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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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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还有些事情非做不可,这样还能把那些颇烦的心思岔开一点儿,时间还比较好打发一些;可是这一到这晚上,要是闲下来了,莲叶心里就觉着更是压抑得受不了了。她心烦得躺在炕上,当然睡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像是在鏊上烙烙饼似的,来来回回地干折腾。这种熬煎她实在忍受不下去了,没奈何就又摸黑坐了起来,黑地里一个人就那样孤独地在炕上坐着,可是坐了一会儿还是心烦得不行。于是她干脆就点着了灯,跳下炕来,在屋子里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了这边,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她不知道今晚自己到底该怎样打发这漫漫的长夜,怎样才能熬到天明。后来她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了,就挖空心思,想找点儿活儿做,借以分散分散自己牵挂牛保国的那心绪。
  她强制自己在纺线车子怀里坐下,纺起线来,可是由于心绪烦乱,纺线精力老不集中,动不动就不可控制地又想到牛保国的身上去了,所以这线条就怎么也从她手中所捏的捻子(棉花卷)里抽不出来,还老断头儿。她气急了,使性子用脚把纺线车子就使劲儿蛮蹬,直蹬得纺线车子歪斜到一边,但是发脾气能顶个什么用?还不是一文不值,无济于事?没奈何她只好又把纺线车子搬到自己的跟前,放正,抓起摇柄摇,摇得纺线车子的轮子发疯似的空转着,嗡嗡地发出了一种很聒人的噪音。
  莲叶正没好心情,怎奈躺在炕上的她男人苟良,白天在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儿,人困马乏,晚上心里又没有什么搁不下的事儿挂牵,无忧无虑,早已脱得赤条条的,浑身一丝不挂,睡得像头死猪一样实在。这会儿他被莲叶那在更深夜静里显得特别大的纺车声,聒噪得实在受不了了,半睡半醒,嘴里不住唔里哇啦,模糊不清地说:“快睡吧,快睡吧!夜都啥时候了还不睡觉,纺线把声音又弄得那么大,把人都能聒死。明天一大早,人家还得下地干活儿哩,你这会儿到底还让人家睡觉不睡觉?”说着一翻身,就又一声接一声地打起呼噜来,鼾声如雷,简直震耳欲聋。莲叶本来就心乱如麻,烦透顶了,只是苦于实在找不着一个地方发泄,这会儿怎禁得起苟良这半睡半醒话语的数落和如雷鼾声的聒噪。她忍不住火冒三丈,怒不可遏,起身爬上炕,猛地一下子就揭开了苟良身上所盖的被子,朝着苟良那光屁股只顾没命地乱打,并且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住地叫骂着:“我叫你睡!我叫你熊挨球的往死的睡!把你熊一下子睡死!整天屁事不管,就只知道个睡!睡!睡!”睡得正酣的苟良被莲叶一下子给打醒了,睁着一双惺忪地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莲叶:“人家正好好地睡觉哩,你平白无故地打我干什么?我哪里又得罪着你,惹你生气了?好我的先人呢,你没看天气都啥时候了,还不说睡觉,在那里纺什么线哟?”莲叶噘着个嘴忿忿不平地说:“一天从地里回来,屋里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吃了饭睡觉。”说着就又坐在纺车怀里,使性子把纺车摇得飞也似的发疯空转,呜—呜—的山响,“我叫你睡,我就不信你个熊能睡得着!”苟良见莲叶这会儿不知为什么这样地无理取闹,既不敢得罪莲叶,更不敢细问,只好用哀求的口气说:“哎呀,我说你今天生的到底是那门子气呢?晚上在我和纺线车子上发泄。就说你不心疼我,难道说连你整天所用的那纺线车子都不心疼了?这会儿只管拿它出气,要是把它弄坏了,以后我看你拿什么纺线呀?”莲叶一听苟良说这话,不由得手里一松劲,纺线车子的转速就慢了下来,纺线车子转动时所发出的那呜呜声随之也就小了许多。就在这一瞬间,莲叶忽然隐隐约约听见后院里似乎有稀稀簌簌的响动声,连忙就问苟良:“哎,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把前、后门都关紧了没有?”苟良见莲叶问这话,就一连声地说:“关紧了关紧了。看你说的,我在家里再不管什么事,难道连关前、后门这事还能都不管了吗?前门我从外面巷道里一回来就关上了,后门我上完茅房也就把它关得紧紧的。这你尽管放心,不会有错的。”莲叶不以为然地说:“那我怎么听见后院好像有什么动静?你还是起来看看去,别让那些毛贼娃子乘夜间咱不注意,溜进家来,把咱家的什么东西给偷走了。”苟良正瞌睡得紧着的,这会儿一味想睡觉,心里不愿意去,就找借口说:“没事没事。你净放心,就咱俩这家,能有贼娃子想偷的个什么?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哪一件还能让贼娃子看得上眼?”“你别嘴能,只说去不去?”莲叶声高起来,很不高兴。苟良一见莲叶恼了,连忙回话说:“我去,我去。不就是到后院里去看看么。碎碎儿的个事情,看把你凶得那样儿,生那么大的气,值得不?”说着他就无可奈何地翻身起来,披了件上衣,光着个屁股蛋子,趿拉着鞋,冻得怯怯缩缩的走出了里间门,打开后门,探出头去,敷衍塞责地东张张,西望望,虚张声势地咋呼道:“谁?有人没人?有人就赶紧给我出去!别让我抓住了把你个熊美美地揍上一顿了。”
