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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之三:岳、蔡二人“承认私阅《葵花宝典》”并且“深致歉意”,一转身“却以经中所载武学,向他请教”。面对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换了别人恐怕早已拂袖而去,而渡元和尚竟然不以为忤,还煞有介事给岳、蔡二人讲起了经。
我说渡元禅师,你上华山来是做什么的呀?你师父可不是让你来做家庭教师的唷?
综上诸多不合理之处,使人有理由相信,方证和尚口中的“渡元和尚华山之游”并不是历史真相。
四、怀璧其罪
方证和尚的口述历史中,最大的破绽在这句话里:“(渡元在华山上)听他们背诵经文,随口解释,心下却暗自记忆。渡元禅师武功本极高明,又是绝顶机智之人,听到一句经文,便以己意演绎几句,居然也说来头头是道。”
众所周知,华山派“剑”“气”之争的想源就在于岳、蔡二人对《葵花宝典》所载武学的理解不同。方证和尚对于这段武林往事了解得很清楚,他说:“华山派岳肃、蔡子峰二人...所见宝典经文不同,在武学上重气、重剑的偏歧,却已分别跟门人弟子详细讲论过,华山派后来分为气剑两宗,同门相残,便种因于此。”
但是试想一下,如果渡元和尚是在岳、蔡二人都在场的公开场合讲经,那么对《葵花宝典》的诠释发乎渡元和尚之口,同时入于岳、蔡二人之耳。他俩同是华山弟子,武学基础相同,又都是机智灵巧之人,听了渡元和尚的讲解,怎么会产生“重剑”与“重气”的分歧?…需知“剑”“气”之争不仅仅是党争的借口,并且还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学术分歧。
所以疑点来了,渡元和尚是在什么样的场合给岳、蔡二人讲经的?他的讲经行为是公开进行的,还是在秘密会晤时进行的?
答案显然是后者。渡元和尚在一个秘密的场合分别与岳、蔡单独会晤,然后借着交流武学的名义,给岳、蔡二人讲解《葵花宝典》,由于二人各自持有部分《葵花宝典》,所以渡元和尚讲经的内容也不同,因此导致二人对高深武学的理解产生了分歧。
出现这种情况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岳、蔡拿出的伪书激化了华山派的内部矛盾,扯破了表面和平的画皮,导致两宗游走于冷战与开打的边缘。两宗鸡犬相闻,却打算老死不相往来,敌意如此之盛,以至于在少林和尚上山的时候,连面和心不知的表面姿态都无法再维持下去。
渡元和尚上华山之前估计就听说过华山派内部不和,上得山来,一看这架式就知道两宗的矛盾升级了。为完成师命,他私下分别约见岳、蔡二人。
在一切勇于打内战的人眼里,外敌永远比同胞可爱,为了消灭同胞,他们不惜被外敌当枪使。像民国初年,几乎每一路军阀都在拼命找外国奶爸,有的找日本有的找美英,这些军阀不是不知道美国人英国人日本人都是虎狼,只是为了消灭政敌,他们不惜为虎作伥。
岳、蔡二人就是那些军阀的老祖宗,在他们眼里,渡元和尚不再是莆田少林派来兴师问罪的讨厌鬼,而成为一个可以拉拢、引以为外援压制对方的潜在盟友,因此就对渡元拼命示好。“岳、蔡二人对他好生相敬”的原因就在于此。
而渡元和尚是“绝顶机智之人”,他在两宗左右逢源,并可能许下了一些根本不打算兑现的承诺。岳、蔡二人心花怒放,都认为渡元和尚是自己的盟友,所以就放心大胆的向他请教《葵花宝典》,渡元和尚因此也就不以为忤,给他们讲解武功。
渡元和尚这一系列举动无疑是不光彩的,即使算不上挑拨,也可以视为煸风助火。
子曾经曰过,认清一个人必须“听其言而观其行”,由此再回过头来审视渡元和尚上华山的动机。方证和尚说这个动机是无比善良的,这个说法恐怕只能让人嗤嗤冷笑了吧。
“据说渡元禅师在华山之上住了八日,这才作别,但从此却也没再回莆田少林寺去。”(《笑傲江湖》第三十章,方证和尚语)
八天之后,渡元和尚离开了华山,然后,他失踪了。
事态一下子变得很严重。莆田少林认定是华山派偷书在先、灭口在后,兴师动众上华山要人;华山派死不承认,说对渡元和尚始终礼数有加,并且已经将他礼送下山。
这个回答自然无法令莆田少林信服,红叶和尚此刻作金刚怒目,大犯嗔戒,“由于这一件事,少林下院和华山派之间,便生了许多嫌隙”。(同上)
一时之间,全江湖的好事之徒都翘首张望,等着看华山派如何收场。
结果却令他们很失望,这场风波虎头蛇尾,气势汹汹的莆田少林不久偃旗息鼓,绝口不提“渡元”两字,理亏的华山派也没有遭到任何打击。
因为少林方面很快发现这是一场误会,理亏的不是华山,而是自己。“不久红叶禅师就收到渡元禅师的一通书信,说道他凡心难抑,决意还俗,无面目再见师父云云。”(同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暴毙而终,但是此事的影响已经形成。《武林日报》、《江湖周末》等各大媒体头版头条报道过此事,悦来客栈、怡红院等连锁机构的妓者不停与相关人士进行交流采访,劲爆内幕劲爆八卦。
最后,无论是浸淫江湖多年的老油条还是初入江湖的菜鸟,都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华山派如今也有了《葵花宝典》。
