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的小孩一见他这模样就都会吓得哇哇直哭。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儿,腰粗膀阔,有劲没劲,人一见都会望而气短,自愧不如;可是,有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为其做后盾的牛百善才不管他这一套呢。他坚定不移地恪守着自己的诺言:“不管是谁,只要弄到批判会上,站在了桌子前面,我就敢打!”你看他走进学校大门,一眼就看见站在桌子前面的那溜人中又多了一个自己不曾打过的新面孔,顿时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二话不说,奔上前去,举起拳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恶狠狠地乱打,并且边打嘴里还边唠唠叨叨地骂个不停:“我叫你个熊再敢枪杀共产党!我问你,你一共枪杀了多少共产党员?枪杀共产党员能不能算是热爱伟大领袖毛主席?”常言说,狗怕夹尾,人怕没理。牛运通他家庭出身再好,他人再是个暴性子,尽管平日与人讲话一不投机就瞪眼睛,可这会儿站在桌子前面了,是老虎也变成了猫,哪里还敢还口、还手?牛百善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个不字,只是双手紧抱着个头,满院子乱窜着四处躲避。人都奇怪的是牛运通这人平素可是个宁折不弯的硬汉子,怎么今天在逃避牛百善的追打过程中却只是像杀猪一样,一个劲豁着命地吱吱乱叫:“哎哟妈呀!打死人了!快来人吧。”然而灵醒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玩的这是一种消极抵抗手段,是在软斗争,他喊得这样凄惨,鼠窜得这样狼狈,其用意不外乎是让在场的人都知道牛百善是在他身上借故无理发凶,所以就没人愿意多事理睬他这一套,谁也不肯轻易上前劝阻、拉架,大多袖手旁观,站在一边看热闹。
然而牛百善哪里管牛运通耍的这些花花肠子,只顾一门心思地赶着打。一开始他还能称心地打着牛运通几下,可是一到后来,牛运通左躲右闪,凭他牛百善那两下子,就怎么也打不住了。这以来,打着打着,牛百善越追不上、打不着就越心急,越心理不平衡,于是就发起人来疯来了。在场看的人这时候也有人在暗想:“牛运通,你不会稍微跑慢一点儿,让牛百善那熊把你追上,多少打给几下,消消气,履行履行他平日那‘不管是谁,只要弄到批判会上,站在桌子前面了,我就敢打’的诺言,不就算了?”谁知道就在有人还正想着今天这事该到底怎样收场呀的时候,牛百善追牛运通追不上,追急眼了,竟不择手段地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半截子砖,嗖地一声,朝着牛运通狠命地就撇了过去。只听牛运通“哎哟妈呀”一声惨叫,随之扑通一下子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就这样,不知进退的牛百善还是不依不饶,不肯罢手,又捡起了身边地上的一块半截砖,直扑上去,豁着命地要继续去砸牛运通。周围旁观的人一开始对这事还有一点儿幸灾乐祸,事不关己地看热闹,没有谁愿意多此一举去劝架,可是至此一看牛百善要捅大娄子了,就再也不敢消停怠慢,纷纷连忙跑上前去拉架、劝阻——有人使劲挡住了牛百善,有人把牛运通从地上拉起来。牛运通这时满脸是血,一片模糊,已经都分不清眉眼了——幸亏他刚才还躲得及时,没有被牛百善那一砖头砸到致命处,要不然今天他还真的会把自己这条小命儿给送到这个“三忠于、四无限”的老贫农手里呢。后面从学校门外刚进来的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一个个见此心里都直纳闷儿:“今日是怎么了?牛运通怎么能被牛百善一下子给打得这么惨?简直让人不可思议。”这事从表面看,似乎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实际上它一点儿也都不奇怪。论实情,牛百善如果与牛运通打斗,那是马尾穿豆腐,根本就提不上串儿。这事情要是在往日,牛运通往牛百善跟前一站,眼眉稍微一蹙,那就都能把牛百善吓得尿一裤裆。再说了,牛运通今天是根本就没出手,他要是稍微一抬腿,就凭他这人的那股子气力和解放前给人背枪当护兵练就的那一身打架拳脚,一下子准能把牛百善给踢出去几丈远,让他爬在地上呼爹喊娘的再也起不来。可是谁叫牛运通今天是让革委会给揪出来,站在桌子前面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了呢?你可别小看生活中就这简简单单地往桌子前边一站,貌似不起眼的一个微小变化,它的威力可大啦,居然能使人际关系顿时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牛百善就是一个响当当、硬邦邦的革命者,而牛运通则就成了必须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阶级敌人、无产阶级专政对象。牛运通这样就由一个强者变成了弱者,软蛋了,没威气了,像个秋后的茄子,给蔫下来了;而平常在牛运通眼里就不上秤的这个牛百善却就得势了,英勇无比,彪悍异常。这难道是他们单个人的实力、本事吗?说到底一句话,这就是那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威力,是政治在起作用——单个人怎能敌得住整个社会的大趋势呢?
