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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活在每一个当下。可是这些,年轻时不懂,当时最不当回事儿的,便是眼前了。”
“买卖谈的很顺利,回来之前,在前明一个老太监的手里,我花重金买了玉芯凤镯,其实也是我觉得愧疚,想叫她开心。富甲一方,爱妻在旁,儿女绕膝,我怀着对将来好日子的憧憬,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归家心切,日以继夜,终于赶到离徽州很近的一处小镇,本打算随便吃些东西便连夜赶路,当天午夜便能到家。可是,很巧,竟然遇见一个几年未见的好友,旧友重逢异常开心,多喝了几杯。我的酒量本不错的,可能是小店私酿的酒太烈,也可能是我连日赶路太累了,几杯酒便醉倒了,再醒来,已是第二天黄昏了。”
这时,已是日暮,晚风袭来,初秋微寒,一时,林珩的手紧箍着椅子的扶手,气息紊乱,说不出话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费扬古颇为关切的低声问。林珩点了点头,“是,她,死了。”听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把这句话挤出来,费扬古也感到了一股悲怆难耐的寒意。
“我一醒来,就看到林府赶来报丧的家人,难产、早产,母子双亡,她挣扎了整整三天,流尽了血,流干了泪,受尽了罪,也还是没有等到我回来。临终前,她还喊着我的名字!我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在她为我传宗接代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我却与朋友把酒言欢、酩酊大醉。是上苍惩罚我,一定是他惩罚我!你说,连我自己都不珍重的东西,老天又怎么会去护佑!我知道,若是我不去山东,若是我不喝酒,这些就不会发生!”
看着情绪异常激动的林珩,费扬古好意相劝,“林先生,这不是你的错,即使你在,不幸发生时,你也没办法阻止!”“不!我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死!”林珩瞪着眼高声喊道,他那固执到发红的双眼叫费扬古觉得,一个人埋藏在内心深处二十余年的心结,早已经风化成顽石,是铁定解不开了,他便说,“逝者已得往生,林先生,其实,你可以一边怀念她,一边过自己的生活。”
“你不明白,人家做夫妻的是先有男女之情,男女之情慢慢淡了,便有了越来越深的亲情,靠着亲情相守一生。我们却刚好相反,起先我们是兄妹是朋友,我们熟悉彼此的心性喜好、生活习惯,所以婚后的我们,一旦生了爱意,这爱便有了最深厚的根底,愈深、愈浓,不止是夫妻,我们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她走了,她带走了我的命,也留下了她的命。临终前,她叫人转告我,说她还会来找我,叫我好好的等着她!”
“我没掉一滴眼泪,没对亲朋好友诉说自己的悲恸,也再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她。其实,面对不幸,只有两种人能不表现出自己的悲伤,要么是他足够坚强,能战胜悲伤,要么,就是他困在自己的悲伤中,再也走不出来了。其实表现自己的悲伤便是挣扎,那证明他还想好!可当他明白自己走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更清楚,挣扎都是徒劳的!”这时候,林珩凄然冷笑,“反正,我就是不想好,也好不了了。”
“我想还像从前一样的做生意、应酬,在别人看来,除了戒了酒,我没有丝毫的异样,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过是在行尸走肉罢了。可我还是有那么一口活气儿,那便是表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即使自己清楚,那也许是她临终前安慰我的话,可是,那几年,那是我在这世上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这个心如死灰的人,内心深处,还是有最火热的奢望!”说到这儿,林珩眼里精光一现。费扬古见状,锁着眉头,低声说,“然后,你就遇见泽泽了,对吗?”林珩舒心的笑了。
“那年,为了越做越大的生意,我进京拜谒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鳌拜,去书房的路上,经过鳌府的花园。晚春,花叶绚烂的花园里,满园的桃花飘飞,一个荡着秋千、穿着粉衣的小姑娘,就这样,落到了我的怀里。肋下的剧痛,让我觉得,时隔八年,我好像,又活过来了!”
“一样的八岁,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被吓丢了魂魄。眼前这个辅臣的千金,活脱脱是我第一次见面时的小表妹。更叫我诧异的还在后头,在鳌府养伤的时候,碰巧知道,原来小因出生的那天,正是朱筱离世的那天。我明白了,原来表妹没有骗我,她再世为人,又来找我了!我叫她小因,里面正好有朱筱的名字,我每次叫这个名字的时侯,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在叫眼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女孩,还是在叫我那临死都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的亡妻!”
