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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其实是希望她能阻止我的。然而当她脸上真的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时,我却又害怕她真的会阻止我。于是,我在她开口之前就慌忙抢先说道:“我说笑的。”
就这么反复纠结了几日之后,我最终还是跟随那两人去了雪山。安东尼见到我的时候一副意料之外的不悦神情,那女人反倒是一脸的热情——虽然十之八|九是在假装客套。她说:“安先生每天都去开会,我一个人在酒店里无聊死了,你来了正好与我做个伴。”我说:“我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心里却想这女人真是既虚伪又矫情。
我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跟那女人混熟了,俨然一副好姐妹的姿态。安东尼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有一天,我们三人共进晚餐时,诗敏忽然不动声色地对安东尼说了句:“今天听安娜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安东尼手里的叉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无辜地说:“没说什么啊。”
“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他对我喊说,声音也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诗敏愣了愣,说:“她就跟我说了她十几岁时你们一家接济她的事情,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是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恶作剧一般地笑说。
安东尼顿了顿,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俄而又颓然地说了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就起身离开了。诗敏也悻悻地离席。
我一个人愉快地吃完了晚餐,连日来因目睹他们卿卿我我的姿态而一直堵在心头的郁塞感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之后过了两天,安东尼突然来找我了。他给了我一张机票,说:“你去德国看看你妈吧。”
我笑说:“过段时间再去也一样,我现在还在旅行呢。”
他脸上露出一种努力克制的隐忍表情,说:“你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我不能待在这里?”
他面色冰冷地站在那里缄默良久,忽然发泄一般地将那张机票扔在我的脸上,对我吼说:“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这些年来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这忽然之间的爆发既出乎我的意料,又在我的预料之中,因而我连怎么回应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你能忘记那件事的那天,我说不定也就忘记了。”
诗敏的出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因而我并没有欣赏到他脸上更多的痛苦表情。真是扫兴极了。
这天以后,诗敏再没有像之前那样约我去观光、滑雪,就算偶然遇见问好时,脸上的神情也冷淡了不少,我想应该是安东尼对她说了什么吧。然而正当我觉得这旅途已经变得索然无味,准备回香港时,她却忽然又来找我了。
那天她敲开我房间的门时,脸上一副焦急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带着哭腔对我说:“刚刚我妈打来电话说,我姨妈病重了,我必须要马上赶去法国,可是安东尼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一定还在开会。安娜,我该怎么办啊?”
我沉默了几秒,像所有善良体贴的好女人那样用一种温和的语调安抚她说:“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可以给安东尼留张字条,他来了之后我帮你交给他,让他马上去找你。”
她果然也像所有六神无主的女人那样感激地对我点了点头,毫不怀疑地回自己的房间写了张字条交给我,而后就拖着行李箱匆匆地去搭电梯,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将她的门卡偷偷地藏了起来。她离开后,我用那张门卡开了门,烧掉了那张字条,又将她没有带走的衣物和个人用品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最后,我点起一支烟,躺在他们的床上抽了起来。
那天晚上,安东尼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我早已昏昏欲睡。不过,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从门口飘过来的那一刻我就醒了。兴许是担心吵醒正在熟睡的爱人,他并没有开天花板上的灯,只开了门口的壁灯。我睁开眼来向门口望了望,又小心地背对着他侧过身去,屏息倾听起他的动静。我先是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想来他应该是在脱衣服。而后,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浴室里,不一会儿,墙壁那侧就隐隐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很快冲完了澡,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一股清新的沐浴液的味道飘入了我的鼻腔。我还未来得及回味这味道,他就在我身后躺下了。
“宝贝,没有把你吵醒吧?”他伸出手臂轻轻地环抱住我,像是耳语一般地问道。这温柔而宠溺的语气又使我莫名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身体也禁不住微微地颤动起来。
他发觉身边的人并没有入睡,就吻了吻我的脖子,贴在我耳边说:“今天开了一天会,晚上又被拉着去参加公司的派对,累死了。”
我没有做声。
“本想叫你一起去的,可是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都打不通,这里信号实在太差了。我好想你。”最后那句话,他是用一种挑逗的语气说出来的,我心中那些愤怒顷刻间变成了憎恨,直恨不得立刻回过头对他报复似的嘲笑一番。
