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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由是略知朝堂百官之“阴”“明”也。
第十五章 龙翔府卫(上)
朝退之后,李煜又于宫门外和韩熙载、常梦锡等人闲话了几句,此时因李煜第一次上朝,观多于言,并未表现得如何出众,所以常梦锡、陈乔等人亦未真心折服,只是力赞了几句自己作的《破阵子》《水调歌头》。韩熙载又约好三人下午未时到李煜府中一聚,之后才各自回府去了。
待李煜要上轿的时候,却有一名小太监来唤自己,李煜认得出来,正是昨日来叫自己入宫的那人。忽而感叹世间之奇妙,昨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这个小太监来传自己,然而自己的身价、地位却是迥然不同了。
李煜对这名小太监还是有些好感的,问话中,才知他叫李家明,这一回却是光穆皇后忍不住思念之情,遂昨晚就请李璟今日一等朝散之后,立即传李煜去后宫见驾。岂料李璟却似乎一时忘了这事,幸得李家明提醒,于是才吩咐李家明匆匆赶来传唤。
当李煜见到母仪天下的钟皇后时,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过好在多是安慰、疼惜之言语,而很少提及往事,故而李煜倒也能应付自如。
李煜想不到的是,此时李从善原来却也身在后宫,正陪在母后的身边。
李从善年不过十六、七,史称“器度凝远”,不过此时在李煜看来,却颇似天真烂漫、与世无争的,就仿似还稚气未脱,其行就好像几年前的李从嘉,也难怪周宪说以前自己和李从善最是臭味相投,如今从李从善对自己的举止看来,说其粘人亦不为过。
光穆皇后钟氏本意是留李煜在宫中用膳,只是李煜怕宴席间言语多了,难免会有破绽,遂婉言道:“母后,儿臣今已回宫,来日方长,也无需及于一时嘛。其实也怪儿臣疏忽,我本早该来给母后请安的,只是娥皇她大病未愈,重光心急火燎之下,一时忘了礼仪,还请母后见谅。现在儿臣恐怕娥皇已在家中等我,她那人执拗,等不着儿臣回去,儿臣担心她便不肯先用膳了。”
光穆皇后钟氏点头,语重心长的道:“你也是的,家里有娥皇这么好的丫头等你,可千万要好好待她,不要风流成性,流连花丛,疏忽了娥皇。我听说你前几日,就是呆在天香阁里的,以后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再去了。本宫是过来人,有些话,娥皇虽嘴上不会说,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但心里却决计不能好受的。”
李煜经钟氏提醒,这时才知道有些事情确实是自己粗心,忽略了周宪的感受,连忙道:“儿臣明白了,此事我回去之后就马上向娥皇交待清楚,也免得她胡思乱想,于养病无益。母后放心,我决不会辜负她的。”
李煜走前,却担心粘人的李从善跟来,于是以兄长的身份,道:“子师,你有时间就多陪陪母后,等再过几日,娥皇的病痊愈了,我便携着她一起来给母后请安。”子师,即是李从善的字。
李煜不知道的是,趁着他在后宫和光穆皇后闲聊家话的当儿,申屠令坚却趁机跑去觐见李璟了。至于申屠令坚和李璟到底说了什么,他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等李煜回到府第的时候,正好是午膳时分,李煜遂温馨的与周宪一起共进了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第一顿午餐。
之后,李煜才鼓起勇气,向周宪坦白在天香阁时与苏灵窅之间的故事,周宪却只是微微蹙了下娥眉,说道:“殿下既已失去记忆,况天香阁苏灵窅亦非寻常女子,动心而爱之,人之常情,委实难免,此殿下不说,而妾身亦能猜出个大概来,妾身今别无所求,惟求夫君可以欢愉度日,并倍而恩宠妾身。至于他事,殿下自己心里有数便成,不必要悉告妾身,娥皇心中,宁愿不知殿下外有女子。”
周宪这般自欺欺人的言语,却是让李煜首次感受到了女人淡淡的醋意,心忖即使以周宪如此杰出的女性,亦很难在爱人、感情一事上做到真正的大方、洒脱。
虽说古有正室风范、落落大方之母仪,但真正的情爱之事,愈爱愈切,越不愿有第三者插足却是千古来不变的至理,只是古代女性人微言轻,凡事以夫为纲,加之观念上三妻四妾习以为常,故而所有酸楚只有隐埋心底罢了。
李煜继而想起周宗提及的小莲,于是问道:“对了,小莲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府上的?”
周宪奇怪的望了李煜两眼,道:“小莲是和流珠一起来的,她们原是宫娥,当年妾身来归,钟皇后见此二婢善歌舞、体人意,遂赐我以随嫁,如今除了妾身的贴身丫环翠心之外,却属她们跟我最久了,夫君问起小莲,可是有什么事么?”
