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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去卖的。于是他就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地在西岳庙逢集时,一个人悄悄来到岳庙街上,装作无事闲游的样子,从街东头往街西头转,同时边走边留心看,看哪一个卖柿子的人所卖的柿子像他们家的。他正边走边专心致志地一一查看着,猛一抬头,迎面却碰上了他村的赵锁子。他平常心里就讨厌这人日子过得穷的叮当响,提起裤子都找不见腰,却还从来不把像他这样的财东人放在眼里,似乎心里对财东人总有股子气,一直都没正眼看过他。然而无常就是这样的会捉弄人,它偏与你过不去,让你与你所不愿意见到的人碰面。这不,西岳庙街上逢集人山人海的,想着意寻找一个人都难上加难,很不容易,怎么偏偏就让赵锁子与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呢。赵财东还是像往常一样,表现出一副假惺惺、十分亲热的态度,皮笑肉不笑地老远就和赵锁子打起招呼来:“锁儿,今天怎么也有空儿到集上来了?”赵锁子闻声举目一看,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他村的赵财东,马上就无比机警地随话答话说:“我也没得地种,不像你们老是忙,一年四季都有空儿的。在家闲得慌,待得人怪寂寞的,今天逢集就来西岳庙街随便溜达溜达。”说着两人擦肩而过,各自东西而去了,但在两人的潜意识中却同时都莫名其妙地都升起了一团疑云:“他今日到集上干什么来了?”赵财东不由自主地又扭回头去,瞅了赵锁子一眼,直看着赵锁子那若无其事的背影渐渐地在人丛中消逝,似乎也没看出来他来西岳庙街有什么事—全然是一副闲逛的样子。但不管怎样,在赵财东此时的心里,还是总觉着这个人今天出现在西岳庙街的集市上,和自家丢柿子的事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蛛丝马迹,包括前几天自己地里的那棉花被偷一事,肯定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在赵财东的眼里,赵锁子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墙里的柱子—不显明。要知道,世上这事情往往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赵锁子这人绝对不能等闲视之。机警过人的赵锁子这会儿虽然没有扭回头看赵财东,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举动,但赵财东在他背后的这些细节,他一一都觉察到了,心知肚明,只是不动一点儿声色罢了。
孟至乡的柿子是华阴有名的土特产,个儿大,汁液饱,色泽还鲜艳光洁,远销渭河南北。庙东村位于西岳庙的东南方向,来赶集卖柿子的人自然都是从孟至乡挑着柿子来,就近聚集在西岳庙街的东头—东桥上一带卖的,因而东桥上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柿子市场。加之这时月正是柿子红透熟饱上市的季节,柿子这东西,人们用它做醋、酿酒、晒柿饼,都是上好的原料,用场可大啦。西岳庙街逢集的时候,东桥这一带到处摆的都是柿子,卖柿子的、买柿子的,盛满柿子的笼担、独轮车,一家紧挨着一家,几乎把来往行人的路都给堵住了,使得难以通过—柿子市场购销两旺,繁华得很。一挑挑、一筐筐的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鲜红光亮得直耀人眼睛,简直就像是一笼笼,一筐筐硕大无比、圆美诱人的红珍珠玛瑙,似乎让人一看就都能感觉到它的甘甜味儿,馋得直流口水;再加上卖柿子的人那一声声热情而迫切期待买主的吆喝声:“卖柿子了!孟至塬下来的柿子,便宜卖了。柿子便宜卖咧—”更是撩拨人,使得这东桥一带的街面儿非同寻常的热闹。
可是赵村的这个赵财东在东桥这一带转来转去,看过来、看过去—当然他也会偶尔弯下腰,问一下某担柿子的售价,故意作作想买的样子,以掩盖自己在这儿的另有企图—一直转了大半天,犹如瓜园看瓜,看得眼花,就是没能看得出来摆在东桥上的这么多柿子,哪一挑像是从他家柿树上摘的柿子—他对他家柿树上所结的那“牛心”柿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的心里是有把握的,只要他家树上的那柿子,被偷的人往这集市上不论是哪儿一摆,他就准能一眼把它认出来。可惜现在摆在东桥上的这么多急待出售的柿子,直看得他眼花缭乱,却始终没能看得出来哪一挑像是他家树上的。他心里不由得想道:“这也就怪了。难道瓮里还能把鳖给跑了不成?”与此同时心里也就多少有了那么一丝儿灰心丧气,但他还是不甘心,不到黄河心不死,下决心今儿个非要在这西岳庙街上找到他所要找的他家那被偷的柿子,把偷他家柿子的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他一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声声叹息着,一边仍强打精神,孜孜不倦地坚持继续寻找,由西岳庙街东头向街西头儿一步步地走来,一路走,一路挨个儿排查,对所有卖柿子的人一个也不漏查。
