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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们原来的厂子就有三四个得急病暴死的。”郭有田说。
“在外打工,挣不了几个钱,去了吃喝,去了房钱没火钱,你千万不能再走了。只有佛耳峪才是咱永远的家。”宋金垚停停,然后更加动情地说。“当然,这个家也不像个家了,但是你可以争取呀,如果你再出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大嫂也只有死路一条。”
郭有田还是没有说话,可是却流下了两行老泪。
那一夜,郭有田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第二天天刚亮,宋金垚就来喊他,他就鬼使神差地跟他们去了县城的信访局。
漆梁县信访局那才叫红火,人山人海,警察林立,横眉立目,鬼哭狠嗥。特别是宋金垚等一帮大中专学生,约有七八百人,他们跟信访干部和警察动手打起来。当然是那些警察先骂的人,先动的手。那些学生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也骂,也急眼了,也真的敢下手跟他们拼命,信访局里的茶杯、文件都被摔到了地上。
宋金垚等被抓去了看守所,当天没回来。郭有田那天没来得急反映自己的事。天黑了,他正发愁怎么回去,这时蒋学仁、贾德正还有几个乡干部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个人连推带拉把他弄上了车,拉回了佛耳峪。
汽车跑出去十几里路,大家面面相觑,没人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简单,一个字,“恨”。谁恨谁,当然都恨郭有田。
蒋学仁紧眨几下眼皮,在郭有田脸上盯了很久问:“你去访啥事?有事跟我说吗,啥没管你?你真会给我脸上擦胭粉。气死我了。”说完一扭头面向了车窗外。
“我是想咨询一下土地政策,我还啥也没说呢。”郭有田说。
大家像什么都没听见,车里一点回音都没有。
车继续颠簸着前行。
约有五分钟后,贾德正突然瞪起牛眼恶狠狠地问郭有田:“你是人呐?你有良心呐?真是丢人现眼。”从那眼神中看得出,贾德正狠不得把郭有田一拳打下车去,或者一口活吃了他才解心头之恨。
郭有田心里记着乡亲们对他的好处,自知今天来信访局确实有些不光彩,一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事,因此没说一句话。可是贾德正仿佛得理不饶人似的又恶狠狠地骂起来没完:“人活到这步田地还有啥意思,有啥脸面?撒泡尿也沏死了,还跑到县里丢人去?。。。。。。”
郭有田十几年不在家,贾德正对他的脾气有些不了解,那时他还在上学。可是蒋学仁了解,郭有田也是爆竹一样火性,一点就着,生死不怕。今天他没有发作,一是看在了乡亲们对他的好处上,二是真的有些理亏。如若不然,郭有田会伺候贾德正这样的毛小子吗?早跟他打翻天啦。于是,蒋学仁面过来对贾德正说:“得得得,有田是不明真相上坏人当了,改了就好,改了就好。”
郭有田的眼睛见鼓,肚子见大,出气渐粗,拳头渐紧。如果不是蒋学仁这么说,他马上就要爆炸了。蒋学仁说完,贾德正也不再言语,这才相安无事。
可是第二天晚上宋金垚就回来了,两口子也是坐在这根柳木上,问了郭有田的一切。郭有田全讲了,最后说:“狗日的贾德正,当时我真想一拳打死他,他真不拿我当人。”
“士可杀,不可辱。他污辱咱们的人格,就是看咱穷,看咱没钱。咱要是有地有果园,他见咱就得赔笑,叫爹,叫爷。”宋金垚、郭玉叶说。
“谁叫咱穷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吗。”郭有田自悲地说。
“大哥,人得活出志气,活出尊严,不能任人宰割,再软下去,人家永远看不起咱,就会骑咱脖梗子上屙屎啊。”
郭有田说:“哎,谁不想啊,可是咱不是走到这份了吗?”
“我不说了,大哥,你掂量掂量我说的话,没土地你能不能有钱,没钱能不能给大嫂治病,没钱儿子怎么娶媳妇,没钱人家会怎么看你?一句话,你必须争取你的那份权利。”宋金垚两口子有些生气,心里骂郭有田是熊包,然后扔下一串话走了。
郭有田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也觉得宋金垚两口子有见识,说的有道理,于是也就更加恨那个贾德正。
一天下午,郭有田从白玉庵上下来往西走,他想从老城里那边回家,刚走到城门下,正好碰见贾德正出城门。郭有田主动上前说:“德正,干啥去?”