然而他却依旧毫无察觉地吻我,一阵阵温热的呼吸扫在我的耳后和脖子上,于是我决定再等一等——这男人,连亲吻的人是其他的女人都没有注意到,由此可见他也没那么爱那个女人,他对她说不定仅仅是单纯的欲望而已。我倒要看看,当他发现自己身下的人是我的时候,这闹剧会以怎样狼狈的局面收场。
那男人最终在摸到我的乳|房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怀里的人并不是未婚妻,我心中觉得滑稽的厉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却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去,打开天花板的灯,一脸惊恐地望着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诗敏呢?”他用一种仿佛看着什么不洁物的眼神看着我说。
我没理会他的问题,兀自调笑说:“你老婆的胸是有多小啊,居然一碰到我的胸就发现了。”
他眼中的惶恐转而变为盛怒,咆哮一般地对我吼说:“我问你诗敏到底去哪里了?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
“我能对她做什么啊。”我笑着说。
他依旧火冒三丈地瞪着我。
“不外乎,将那件事告诉她罢了。”我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那女孩真可怜,我告诉她的时候她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后来又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只好留她一个人在房里哭了会儿,再回去时发现她居然在洗澡。也是,跟一个强|奸犯做|爱,想想都觉得恶心。洗完澡后,她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还让我转告你,她不会再见你了,让你以后也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在信口编造着这个故事时,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他也面如死灰地看着我,眼里只剩了绝望。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也该走了。”我说。
他眼中忽然现出一种怒不可遏的疯狂,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不容分说地拉住我,将我一把按倒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脖子。
我脑中掠过一丝短暂的恐慌,而后便为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愉悦所包围。神父,我发誓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比情|欲还要猛烈的快乐——虽然情|欲从来没有带给我任何快乐。我听着他口中的咒骂,简直兴奋得要昏厥过去了——
“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要将我的生活毁灭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你要恨就去恨那些混蛋啊!为什么只恨我一个人!就因为我比他们多了一些良知吗?你这女人太可恨了!太狠毒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快点去死吧!”
我感受着他不断加注在我颈间的仇恨的力量,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狂热的洪流在激荡,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对他大声地叫喊:“对,就是这样,杀了我吧!马上杀了我吧!我是如此爱你,又是如此恨你,这爱恨狂暴得快要将我摧毁了!所以,你杀了我吧!你不必再忏悔什么,也不必再救赎什么,你能拯救我的唯一方式就是杀了我!就让那狂风把我吹卷,硫磺把我熏烤,沸汤的深渊把我沉浸吧!'1'”
我以为我会以这完美的方式死去,然而当我就要到达那快乐的顶峰时,他却忽然松开了手。我眼前刹那闪过他流着眼泪的、空洞麻木的眼,而后便不可抑制地趴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到终于能够撑起身子回头张望时,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躺倒在床上,心情彻底地平静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那梦境明明是安宁的,却又浮动着一种浓重的悲伤。清晨醒来时,我的眼底挂着泪,脑袋昏昏沉沉的。安东尼依然没有回来。
我穿好衣服下床,忽然发现对面的书桌上静静地躺在一张字条。我走过去拿起来,见上面写着:“我已经受够了,你这个疯子。”
我迷茫地盯着那张字条,还未完全理解那行字的意思,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我走到门口打开门来,听见她用英文大声地喊道:
“快打电话叫警察啊,有人在清洁室里上吊自杀了!”
我木然地走到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佣身边,向她正惊恐望着的清洁室里看了一眼:安东尼双脚悬空地挂在那里,就像一条垂在钓线上的死鱼。不过他的衣着依旧是得体的,他穿了精细考究的西装,系了暗色花纹的领带,脚上一双擦得没有半点尘埃的皮鞋。他直到死也是个体面的绅士。
我站在清洁室的门口看了大约两分钟,神思恍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起了行李。
17个小时后,我回到了香港,坐在这里向神父您倾诉告解。我想您或许会问我为什么不自杀。我也想。在过去的16年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自杀只是那些灵魂高贵的人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天主不会怜悯我肮脏的灵魂,一如他不会接纳我肮脏的肉体。我不配拥有自己的死,就像我不拥有自己的生。
从此,我既无法死亡,也无法生存,将只能永远地作为行尸走肉在这世界上没有意义地存在下去了。
。
安娜做完了告解,走出空荡荡的教堂。惨白的日光照在教堂尖尖的屋顶上,对面刺目的初阳疼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1' 莎士比亚:《奥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