  牛保国猫在苟良家上房屋里的后窗台下,探听屋内动静,一不小心给弄出了响声,听着莲叶一个劲儿催促苟良到后院里来察看动静,就赶忙一侧身,离开后窗台根儿,躲到了苟良家后院里所堆着的一堆用来烧炕的苞谷秆背后。苟良刚一从有灯光的屋里出来,走到这漆黑一团的后院里,眼睛一下子还不适应,眼前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再说他在后院里也没发现得了什么异常情况,于是就又赶紧回到上房屋里向莲叶交差说:“后院里连屁都没有,你一天疑神疑鬼的,纯粹是在自己吓唬自己。我看是不是你心邪,听错了吧?”莲叶没好气地说:“你妈才心邪了呢!我刚才明明听见外面哧溜响了一下么,怎么就能说什么都没有呢?如果不是后院,那么肯定就是前院,准错不了。哎,不是我又数落你……你看你,刚才出去身上一线不挂,那么大个人光着个屁股,像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羞耻不羞耻?”苟良看着莲叶,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后脑勺,憨笑着说:“这有啥可羞耻的呢,屋里就你和我两个人,我还怕你看见啥不成?”莲叶还是不依不饶地说:“没脸鬼,刚才你在后院里不知怎么应付差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失计慌忙地就跑回来了。反正我今天晚上心里总惴惴不安的,不踏实,老觉着像是要出什么事儿似的。去!把你裤子穿上再到前院给咱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摸摸前门,看关紧了没有,如果没有关紧的话,往紧的再关上一关。我到后院也再给咱看一遍去。”“行,一切都听你的。这下总该可以了吧?”苟良极不情愿,又没办法地穿上裤子,向前院查看去了。
  躲在后院里的牛保国现在已经弄清楚了莲叶屋里的情况,刚才只是碍于苟良在里面,实在无法进得来,好不容易才捱到这会儿莲叶把苟良打发到前院去了,屋里只剩下了莲叶她一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进屋来见莲叶。于是还没等得到莲叶打开后门,到后院来察看,他就把门轻轻地敲了一下。“谁?”莲叶这时走到后门内侧,刚要动手开门,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几乎吓惊呆了,差点儿都要软瘫到地上。“莲叶,快给我开一下门!”牛保国尽量压低声音说。
  这声音虽然小得像蚊子叫一样,但莲叶立马就根据它听出来了这叫门的人是谁—因为它是那么的耳熟、亲切,岂不正是自己望眼欲穿的那个人的声音吗?“哎呀我的天大大,怎么还是你呀……”莲叶手扶着墙,连忙一把拉开了后门闩,跌跌撞撞地扑上去,一头就钻进了牛保国的怀里,双臂把牛保国抱得紧紧的,一松也不敢再松,生怕要是自己稍微一松手,这人就会被其他什么人给立刻抢走,那么她就永远见不到了似的。随即莲叶又用两只拳头不住地在牛保国胸前捶了起来,并且一边捶,嘴里还一边一个劲儿地抱怨说:“你死得了,这一天到底躲到哪儿去了?也不给人家捎个信儿,把人简直都能给担心死。”说着就又伏在牛保国的肩膀头儿上禁不住抽抽搭搭地啜泣起来。
  莲叶这一哭,也把牛保国给哭得无限滋味在心头了,一霎时觉着心里无比的温暖,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牛保国用手轻轻抚摩抚摩莲叶那既光滑又柔软的满头黑发,然后又用手掌心不住地给莲叶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说:“好了好了。乖,不哭了不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又回到你身边来了吗?你先快给我弄点儿吃的,把人这一天肚子都饿扁扁了。”莲叶还没顾上回话,就听见苟良在前院干咳着边往上走边抱怨说:“一天老是疑神疑鬼的—神经病!我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硬要说有、有,把人折腾得白白往前院跑了一趟。”
  莲叶一听见苟良从前院走上来了,赶忙就松开了牛保国,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不行。你得先在后门外再待一会儿,等我把这熊先安顿顺辙了再说。这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于是她就又关上了后门,扭回身,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怒而不息地老远就冲着苟良质问说:“哎,我问你,你嘴里嘟囔啥呢?怎么了?劳累着你了是不是?我看你近来本事没长,脾气倒还长了不少,头上长出角来了得是?”苟良来到上房屋里一见莲叶又上气了,吓得立马就蔫下来,连响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嘴里不住喃喃地说:“在你跟前我哪里敢呀?刚才不就是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么,我以为你听不见呢,谁知道让你还给听见了。看把你,就为这么点儿事气成这个样子,有必要吗?我可告诉你,气大伤身,这样不好,知道不?”他说着就坐在炕沿上又脱起鞋来,打算重新上炕睡觉。“看把你能成的,我还要你一天来教训、开导我?哎!我给你说,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少骚情,别惹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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