“我当时就觉得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还是八岁的表妹,我还是她十二岁的行之哥哥,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懂得去珍重当下了,我怀着最虔诚与卑微的爱去守护着眼前的小姑娘。你都不知道,小因小时候有多顽皮,聪明绝顶却不爱读书,若是依我,不爱读就不读了,她喜欢做什么我都依着她。可是不行,这一世,她还不是我的,我只是她家的西席先生罢了,我要是教不会她,鳌府会另请高明。我怎么能离开她?为了她我都决定将徽州的家和重要的生意全都搬到京城来了。”
“其实,我又哪里做过先生、教过书啊?为了让她爱听我讲的课,我是绞尽脑汁,我府里常年养着十来个学富五车的才子、大儒,我给她讲一个时辰的课,可你知道我要花多少时间博采众长,准备这堂课吗?她淘气不做功课,我是既舍不得打,更舍不得骂,可我不惩罚,她又不长记性。我只有罚她不吃午饭,可是,我心里又心疼的很,每一次罚她一顿不吃,私下里,我便罚自己一整天不吃饭。我满心的扑在她身上,可是生意上我又不敢有丝毫的倦怠,她是辅臣的千金,为了我们,我得有我自己的资本啊,实话和你说,这么些年来,我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可能我的这些付出,小因也多少明白吧,她一天天的长大,对于我对她的感情,她也渐渐的明白了。万幸的是,她还像朱筱一样的恋着我,信赖我。”
“想想都气苦,这一世,我终于明白珍惜她,珍惜我们的缘分了。可老天又拿别的事情来为难我了。你们满人八旗选秀,她父亲把她往皇后上栽培,再不济也要嫁个满人权贵,我一个汉族的商人,娶她,轮也轮不到我啊!小因想叫我带着她私奔,隐姓埋名的过日子。那是异想天开,她以为那是戏文里呢?更何况《牡丹亭》《西厢记》里,书生是带着皇帝的未婚妻私奔吗?他们不要命吗?没有命哪来的长相厮守啊?费大将军,我不是你啊,你后来想带着小因去太行山上安家,那是夫妻归隐的风流佳话,可我当时若是和小因走,那是师生偷情私奔、叫人不齿、大逆不道的丑闻,我们根本走不远,我们会死,不被朝廷杀死,也会被鳌大人杀死。”
“所以我根本没答应她,小因便误以为我是放不下我的万贯家产,我也没辩解,因为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我宁愿自认自己的自私,也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虽然我后来出的主意小因也答应了,可是这个隔阂却埋下了!”费扬古很是不忿,“旁的主意?就是找我当垫背的?”林珩一脸歉然,“对不住,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本来是看好刚丧妻的索额图的,可是我又觉得他不够好,那样的俗物,委屈小因了,你当时刚好奉调入京,正中下怀。可我没想到,你呀,是好大劲儿了。其实,我也后悔。”“什么叫也后悔?是只有你后悔罢了,我觉得,很好!”听着费扬古刚硬的话,林珩苦笑着点头,“对,是我自己后悔,我,终是替人做了嫁衣裳!”
“本来就有隔阂,又遇上了你这么个钟情深情又专情的主儿,我和小因之间,我苦心经营了多年,本以为牢不可破、坚如磐石的感情,后来,还是渐渐的出了问题。那一次,你们刚从扬州回来,我向小因要头发要去普陀山拜佛,因为听人说将两个人的头发缠在一起埋在普陀山,来世便还能做夫妻。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不给我,我追问,她便哭着说,她已经将来世许给了别人!”说到这里,林珩情绪激动,“你说这叫什么事?三十年啊,历尽波折,前世今生,我还未尝夙愿,只想着修个更好的来世,可她倒好,和你做了半年的夫妻便想着要和你来世了,凭什么?”
哎,那不过是感激罢了,费扬古悻悻的想着,却并没有说什么。林珩大口喘着粗气,“我这辈子从没对谁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我怒火冲天,口不择言,说了许多狠话,我就跟疯了似的,冲门而出的时候,还说了,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坐马车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一阵阵的剧痛,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疼究竟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回到家后,我又想起了我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你知道我有多怕吗?那是盛夏啊,三伏天,热得人气都喘不顺,可我坐在房里打了一整夜的寒战,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起来!”
“好容易挨到天亮,我急忙叫人带信给小因,说我要见她,我在鳌府里等她。到了鳌府,我哪还有心思教孩子读书,放了崇崇的假,一个人坐在书房等,可是她却捎话来说,有事缠着,今天脱不开身,明天再来。我跟魔障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叫人带信给她,我说我今天一定要见你,我等不到明天。其实,我不是等不到明天,我怕我见不到她,便活不到明天。黄昏时,她终于来了,我就那么失态,那么没出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不能断,不能断,断了就既没这辈子也没下辈子了,不能断啊!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你。若非死别,决不生离!”
“对于我那天的表现,小因是又吃惊又不知所措,因为一直以来在我跟前,她都是一个要我宠、要我纵容、依赖我的孩子,她不知怎么办好,便扑到我怀里呜呜的哭,她发誓说,说她绝不负我,绝不负我!”
“虽然自那以后的三年里,这风波就没断过!可我无论有多伤心、多生气,我都会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