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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叹了口气,从领口里勾出被她串成了项坠的那枚银币。
——由于这个年代的衣服没有口袋这种东西,她又不喜欢把东西放进袖子里,这枚柒七七给她的银币几乎是她和现代唯一的联系了,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不想让银币离身。
白玉兰心里也有点担忧起来。
有了木榴月的前车之鉴,她对自己一定能穿过来再穿回去的信心大跌。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呢?
那时候……七七难道也是这样身不由己地离开了吗?
白玉兰摩挲了银币一会儿,又想起了当时七七把银币送给她的时候。
当时白玉兰拿不准自己到底是做梦还是穿越,于是柒七七拿出了这枚银币,在咖啡厅的暖光下,银币美得不可思议——这枚银币一面画着夜空,正中是一轮满月和一弯新月,没有任何星辰,满月微微凸起,新月稍稍凹下,弧度犹似微笑,奇妙地透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另一面则画着一只闭着的眼睛。比白银更加闪耀,比钢铁更加坚硬,柒七七说这是“幸运银币”,但是,白玉兰却已经明白并不只是这样。有一次她不小心把银币掉在了院子里,没想到那天她就听不懂麻仓叶王的话了——然后,白玉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原本是听不懂这个时代的语言的,后来她学了一些日语基础,再后来又穿过来遇到了小时候的叶王时,她听到叶王说的是中文,但叶王说听到她说的是日语。
后来这件事就被白玉兰粗心大意地忘记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学习的那些现代日语根本就不足以支撑日常交流,她之所以没有语言障碍,只能说是这枚银币的功劳了。
柒七七说过,这枚银币是用来甄别梦幻与真实的,如果是梦境或幻境,银币上的眼睛就会睁开——白玉兰曾让麻仓叶王用几个简单的幻术,然后她就看到银币上闭着的眼睛真的睁开了,非但如此,另一面的满月发出白光,新月发出红光。
紧接着,白玉兰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当时,自己还开玩笑地问这是什么神级装备啊。
柒七七回答:是神级装备,白与赤双月神的秘法祭司才能炼制的东西。
柒七七还说:因为我穿越过,这是我穿越带回来的纪念品。
穿越什么的,当时白玉兰自己都半信不信,所以她也就确信了柒七七只是和她开个玩笑。
可是,如果这枚银币真的能够甄别真实与梦幻,能够消除语言的分歧呢?
神级装备,白与赤双月神的秘法祭司才能炼制的。
穿越带回来的纪念品。
假如把二者联系起来的话……
结论好像有点吓人。
白玉兰思考怀念了好一阵,才迟疑地说:“七七啊……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本来以为她是喜欢到处旅行的自由职业者,因为她懂得很多又很杂,也经常会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个银币就是她送给我的。”
麻仓叶王看着白玉兰手里翻转了几次的银币上微微泛着的神光,眯了眯眼睛,笑着问:“那位殿下说过这是什么吗?”
“说过一次……‘白与赤双月神的秘法祭司炼制的幸运银币’……我觉得她一定开玩笑。”
白玉兰茫然地说:“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啊,什么月神,还两个,秘法祭司,听起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可是……七七失踪了。我有时候想,难道她去了一个有神的世界?”
“……这个世界,也有神明哦。”麻仓叶王意味深长地说,“兰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白玉兰想到那次乘着彩虹而来的神明顿时浑身僵硬。
“……呃,这个……虽然见过,总归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吧?因为我们接受的教育都是唯物主义论啊,有神论是唯心主义啊……”
“唯物?唯心?”麻仓叶王勤学好问地追问,“兰姬能详细说说吗?”
“呃……”白玉兰大学并没有选修哲学课只是学习了马思毛概,让她专业地阐述两个理念的差别有点难,她想了想,想到了那个经典的鸡汤,“我就说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有一个中年人总是觉得心烦意乱、生活苦闷、毫无希望,于是就去向一位佛法高深的高僧求助。高僧指着院中竹竿上挂着的旗帜问,你看,到底是旗在动,还是风在动?中年人犹豫了很久,回答,是风在动。高僧笑着说,不,是你的心在动。于是中年人顿悟……反正你也不要问我中年人顿悟了什么,这个故事没说他怎么了。”
白玉兰磕磕绊绊说完了之后,跟麻仓叶王总结:“就是这个故事吧,高僧的回答就是典型的唯心主义,一切以心想、精神的概念为核心,强调物质来源于精神,如果没有心,就没有风和旗。那如果是我们来回答,肯定是风吹旗动,跟心动不心动完全没关系……因为风和旗帜是客观存在的,旗帜的运动和风的流向也是客观存在的,不因为主观认知而改变……”
麻仓叶王笑眯眯地听完,这才说:“这位高僧是谁?”