“咋的?干啥非得告诉你呀?”贾德正刁着三五牌香烟,很傲慢很蔑视地说。
“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郭有田继续很谦卑地说。因为贾德正是村主任,因为贾德正是黑道上有些势力的人,郭有田也知道,所以他也得多尊重他三分。
“你是啥意思?你的意思就是去上访,去给佛耳峪丢脸。”
“别说得那么难听,兄弟,前天你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一点都不给哥面子。”郭有田说,面色依然很谦卑,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他已是愤怒得要爆炸了。
“什么好听?我给你叫爹好听。”贾德正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用脚一踩,用手指点着郭有田的脸说:“有种的你还去访,你去石家庄,去北京,你到联合国去咋样,你不去你是儿子,孙子,你是尿做的。”
郭有田的火直撞脑门,他的脸憋得有些发紫。突然,他从牙缝中也骂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贾德正,你才是尿做的呢,你是山狸子尿做的。”说完扭头就往城门洞里走去。
贾德正没想到郭有田会骂他,他两眼发愣,呆呆地看着郭有田远去的背影。贾德正顿时觉得他的威风扫地了,失败了,没脸了。从郭有田的背影上明显地看得出那种不屑一顾和巨大的讽刺。贾德正眼睛里也燃起了火,倾刻间,那白眼球全部被烧得通红。他爆发了,他疯子一般冲上去,抓住郭有田的脖领,照他的脸就是两个嘴巴。嘴里仍在骂:“打你个山狸子尿做的,打你个山狸子尿做的。”然后向翠屏山酒楼那边飞跑而去。
郭有田真的急了眼,他也疯子一般扑向贾德正,可是,他老了,腿脚没贾德正快,等他反应过来时,贾德正已翻到城墙上去了。说句真说,尽管郭有田年纪大些,但要是单打独斗,贾德正还不是郭有田的对手。郭有田一辈子从事生产劳动,练就了一副铁身子骨,浑身都是力量,可是,如果此时要追上贾德正,那可是太难了。贾德正之所以跑,他也是明知怕吃亏。
郭有田追了几步就停下了,他站在白玉庵前的长城上大骂:“贾德正,你个杂种,你个野狼操的。。。。。。”
贾德正一路疯跑,他根本没听见郭有田在骂什么,但他知道没好话。他跑到翠屏山酒楼门口停下来向后望了望,没有发现郭有田追来,他才放下心来,然后进院找钱大宝喝茶去了。
郭有田非要找贾德正决战不可,他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本家的侄子,到贾德正家去过三次,结果都没有找到贾德正。
蒋学仁出面调停。可是郭有田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贾德正真的太不了解他了。郭有田发誓,要跟贾德正斗争到底,从此他便踏上了上访复仇的不归路。
宋金垚在郭有田身旁转了一圈,然后咬文嚼字地说:“宋清宇已然如此,没指望了,那么我们又当何如乎?我看,还是那句话,团结起来,进行最后的斗争。今年是建国六十周年,国家要大庆,要阅兵,这就是机会,不要说政府大赦天下,但也一定会加大解决我们的问题的力度。因此,咱要把全佛耳峪的穷人都联合起来,赴省进京,胁迫政府投降,那些当官的就怕这个时候出事,过了这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了。”
论看问题,马起根更深刻,他也站起来说:“这个形势对咱很有利。不过,宋清宇这小子我还是看不透。他能解决咱的问题?他有那本事?怎么解决?依我看,他也只不过是想拖,想稳,想拖过十月一,然后就跟咱变脸,或来硬的,或来软的,总之还是老蒋和贾德正那一套,信不?”
“差不了。”沈万星说。“甚至比他们还不是人操的。”
郭有田示意大家重新坐下,他说:“你们分析得都对,我想了两天两夜了,对宋清宇没有指望,往下的路就只有上访,而且要激烈,要声势浩大,要进京、赴省,包围北戴河,不怕流血牺牲,只有这样才能引起上级的重视。如果能换回你们的土地,我愿第一个去赴死,做共产党刀下第一个冤死鬼。”
郭有田说得很悲壮,这时他又站了起来:“兄弟们啊,我就纳了闷了,死人竟然有土地,活人竟然没有,这是哪家的王法呀?如果我的孩子还是三岁五岁我也能活,我们的孩子都十七大八了,他们比我还能吃,可是,他们怎么就不给土地呢?我们农民靠的是啥?不就是这几亩地吗?”
郭有田生气了:“兄弟们,就照你们说的办,要再来一次空前的决战,一定要超过七月份京沈高速上的那场规模,一定要震惊全世界。”
郭有田说的七月份那场大游行,指的就是贾德正他们在船上打了郭有田等人的那场大战之后,果然,第三天,郭有田、马起根就组织了三百多人围攻了县政府,一围就是两天两夜,任凭谁来劝都不好使。他们连呼带喊抬着两个轻伤员,放在政府办公大楼的大厅里,连哼带喘。他们提出,一是要严惩凶手;二是要还他们土地。第一条,县委县政府当即答应,并当即成立了县乡两级联合调查组。可是对第二点,他们仍坚持说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无法改变。
第三天中午刚过,郭有田和马起根等突然抬着伤员带着队伍撤了,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很高兴,仿佛一片乌云散去,见了阳光似的。可是没用上半小时,嬴州市政府、公安局就打来了紧急电话,说郭有田、马起根等三百余人抬着伤员冲上了北京去北戴河的京沈高速公路,阻断了交通,情况十分紧急。原来,漆梁县公安局某干警在县政府维持秩序时,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说马上去护路。嬴州市的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