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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耳山歌-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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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扬,咱先去用膳,相信姐姐的人格就是。”
  宋清扬从心里感动,她认定薛倾城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特别是她还听得出,薛倾城心里装着宋清宇,因此,她就更加确信,薛倾城是真的与秦勉没有关系,一切都是秦勉的幻想。
  送走了宋清扬,薛倾城的心情并没有平静。其实,她真的不想让宋清扬走,她想留她住一晚上,再劝劝她,跟她说说心里话。可是宋清扬坚决不肯,从饭店出来,直接去了汽车站,说再晚就赶不上班车了。
  薛倾城没有回宿舍,而是又去了办公室。她睡不着,没有觉。她把一杯水放在办公桌上,瞪着眼看它冒着热气。薛倾城想,她仿佛就是那个水杯,她在冒着傻气。忽然,从那热气中又幻化出一个活生生的宋清扬的模样来。她的脸绷得有点黑,眼里却是不卑不亢那股劲儿。薛倾城明白,眼里的那潜台词是,别看你薛倾城是城里上班的干部,别看你长得漂亮又有才气,那不顶用,只要你干了那种苟且的事,她宋清扬照样会闹你个天翻地覆,或者打你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薛倾城庆幸自己没有跟秦勉有什么狗扯羊皮的事,当然,那是一种不可能,因为,因为一切都真的是不可能。薛倾城也觉得秦勉的想法太过于浪漫,她清晰地记得,秦勉曾经多次找她商议,要离开佛耳峪,到漆梁县城里来闯世界。他想租间房子搞摄影,办一个文学社团,办一份报纸或刊物之类的挣钱。秦勉很自信,认为凭他的才华,凭他的摄影技术,他一定会在县城里打出一片天地,撑起一片蓝天,他一定会成功。薛倾城反对,她认为,这很不现实。漆梁县城,弹丸之地,人口不过十几万,照相馆就有十几家,且设备精良,技术纯熟,如巴黎春天,维多利亚,岂力马扎罗,还有金色夫人等等。秦勉比不起,光那一套数码洗相设备少数几十万,多则上百万,几百万,他投不起。再则,文学是什么?眼下是市场经济,人人忙着挣钱,没人重视。现在电影都没人看,谁还看你的烂文章。说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文化必然跟上。那是理论,文化落后一万年,社会照样进步,地球照样转。比如香港,一百多年来,经济飞速发展,文化却还是一片沙漠,何时跟上,没日子。再说,文化不单指文学艺术,它是个大概念。文学艺术现在已经处在了文化的边缘,没人看,只有几个文人还在坚守,在孤芳自赏,在自作多情,在卖弄自己的所谓“纯文学”,特别是新诗界,不能正确认识自身的处境,可悲。小说界也一样,全国每年光长篇小说就出版千余部,根本没有市场。诗词界比它们都好,但却是表面的热闹,虚假的繁荣,作品草多花少,因此也被列为边缘文学。过去讲,各领风骚几百年,现在只能说各领风骚三五年,其实也做不到,只有三五个月,或三五天而已。
  薛倾城还想起了前几天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学评论中的话,她觉得很有意思,题目她忘了,作者也没记住,她只是记住了其中的几句话:“政治是流氓,文艺是少女。流氓常常蹂躏少女,但少女反抗却是力不从心。少女常常不得不向流氓献媚,以求得金钱,求得生存。有时少女还常以得到流氓的关爱为荣,流氓常把少女的赞美当作得意。没有少女,流氓就活得无味,没有流氓的强暴,少女就心里不滋润,少女就会玩火,就会蹬鼻子上脸,以致还要上西天。”这话说的是文艺与政治的关系,比喻挺贴切,挺新奇。也说明搞文艺也有一定的风险,弄不好就会遭到政治强暴。
  薛倾城说秦勉的根在佛耳峪,一边生产挣钱,一边业余写作,陶冶情操,平平安安,岂不更好。不料,秦勉却低着头说,他来城里只是想离她近些。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每天能见到她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能感觉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为了这个目标, 他可以放弃佛耳峪,放弃那个药山,哪怕在城里冻死饿死,他都永不言悔。
  薛倾城并未感动。
  秦勉真的是疯了。薛倾城记得,当年头几次去佛耳峪的时候,秦勉表现得可是很深沉很谦虚的,可以说是谦谦君子纯爷们儿。有两件事秦勉给薛倾城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那是第一次来佛耳峪,她跟秦勉一起从翠屏山酒楼那条小路下来,往村里方向走。一个老头牵着一头草驴从村里出来,这时,又一个老伯牵着一头叫驴还赶着一头牛往村里走。两头驴相见,突然,两头驴都扬起脖子,嘎嘎地叫起来,声音惊天动地,也可以说是感天动地。两个老头拉都拉不住它们火一样的激情。薛倾城没看过这牲畜的激动,她有些怕,赶紧躲在秦勉的身后,惊恐地看着那两条驴,看着那两个老伯愤怒地吆喝它们。那两头驴终于被两个老伯制服,拉走了。薛倾城从心里佩服他们的胆量和能力。她走过去,又回过头,用既惊奇又赞美的目光看着,说不准她是在为那两个老头,还是在为那两头驴子而感动。
  两人继续往村里走,可是薛倾城突然问秦勉一句话:“秦时月,它们在干什么?”