再说,赵锁子看见他村的赵财东在西岳庙街上来来回回地转,好像在到处寻找着什么,“各自都有心中事,彼此皆在不言中”,早已明白了赵财东的用意,只是嘴里不说破而已。他此时一刻也不敢消停,连忙就去暗中通知他那一伙摘了赵财东柿子,今天趁西岳庙逢集来街上卖的人,要他们提防着点儿,赶快出手,以免事出意外。现在,其他人赵广锁都设法给通知到了,惟独昨天晚上那个说话二里二气的愣头青小伙子怎么也找不见人。他这会儿心里可着急了,担心事情会在这个愣头青身上出岔子。万一他要是一暴露目标,那么一切就都掩盖不住了—这人胆大心粗,从不怕把天捅个窟窿。于是赵广锁一路躲闪着赵财东,也就由街东头儿向着街西头儿,悉心找那个二愣子来了。
赵村的这个财东人耐着性子,下大决心,花大力气,一直由街东头儿找到了街西头儿,可是让他遗憾的是什么可疑的迹象也没找到。他心里一直嘀咕着:“这就奇了。难道他们这伙熊人还真的能把自家的那柿子弄到到天上去,塞到地缝里?难道自己家里被偷的那些柿子还真的就能这样凭空蒸发了、灭失了不成?他想,那伙熊偷柿子也不过就是为了卖上几个钱,他们该不会把它白白地倒到崖上的五岔沟里去吧?柿子这东西又不比其它的什么果子,十天半月的能搁,它十分地不耐贮藏,如果放在家里,要不了三五天就会变质、烂掉的。他就不信这个邪,执着一念地只管继续一头往西找。
这时,他眼看就要走到西岳庙街的最西头儿了,再要继续往西走,那就走到西头街道外的柳树行了。街道上赶集的人到这儿渐渐都稀少起来,居住在西岳庙东南方向的人一般是很少到这儿来的。柳树行的西头那就是县城了—华阴县的县城虽说是座县城,但照西岳庙的繁华程度差远了,人们要是迟早到了那里总回有一种萧条、凄凉、破败的感觉,做生意的人绝对是不会到那里去的。县城西,紧贴城墙跟儿的是一条南北流向的长涧河,这条河就是华阴县城乡的天然分界线,河西边的那道残缺不全、时有时无的土城墙据说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的魏长城—魏国和秦国的国界。它南起华山北麓,一直向北延伸而去。赵财东走到街西头儿快到柳树行的地方,他那原本的一腔怒火几乎被一场徒劳无功的汗水都快浇灭了。他此时的心已经透凉透凉的,看来今天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瞎子点灯白费蜡,白忙活了一天,如今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赵财东没精打采地正想折身往回走,可就在他扭转身子,将要迈步往回走的那一刹那,眼睛猛地一下子给睁大了,神奇地发起光来—在远处的人丛里,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那不就是自己村里的二愣子吗?他跑到这庙东村人轻易都不来的街西头儿柳树行里干什么来了?那人这时似乎也瞅着了他,急匆匆地弯腰就拾掇起自己的东西来了。赵财东一看觉着势头不对,马上就浑身来劲儿,忘记了刚才的困惑和疲惫,飞也似的猛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二愣子那已经担了起来、正要走的担子后头,厉声呵斥说:“我看你个熊这下子往哪儿跑?”他气得两眼直冒火,瞪着二愣子肩上挑的那担柿子—那分明正是他自己地里柿树上所结的“牛心”柿子。这难道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还用说?于是他咄咄逼人地质问二愣子:“你这柿子是从哪里摘的?”别看二愣子这人,他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向来都是无理三分犟,有理犟到底,撞倒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他这时一看,跑是绝对跑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就和他村的这个赵财东胡搅蛮缠起来:“我的这担柿子是从哪里摘的,我说,你管得着吗?大街市上我卖我的柿子,你想买了你买,不买了给我走人。大路通天,你我各走一边。我卖柿子碍着你什么事了,犯得着你来盘问我?”
“你卖的这柿子是从我家树上偷的!”赵财东这时也不示弱,气势汹汹地痛斥二愣子。“什么?”二愣子怒目圆睁,“你说这柿子是偷你家树上的?你家树上的柿子得是刻字着的?就说你家有柿树就不许别人家也有柿树了?你霸道霸在赵村也就算了,今日你还霸到西岳庙的大街上来了?你也不擤一点儿鼻涕沾一下,看看沾得上这柿子沾不上?”“嗨!没见过你这吃屎的倒还比屙屎的有理了?贼比人还硬气?咱两家世世代代同住一个村儿,你家有没有柿树,我难道还不知道?这柿子分明你来路不明,你还嘴犟?”赵财东义正词严的在大街市上当众训斥着二愣子。二愣子这时转念一想:“你别看你这人在赵村一天称王称霸,横竖都是你有理,可是这出了赵村就不一定了,谁认得你是谁?在这岳庙街集上谁知道你的底细?世上这事情往往是硬的不如横的,横的不如不要命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他就大声叫喊了起来:“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啦?大街市上,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讹人得是?有人抢我东西咧!快抓住他呀!—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贼不要脸的才怪咧!”说着二愣子就挥拳向着赵财东劈头盖脸,狠狠地打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