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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大领导神经短路,竟拒绝黑豹乐队在学校礼堂演出,怕学生们控制不住情绪。学生们看着海报骂娘,骂着骂着就炸了锅,敲着饭盆在食堂门口示威。老六声嘶力竭,看着比一天不听黑豹就睡不着觉的老五还要愤怒。老五倒直接,瞪着眼撕掉了学校的通知,掏出打火机烧了。众人纷纷鼓掌,开始谩骂。
“校长校长操你妈!”这是一个89级师兄。
“操得好!”这是唯恐天下不大乱的老大。
“这鸡巴……有道理!”这是永远装作有学问的老二。
新上任的陈校长令人生厌,堂堂一个刑法专家,开口就是八卦。他从台湾东吴大学考察回来,给全校师生开讲座,聊考察心得,开头第一句话:“同学们,你们知道吗?这个台湾东吴大学校长章孝慈,其实是蒋经国的私生子……”
陈麦一愣,像听到一个面的司机说着邻居家扒灰的事。老五呸了一声起身便走,自言自语道:“这是校长吗?这是校长吗?这是个傻逼呀……”
在学生们愤怒的饭盆声讨中,校领导决定把演出放到破破烂烂的昌平剧院去。聊胜于无,学生们虽然不满,仍浩浩荡荡奔了门口,一边走还一边唱。交警紧张地看着他们。陈麦一溜小跑来到图书馆。辛兰刚还在这看书,他就想拉她同去,可辛兰不见了,连占座的书都没了。陈麦见田晓玲在窗口还书,就过去问她。田晓玲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好像看到她和刘一民教授一起走了,说是去看黑豹的演出耶。
陈麦心里骂着娘,脸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为何不去?”
“又没人请我……”田晓玲厚嘴唇一撅。⒌⒐⑵昌平剧院烟雾腾腾,像垮掉的一代的诗歌朗诵会,五百多人的剧院挤得沆瀣一团,88级的师兄把三条腿的格劳秀斯也牵来了,在人堆里兴奋地汪汪叫。黑豹乐队拉开架势开始热场,学生们就高呼起来。陈麦拉着田晓玲钻过密集的蹦跳的人群,一边找着辛兰,一边找着老五。刘一民和辛兰站在前面,刘一民那夸张的米黄色贝雷帽在一片军大衣中异常显眼,像草地上一坨鲜亮的黄屎;而辛兰就在这坨屎的一边,穿着他很喜欢的蓝色的毛线衣。
陈麦黑着脸,拉着田晓玲走向老五等人。演出开始了,《无地自容》瞬间点燃了全场,人们都跟着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敲打着座椅。田晓玲跳上座位欢呼起来,大屁股扭来扭去。陈麦怕她掉下来,忙上去扶住她的腰。她的屁股遮住了他,在眼前悠悠地晃。陈麦就皱着眉躲开,正见辛兰看向这边。陈麦故作礼貌地点了个头,一把揪下了田晓玲,这女人尖叫着倒进他怀里。辛兰微笑着凑近刘一民耳边,不知说着什么,刘一民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台边有人叫他,刘一民就和辛兰说了声进去了。陈麦泛上一口痰,回头去吐,远远看见郭宇和他的兄弟们站在后面。
第一首刚完,幕黑了又亮起来,幕后钻出无处不在的刘一民,陈麦一阵恼火。刘一民拿着话筒,像周恩来那样对台下摆着手,字正腔圆地说:“大家都小点声,不要破坏剧场,我们看这场音乐会不容易,别站在凳子上,要踩坏了,别叫得这么凶,影响坏……”
“操你妈,滚下去!”“滚下去!”“傻逼!滚下去!”
场下一片怒骂声。几个塑料饮料瓶飞了上去,陈麦也解气地骂了几句。刘一民很是意外,见大家不买账,还有更莫名其妙的东西飞来,就夸张地叹了口气,摆了个架势,真的在台上打了个滚,下去了。
全场皆愣,随即大笑,全部鼓掌。演出继续进行。陈麦对这人的聪明很是佩服,难怪辛兰喜欢和他凑。
《Don’t break my heart》前奏才刚开始,陈麦看见辛兰宿舍的李菁急匆匆穿过剧院。辛兰听她说了几句,立刻要走。刘一民又钻回了辛兰身边,看着想跟去,好像又不方便。辛兰径直朝陈麦跑来,拉过蹦得正欢的田晓玲,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冲陈麦点了下头,就要走。
陈麦终于忍不住,歌壮情胆,一把拉住了她,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在她耳边大喊:“你到底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
也许是我的错
也许一切已是慢慢地错过
也许不必再说
从未想过你我会这样结束
心境如此难过
只是记得你我彼此的承诺
一次次的冲动
……
歌至高潮,全场合唱,剧院像翻腾的沼泽地,台上的黑豹大汗淋漓,台下的学生们血脉贲张,游窜在舞台和观众之间的格劳秀斯像只嗑了药的疯狗。而辛兰的脸像平静的湖面,她犹豫了一下,抱过陈麦的脑袋,也在他耳边大喊道:“小王八蛋说要见我最后一面!”