  秦勉一听即懂,薛倾城是在问那两头驴。
  “它们在打招呼。”秦勉也沉默一下。这话问得太突然,使他毫无准备,而且,他该怎么回答她呢,直说吗?他怕使她难堪,不直说吧,他怕她不明白。秦勉的大脑高速旋转着,终于甩出一句话来,他认为他的这个回答完美无缺,既能让她听得懂,又很高雅,秦勉也很觉得自己有才。
  薛倾城没有说话,她知道秦勉在说谎,因为在她问完那句话后,她立刻意识到了两头驴见面后呼叫的真正内涵和意义,但是她没有说。
  事后,两个人都没有放下这件事。秦勉不再为他当时的回答感到满意,反倒内疚起来。因为他觉得他欺骗了薛倾城,作为朋友,作为他们的诗词老师,他不应该那样,他应该说实话,这也是一种生活知识,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呢。
  午饭后,大家都说让秦勉到月亮湾去写生,大家去那里采风。走到月亮湾河边的时候,秦勉快走几步,来到薛倾城跟前说:“薛老师,对不起,上午我跟你说了假话,欺骗你了。”
  “什么事?”薛倾城问,是明知故问那种。
  “其实那两头驴。。。。。。它们不是在打招呼,而是一个叫驴,一个草驴,那是异性的吸引,是呐喊,是爱的呼唤。”秦勉认真地对薛倾城说。
  “其实,我知道。”说完,薛倾城抿嘴一笑,转身走了。
  就这一句话,把个秦勉说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他?这里边有什么意思?难道她对他有什么想法?不然为什么她要让他把这样的话说出口?
  薛倾城也是个很诙谐幽默的人,不料,她这一把幽默,却使秦勉收到了一个错误的爱情信号。他三天三夜没合眼,从此走火入魔。开始,薛倾城并没有以为然,她绝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后来,从秦勉走火入魔的行为看,事情的根就在这里。有几次打电话,发短信,还有来编辑部找她的时候,他就直呼其名,他说:“倾城,只要你高兴,我愿给你当驴做马,一辈子不变心。我知道你爱听驴叫,我就天天叫给你听。。。。。。”
  薛倾城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秦勉的爱的呼唤。她也真切地感觉到了秦勉对她称谓上的改变。开始,他非常礼貌地叫她薛老师,后来,叫倾城老师,再后来,他提出给她叫姐。她笑笑,点头说很好,说很方便很随便,最后,他却直呼其名,喊她倾城。薛倾城照样答应得很脆快。但薛倾城心里却说:“秦时月呀秦时月,你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儿啊。”
  薛倾城还认为,是她捧杀了秦勉。第一,她来佛耳峪讲了几次课,发了些诗词格律入门之类的普及性书籍之后,佛耳峪的诗友们的诗词水平飞速提高,其代表人物是秦勉、宋清宇,还有秦勤、陆峥嵘、贾德正的诗乡土味浓郁,也达到了很高境界。薛倾城在《采薇》杂志上开辟了“漆梁诗人”栏目,第一期集中推介了宋清宇,第二期推介了秦勉。还登了照片,简介。薛倾城并亲自为宋清宇和秦勉写了小评论,附在了作品的后边。薛倾城个人也认为单论宋清宇和秦勉的诗,她更喜欢秦勉的作品。因此,她把评论写得满纸溢光放彩,极尽平生之文功。从秦勉的生活环境,到他的勤奋好学,一直写到他的作品,甚至把他的摄影也连带作了评价。薛倾城认为,这也许使秦勉认为是她给他发出的第二颗信号弹。第二,前年,评“漆梁县十佳诗人”,县诗词学会从市里请了五名资深专家评委,对全县一百余名报名者的作品进行打分评选,结果,出现了秦勉与金塔诗社的黄香并列的情况,而县作协和学会的领导都坚决坚持只评十名的原则,最后,评委们对这两位诗人重新作了评选,并征求了作协和诗词学会领导以及薛倾城的意见。这事薛倾城万万没有想到,她认为,秦勉肯定能得第一名。薛倾城重复了自己在为秦勉写评论的观点,认为秦勉的诗婉约深刻,有哲理,是难得的人才,其他评委则认为,秦勉的诗有功底,辞藻华丽,技术全面,很有特色,但不能贴进生活,贴近时代,造象古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如空中楼阁,甚至是不知所云。薛倾城则私下说这些评委观念僵化,老一套。写感觉,写心声,虽然朦胧,也是生活。李商隐有很多诗至今都没人真正读懂,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长篇小说《尤利西斯》到目前中国人真正看懂的有几个?你能说不好,你能说他写的没生活吗?最后,评委们尊重县文联和薛倾城的意见,秦勉当选。这样,佛耳峪就有宋清宇、秦勉两个人被评为优秀诗人,这是全县所有诗社中绝无仅有的。
  宋清宇为这份荣誉感到高兴,晚上还把证书拿出来看了又看,还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自己领奖的镜头。秦勉为此有些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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