这句话换一个说法就是:想抢《葵花宝典》嘛?现在有两个目标可供选择:一个是家大业大门生遍布天下,天上还有如来罩着的少林集团;另一个是后起新进,但是没有绝顶高手坐镇,也没有神佛照顾的华山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难预料了。
方证和尚说道:“过不多时,即有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举。”(《笑傲江湖》第三十章)
五、林远图一身是谜
当时的江湖,一道鸿沟划出楚河汉界,一边是日月神教,及其麾下的三教九流,另一边是以少林、武当为首的所谓正教。两边壁垒分明,一向水火不容,以摧残打击对方为己任。正教人士认为自己占据着道德制高点,代表着正义,所以又称日月神教为“魔教”。
正教之中又以五岳剑派最为激进,他们结盟时的口号之一就是要铲除魔教,所以对魔教表现出来的敌意最盛。所谓“表现出来的敌意”,是指口号喊得最响,社团纲领最为激进,并且在冲突中下手最狠辣…但这也许只是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姿态,内心未必真的怀有那么深厚的仇恨。这种心理可以参考1966年、1967年掀翻中国大陆的红卫兵,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表现自己“最革命”,所以口号喊得最声嘶力竭,抄家时砸得最凶,抽打老师与自己家长时,鞭鞭见血。
但不管这敌意是真是假,已足以使魔教讨厌五岳剑派,而华山派正是五岳剑派的中坚,所以魔教打上华山,这事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魔教攻打华山的时机。
对于魔教而言,得知正教拥有《葵花宝典》就好比奥巴马得知本阿登有了核武器,多持有一天就多增加一份危险,最好把它抢到手。
《葵花宝典》起先在少林手中,少林集团多年来一直是执正教牛耳的势力,它是世上对魔教威胁最大的存在,也是多次与魔教正面交锋的老对手。《葵花宝典》并没被存放于少林嵩山总部,而是在莆田九莲山南少林,以魔教的手段,要突破南少林的保安措施那是轻而易举,但是为什么那个时候魔教并没有动手?
是少林太强大了,魔教没有把握一招致胜,所以不愿意轻举妄动,避免正教变本加厉的报复?
非也,非也。魔教领袖大多是野心勃勃胆大包天的精神病患者,欺弱怕硬是正教的作风,不合魔教行径。魔教可从不惮于与少林、武当硬碰硬打硬仗,而且落于下风的以正教居多。在《笑傲江湖》第四十回里,任盈盈把当年从少林抢走的《金刚经》、从武当抢走的“真武剑”《太极拳经》物归原主,把方证秃驴和冲虚老道感动得要哭,喜欢得差点中风。由此可知当时落于下风无可奈何心怀恐惧的其实是少林武当,而并非魔教。
《葵花宝典》落在少林手中都不怕,为什么一落入华山派手中,魔教就着急了呢?
那是因为有人在里面穿针引线,这个人就是林远图。
林远图就是渡元和尚。渡元下华山之后躲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还了俗,不久之后,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剑法高手,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这位高手自称林远图。
和尚“凡心难抑”并不值得奇怪。粗茶淡饭青灯古佛读黄卷的日子,偶尔坚持个十天半月是很容易的,一年两年也不很难,十年八年挺一挺也行,但要坚持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那就是很令人绝望了。毛祖语录“禁欲不难,难得是一辈子禁欲”,这是人性,可以理解;有撑不住的和尚还了俗,这是明智之举,值得赞赏;不过大多数和尚既撑不住又没勇气还俗,就会沦为坊间巷尾笑谈的佐料,这在明清小说里表现得十分具体,并且广为人知,所谓“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是也。
所以说僧人还俗不足为奇,渡元和尚倘若没练“辟邪剑法”,他想要还俗也不足为奇,可是他却在练了“辟邪剑法”之后“凡心难抑”,这就很诡异。
你说一个没卵子的阉人,还俗图的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要笑我太狭隘,作为一个有志气的男人,目光不能老盯着肚脐下三寸不放,人生还是有许多大事可以做的嘛。即使图色不成,那还可以图权倾天下、图富可敌国、图声名遐迩、图流芳百世。
好吧,我们暂且不从社会学角度讨论这个器官对于男人的重要性,不讨论为什么司马迁要说“诟莫大于宫刑”,也不讨论为什么阉割又叫“去势”,我们权且把它当作一个等同于盲肠的器官,割了就割了,此后除了上厕所不怎么方便,对于人生不会有其它影响。
但是即便这样,还是无法解释林远图的行为。
林远图他到底图什么呀?
如果是图权势,那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