白玉兰一愣,万万没想到说完故事后叶王是这个反应,顿时有点不开心,就跟辛苦给人补课后,学生问自己WiFi密码一样离题太远,一怒之下开始狂灌鸡汤。
“喂!这个故事又不是专门跟你说高僧的!高僧故事还多呢!我再给你讲几个!说以前有个青年去向高僧倾诉,说自己的爱人有很多优点,但也有很多缺点,要怎样才能让她改正呢?高僧说,我可以回答你,但你要先给我一张只有一面的纸。青年思考片刻……你猜怎么了?”
麻仓叶王想了想,顺手拿出一张符纸比划了一会儿,疑惑地说:“于是青年就顿悟了?”
白玉兰劈手夺过麻仓叶王手里的符纸,完全无视了上面画得极端漂亮的五芒星,利索地顺着长轴一撕两半,先把一半的纸条首尾相接,用唾液随意粘了一下。
“看,这就是普通版本的圆环,有内外两面,也就是高僧想用来劝诫青年的纸有两面,不可能只取其一。”
麻仓叶王眼看着自己绘制的符纸被这么糟蹋,还是笑吟吟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玉兰顺手把纸环丢给麻仓叶王,拿起另一半的纸条,依然首尾相接,但是在粘贴前将一边转了一百八十度,完美地贴了一个莫比乌斯环,随后冷哼一声说:“看看这个!这就是只有一面的环!无论从哪一点出发往前划线,最后必然能回到同一点来。所以故事的结局是,青年粘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给高僧,高僧把青年打下了山!”
麻仓叶王听得一愣,紧接着失笑,从白玉兰手里接过莫比乌斯环来回看了几次,突然笑着说:“我觉得这个青年完全是自寻烦恼,并不是因为一个人优秀才会无法克制地想要一直注视着她,而是因为心慕于她,才会认为她比任何人都好。对我来说,我恋慕的姬君就像这个环一样是完美无缺的。”
白玉兰被麻仓叶王认真的注视看得很有些窘迫,转过头假装自己没听懂。
“……所以这个故事的重点并不是青年到底有没有自寻烦恼啦!”
麻仓叶王看着白玉兰耳朵泛红,笑眯眯地偏头,伸手撩起白玉兰一束发丝,轻轻在唇边一碰,轻声吟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白玉兰更慌了,脱口而出:“我语文零分!不知道下面一句是什么!”
麻仓叶王任由发丝从指尖滑落,微笑地反问:“哦?是吗?”
白玉兰死撑到底,坚决不松口。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麻仓叶王低笑着说:“那么我告诉兰姬好了。是‘江州司马青衫湿’。”
白玉兰的高考后诗词强迫症立刻就出现了,条件反射地反驳:“你说错了,应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麻仓叶王轻飘飘地反问:“哦?是吗?”
白玉兰信心百倍地说:“那当然!”说完之后她就觉得哪里不对,立刻改口,“刚刚说的不算!!!”
麻仓叶王忍俊不禁,一边摇头一边说:“唉……是我的错,竟然让兰姬来开口,原应是我来说才是。”
白玉兰马上站起来大喊:“叶王你坑我——!我只是念了一句诗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麻仓叶王笑眯眯地说,“兰姬自己说过不知道下一句诗是什么,既然不知,那便是自己所和咯?”
白玉兰站在樱花树下觉得自己尴尬症都要犯了。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麻仓叶王笑着点点头,顶着白玉兰期待的目光说:“兰姬的心意我当然明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麻仓叶王说什么不好,这时候又把结发拿出来说,旧事重提,白玉兰尴尬得快要死掉了。
“……我不是……”
“那么,兰姬到底是知道那句诗,还是不知道呢?”
麻仓叶王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回来。
白玉兰顿时尴尬了。
在“说知道这句诗就等于知道对方在表白”和“说不知道这句诗就等于她在表白”之间,她觉得选哪个都很想死,奈何麻仓叶王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她犹豫了很久,只好说:“知道……”
麻仓叶王笑着追问:“那么,兰姬的回答呢?”
白玉兰直接卡壳一点声音都没有。
麻仓叶王站起来,顺手折下一枝樱花,微笑着说:“既然兰姬没有拒绝,那便是默许了?”
白玉兰万万没想到对方这么能解释,刚想开口,一朵樱花就蹭到了唇边。
樱花树下,白衣少年手持樱花唇边含笑。
“闲适若春霞,山樱开似玉,见花如见君,虽久不知足。”
春日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就HE了。
大家来祝福一下麻仓夫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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