牛百善这时一见有人上前劝阻,那就更加张狂起来,人来疯来了,手里攥着那个半截子砖,不依不饶地舍命往前扑,是人都拉他不住。就在这事正闹得沸反盈天,不可开交的时候,牛百善的弟弟牛百顺从学校门外突然给慢腾腾地走进来了。他一见他这个二杆子哥哥一下子把人家牛运通打成这样子了,就这还是人都拉不住,立马就着急了,紧跑了几步,气冲冲地上去,从牛百善背后照着牛百善的屁股狠狠地就给了一脚。这一脚可把牛百善踢得不轻,没有一点精神准备的牛百善遭人猛地从背后踢这一脚,自身立马就失去了控制能力,踉踉跄跄地朝前趔趄了几步,重重地给摔倒在了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弄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的土。他这会儿正打红了眼,像个疯狗似的,谁拉他就咬谁,怎能忍受得了有人这样无礼对他?于是他从地上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紧握着手里的那块子半截砖,一个急转身,连看也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就朝着踢他的那人狠命砸了过去,并且边砸嘴里还边恶狠狠地骂道:“我倒**你妈哩!”牛百顺这人可不含糊,他闪身一伸手,顺势猛地一下子就把牛百善拿砖头砸他的那只手的手腕给抓住了,另一只手过去啪啪左右开弓,一连就给牛百善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同时怒气冲冲地质问牛百善道:“你**谁他妈呢呃?你给我说!”这两记耳光可把牛百善给打懵了,打得他耳朵里嗡嗡直响,眼睛里直冒金星,一时间辨不出南北西东,手里所拿的那块砖头也给无力地掉在了地上,那只高高举过头顶的手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他惊诧莫名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这个打他的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是他弟弟牛百顺?只听他弟弟牛百顺怒气冲冲地再一次质问他:“说!今日你**谁他妈呢?”
牛百善这一下子就像六月天气地里的庄稼遭霜打了一样,蔫得净尽净尽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嘴里怯怯缩缩地只是嘟嘟囔囔着说:“我**我妈哩嘛,难道还敢**别人谁他妈吗?”这话一下子说得在场的人个个忍俊不禁,但又不敢朗声大笑,连忙扭过身去,或者把自己的嘴给紧紧捂住。本来一个触目惊心的场面,剑拔弩张的氛围,让牛百善的这副熊相一下子给弄得大家啼笑皆非,觉着滑稽极了,就连牛百善的弟弟牛百顺火气也没有刚才那样大了,险乎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大家伙儿给笑出声来。为了避免当众出丑难堪,牛百顺连忙扭过身子,装作吐痰,把脸侧向一边,给大家了个脊背,让人无法看得见他这时的面部表情。
牛百顺一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子来,担忧而着急地说:“你看你这熊把人给打成啥了?还不赶快往医疗站送!挨球的一天二杆子得净净的——咱快给人家看病!这还有啥说的?”于是,包括牛百善在内,在场的人七手八脚地就都帮着牛百顺,急忙把牛运通往医疗站里送。
庙东村生产大队的全体革命群众大会并没有因为牛百善的恶作剧,闹了这么一个不小的插曲而缓和了气氛。等开会的人一到齐,革委会主任王黑熊马上就指令基干民兵关上小学校的大门,戒如临大敌,备森严。党支部书记杜木林宣布开会,并神情十分严肃地宣布了几条大会纪律:什么会议期间不准来回走动啦,不准相互串联啦,各人都要管好自己的小孩,严禁哭啼啦……看起来似乎有点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进入一级战备的样子——跟往常开会大不一样。开会来的人面对此情此景,心情一个个马上就都紧张起来,沉甸甸的,觉着今天这会有点儿非比一般,肯定有如前些日子社会上传言,是上边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重大事情。有些带娃的年轻媳妇为了在这非常的时候不触犯大会纪律,以防万一自己小孩哭闹影响会场秩序,就都干脆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掏出自己那白嫩丰腴的大奶子,把**塞进小孩的嘴里——以先发制人,以小孩最喜欢的那东西先把小孩的嘴给严严地堵住。这时只见民兵连长指派了不少的基干民兵在会场的周围值勤,似乎还在不停地来回巡查着什么。整个会场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气氛严肃得怕人。
主席台上面,除了往日常坐的党支部书记杜木林、革委会主任王黑熊这些生产大队的头面人物外,今日还坐了一个据说是从县里下来的大干部——谁一眼都能看得出来,今天这会的意义确实不同一般。会议很快就正式开始了,党支部书记杜木林简短地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县里所来的那个干部的简单情况以后,县里来的那个干部就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上的麦克风跟前,板着面孔,神情异常庄重,一字一板地给大家宣读起中央文件来。一开始,会场上还有几个不遵约束的人像往常开会一样自由散漫,心不在焉,他们一边在一起互相抽着自制的烟卷,一边漫不经意地叽叽咕咕,在低声谈论自己感兴趣的那些事,不识进退地把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