在哭。
“你怎么啦,扬展?”封肃吼道。
扬展根本就不回答,他大口地喘着气。他看上去不是因为生气或是受委屈才哭,他象在跟他们告别。
与此同时天上开始落雨了。
第五十七章
扬展的哭泣和下雨同时出现,而且除了他没人在哭,那么现在的天气必定是因为扬展。可他们当时都呆了一呆,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搞的,这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么强烈而又绝望的心情让所有人立刻想到了死亡,而这样的事以前从没真正发生过。扬展穿过客厅割断了电话线,然后不是去洗澡而是径直走进他的卧室。然后,他躺在了床上。
我必须出去,封肃看了唐青一眼,喊道。他没等唐青回答就朝天文台跑了过去。他在离扬展两米左右的地方起跳,用膝盖把他顶出天文台后占据了身体。然后他突然哆嗦起来并跪在了地上,嘴唇渐渐变成了青紫色。把他给我拖远点,封肃嘶哑地吼叫,接着他就象烈日下的一条老狗般急促地喘息。必须先把电话线接好,唐青冲着封肃大声喊叫,同时跟蓝靖阳一起把扬展拖走,并且叫沈俊把他看着。大家焦急地看着封肃哆哆嗦嗦地用牙齿去剥电话线的塑料表皮。他简直没力气吐掉剥下来的皮,完全是靠呼吸把它们吹掉,吹不掉的就任由它们沾在嘴唇上。没有胶布,这种状态下即使是有胶布也没法缠好。他只能勉强用手指暂时把电线压在了一起,拨打了120。
“说啥?”封肃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是啊,这该怎么跟对方说?大家都面面相觑,他们都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喂,你好,这里是120急救热线。”电话里传来一位年轻女士的声音。
“嗯,我不舒服。”封肃在电话这头说道。
“告诉我你那里不舒服。你叫什么名字?”
“我……头疼……浑身都疼,我……象是中毒……”封肃说得断断续续,他在大口喘气。
“告诉我你的地址。”
扬展站在灵台上时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青跟蓝靖阳突然同时灵光一闪,瞪着对方一声大叫——蒸锅水!
封肃用眨眼代替了点头。大家都希望这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唯一的可能,他们都没料到熬了一个星期的蒸锅水简直可以当毒药了。
“我叫扬展,我刚才喝了……蒸锅水。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感到……冷,呼吸……困难。我住在真理道45号……?”封肃皱着眉头朝着唐青眨眼。唐青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数字,封肃跟着他在电话里接着说,‘4幢,2单元,4楼,10号。请你重复……,对,没错。我可能没法帮你们开门。我躺在……地上。”封肃说完就扔掉电话,然后朝着大门又爬又滚。他爬到了门口,但趴在地上够不到门把手。白沫开始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门口有个鞋柜,封肃想扶着它稍稍站起来,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他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他侧躺在地上,门把手仿佛就象是另一个星球那么遥远。封肃把手指伸进自己喉咙,有气无力地呕吐了几下,其他人冲着他大声吼叫,希望能够鼓励他。柳幽河跑上了灵台,一边哭一边踢他。突然她软绵绵地倒下了,唐青赶紧把她拉了出来。在这个家里封肃的身体最结实有力,此时必须让他一个人完全控制这个身体,这时候谁要去帮他话只会是越帮越乱。突然间他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并且深呼吸了几口大气。他终于扶住了那个鞋柜,他并没有站起来而是靠墙跪着,但也勉强能够握住门把手,他就在一片嘶声力竭的吼叫声中打开了大门。阳光穿过楼梯间照了进来,整个天文台瞬间明亮了。此时的院子阴沉得就要垮下来一样,而灵台上却明亮耀眼得无法逼视。它强烈得仿佛可以扫荡整个世界——现实的世界,以及这个内心的世界。封肃跪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就象一根木桩似的倒下去,失去知觉。唐青最先跑过去,把封肃紧紧抱在怀里。其他人也都陆续跑到天文台里面。他们看了看封肃,接着也就跟着坐下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命运的裁决。所有人都手拉手围成圈坐在一起,封肃则躺在唐青的怀中昏迷不醒,林梦霜一直掐着他的仁中。此刻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身处这天文台之上,最后一次看见所有家人相聚于此,最后一次拥有真实的感觉。
唐青讲述完之后呆呆地望着外面,这番话费了他不少力气。他从没想过跟谁吐露过这些,即使在家人之间他们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他们讨厌、甚至憎恨扬展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他们心里的一直没能打开的死结。
“救护车是不是很快就赶到了?”杜若兮问。
“不。结果是封肃倒下去的声音惊动了邻居,后来听说是他自己开车送我们到医院。医生给我们狠狠地洗了几次胃,我们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才恢复健康。从此我就不准扬展私自出来,而他自己就去睡觉。”
“就这些了吗?”
“是的,就这些!”
杜若兮拍拍他的肩膀,点支烟站了起来,她走到窗户面前望着外面。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夜色漆黑得几乎要挤进她的房间。她想如果扬展的遭遇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是否也能这样活下来。他把痛苦的遭遇交给了沈俊;把类似于母性的关爱交给了林梦霜;把对亲情以及友谊的渴望投注在柳幽河身上;把保全的本能交给了封肃;把凶狠野蛮的破坏欲交给了蓝靖阳;他把胸中燃烧得最猛烈的那团火——生的欲望以及梦想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交给了唐青。解离为多重人格是扬展面对暴力、虐待、强权、矛盾以及各种绝望情绪时做出的无奈却又充满智慧的选择。它使得这个错觉——那些虐待并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变得相当真实。在这样严酷的成长环境中,它用最极端、最悲惨的例证阐述了这样一条生命法则:无论环境多么恶劣,生命最终还是会找到自己的生存和表达方式。
第五十八章
唐青走后,杜若兮打开电脑打算再研究一下扬展的事。这些天的资料好象太密集了点,她应该好好看看,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从出生的时刻可以明白地看出他们各自扮演的角色。这些角色,或是说整个系统能够如此精密地运转,实在令人惊叹。很难想象一个人潜意识中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它就象深埋在平静的地壳之下却又暗潮汹涌的岩浆。它容纳了数量极大的信息,并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