小王八蛋得的是胃癌,发现时好像已经无药可治,别看人还能到处蹦跶,没准半年就得去爬烟囱。那天小王八蛋和陈麦哭着说出这事实后,陈麦还装腔作势地开导他,鼓励他向辛兰发动进攻,口是心非地为他出谋划策。陈麦断定辛兰瞅不上这靠菜刀壮胆儿的小子,借他个板凳他也够不着她。
那天晚上,5401宿舍的老大和他又说起小王八蛋,陈麦才知道这人真的命不久矣。陈麦便有些后悔,小王八蛋要是摆出一副将赴刑场的壮烈样,万一把立场宽松的辛兰打动了怎么办?有些女人希望经历一场生死离别的爱情,过程绚烂,结果虚无,小王八蛋完全可以满足辛兰这份虚荣,这样的电影还少吗?这事做得真他妈的横不愣登。风度翩翩的郭宇只轻轻挥了手,却还没有告一段落,又冒出个死了都要爱的小王八蛋,旁边还有个色眼迷迷的刘一民,自己吃着几种味道的醋,酸到一起快成镪水了,这事没准弄得鸡飞狗跳驴上墙啊。
“好好安慰他,好像是活不了多久,但是别骗他……我们的事以后再说。⒌⒐Ⅱ”他很丧气,但藏起了这感觉。
辛兰看着他,欲言又止。陈麦推着她让她快去,在她的额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后排的郭宇一定能看到了,他心想。辛兰也没说什么,就去了。
“你又故意亲辛兰……”田晓玲酸酸地对着他笑,一语道破天机,“故意”二字用得好。陈麦苦苦一笑,又把她扶上椅子,撑着她的腰对台上喊将起来。
老六急匆匆跑来,见陈麦举着田晓玲,差点踢出飞脚。陈麦忙把她推给他,田晓玲并不在意挨着谁,只直勾勾看着台上。刘一民在前面故扮青春,摇头晃脑地喝彩。陈麦见老二站在座位的扶手上,手里挥舞着个可乐瓶子,一边敲击一边怪叫着,就上去抢了一个过来。他掂了掂重量,瞄准刘一民的座位,抛了一个弧线出去,想砸在他附近恶心他一下。玻璃瓶子带着哨声飞去,却不偏不倚正中贝雷帽。瓶子碎裂,刘一民捂头低下,帽子一摘,隔这么远,陈麦仍看到鲜血哗哗流下。
场子里炸了锅,帮腔的、起哄的、叫好的、骂人的,乱糟糟闹成一团。陈麦两手揣兜装不知道。有人见老五拎着瓶子站在高处叫好,就以为是他,骂这个四眼猪是傻逼。老五看似文弱,实则暴烈,当即抡瓶子砸了过去。
混战就此开始,全场人很快就打成一锅粥。格劳秀斯拖着绳子满地乱窜,躲着人们纷飞的腿脚。黑豹想必对此司空见惯,在横飞的瓶子和拳头中继续演奏,台下的学生们一部分忘我地战斗,一部分忘我地唱歌。陈麦拉过要参与群殴的老五和老二,说走吧,这里不比校内,警察要抓人的。老五当然不走,说要抓也抓一片,凭啥抓我一个?陈麦却是不依,说你丫跟我走吧,打架我比你有经验。
出得门来,刘一民正半弓着腰小跑,他端着贝雷帽接着脸上的血,像端着个易碎的宝贝。
“打得好,这鸡巴行!让丫白天在讲台上装逼,晚上在教工宿舍干逼,听说法律系那个任月花都被他把肚子搞大了,刚堕了胎。操,恶有恶报,丫让女人流血,这不也还回来了吗?”老二指着刘一民,一脸的不屑。
“如此禽兽,该打,但老三你别让我背黑锅啊,满场子人都以为是我扔的,我不出卖你也就罢了,你还想让我再留一级啊?”老五边走边骂。看得出他毫不在意,只是调侃几句而已。
“有人找你我就招,我又没想打他,我打黑豹呢,你没觉得唱得不卖力么?连屁股都不动,我都怀疑是假唱呢。”
“扯淡,黑豹从来都不假唱,人家大老远来了,一分钱不要来慰问咱农村人,你还挑三拣四?太不要脸了。你也别蒙人,我早看你瞅着刘一民不顺眼。唉,一个辛兰,军都山三流的货色,就让你们都变成了禽兽。简?奥斯丁说了:女人既可以让男人变成天使,也可以让男人变成禽兽。而我,只看到禽兽啊……”老五一边走一边甩着袖子,见前面来一狗,大喝一声:“禽兽让路,陈麦在此!”
陈麦抬脚去踹他,老五轻巧地躲过,三人嘻嘻哈哈地奔学校去了。
3
市府广场出现紧急情况,几十个越战老兵排着队站着不走。他们的军装上挂着明晃晃的军功章,领头的拿着喇叭哇哇叫,像要造反一样。广场派出所的所长去了,没说两句就被一个老兵扇了耳光。这帮老家伙见人打人,谁挡揍谁,叫嚣着要和市长或者书记讲讲理。
陈麦迅速带队前往,文局照例来电说一定要谨慎,这帮人惹不起,要再处置不当,他们敢去天安门闹。能哄就哄,能骗就骗,能散就散,千万别较劲,这帮家伙也上了岁数,也有子女,挺那么几个钟头就受不了了。
几十个老兵竟整齐地站作几排,高低有序,纹丝不动,军功章在风里叮当乱响。带头的老兵声如洪钟,正用喇叭在喊:“走长征的算人,老八路的算人,打新中国的算人,抗美援朝的也算人,都他妈的一样为共和国流过血,凭什么我们自卫反击战的不算人?95年爷就下岗,现在抚恤金每年三千多,除去养老保险,球毛不剩!一个月退休工资才一千多,吃饭都不够,抗美援朝前的所有老兵都涨了工资福利,为啥我们不涨?自卫反击战是不是保卫共和国?我们的血不算血?我们的伤残就不是伤残?要这么拿我们不当人,我们就去北京,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