李煜听说小莲竟是钟皇后的人,心中不由有些迷惑,钟皇后若是想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要召自己过去问句话就成了,她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吗?
然而小莲如果不是去见钟皇后,她去皇宫见的又会是谁呢?
李煜整不出条思路来,微微摇头,叹道:“我只是当心她们会知晓我们之间的秘密而已,若此事因此被传了出来,就怕有人会说我是欺君,届时就麻烦了。”
周宪甜甜一笑,道:“夫君不用担心,此事妾身必然是要守口如瓶的,就连昨日妾身作的画,我都已经偷偷焚毁了,免得惹人起疑。”
李煜感动不已,深情的在美人额上吻了一吻,道:“娥皇,我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第十五章 龙翔府卫(下)
宋府。
宋齐丘恼羞成怒,指着冯延鲁大骂道:“你们两兄弟如今是羽翼丰满了不是,竟然敢在朝廷之上公然与本公作对,你给我回去告诉冯延巳那斯,叫他不要忘了,当初我能提拔你们上来,助他登上宰相之位,现在我照样能把你们打回原形。哼,你们两兄弟的那档子事,休想能瞒得过本公,欠不要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以高枕无忧了。”
冯延鲁赔笑道:“还请卫国公息怒,今日之事,实有下情,起初,下官亦不知兄长帮韩熙载、常梦锡之辈说话,究竟是何道理。待回府问后,始知韩熙载任户部侍郎,实乃一石三鸟之计也。”
当初李璟即位之初,拜宋齐丘为太保、中书令,与司徒周宗并相。后,宋齐丘与陈觉、魏岑等倾轧周宗,周宗乃泣诉于李璟,李璟于是命宋齐丘出为镇海军节度使。宋齐丘怏怏不平,原想以退为进,遂力请归九华山就隐。岂料李璟亦不喜宋齐丘势大,竟从之,于是赐号宋齐丘为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青阳一县租税。
及至保大中,冯延鲁、陈觉等兵败福州,李璟忧局面难控,始召宋齐丘入朝,复中书令,兼太傅职,加封卫国公,赐号国老,位极人臣。
冯延鲁遂此有称呼宋齐丘为卫国公者。
宋齐丘冷然道:“噢,此任命竟有三得之多?若果真如此,冯延巳却为何不亲来解释?”
枢密使陈觉则道:“其一得,盖韩熙载之任户部侍郎,似升实降,可是此语?”
冯延鲁点头,道:“然。众所周知,中书舍人自大唐天下文章道盛以来,一直都是文人士子企慕的清要职位,所谓‘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是跃居台省长贰以至入相的一块重要跳板,诸官莫比焉。今韩熙载出中书省而历户部,除了官品、俸禄擢升之外,未必就得了多少真正的便宜。”
宋齐丘此时冷静下来,他原是开国元老,在未居如此高位以前,也是极尽算计谋略之士,是以烈祖李昪才会对他倚为臂膀,只是如今人老了,再加上权势薰天,只要打一声咳嗽,朝廷就会震动,所以阴谋之事不曾细想了许多。
如今听到冯延鲁提及“三得”,他便也立即想通了其中关键,道:“户部左曹侍郎钟谟,小人也,此人与尚书郎李德明为伍,又仗着与钟皇后那么点亲故,事李从善,诡辩以得元宗宠信,几次三番与我为敌,竟敢不把本公放在眼里,而韩熙载就更不用说了,此人性急孤傲,与钟谟同为户部侍郎,必然互不容焉,两相倾轧,而本公亦可落得清闲,此实为二得也。再者,韩熙载此迁,而中书舍人位缺,我自当用心腹以充任,如此则本公之于中书省,可以一手遮天,此三得也。哼,冯延巳是否是和你这么说来着?”
冯延鲁立即阿谀奉承了几句,之后才道:“卫国公之才思,实人所不能及也。家兄之第三得,却不如卫国公想得深远,他说的是,使常梦锡与韩熙载同主户部,走得接近了,则可使圣上疑为朋党,其无事则已,有事则可以使连贬之。”
宋齐丘由是拍案叫绝,笑道:“好一个冯延巳,如此不动声色,却便是一石数鸟了。”接着脸露祥和之色,道:“对了,此事正中自己为何不亲来向本公解释?本公是讲道理的人嘛,决不会随意怪责人的。”
冯延鲁心道:信你的才是怪事,兄长其实打算开始疏远你们了,又怎会随意到宋府走动。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大哥他正巧接了圣上的诰书,此刻该是到安定郡府宣读去了。”
陈觉奸笑道:“区区乳臭未干的毛头,胃口倒不小,竟然是想当起节度使来了,哼,就怕李从嘉不几日便要灰溜溜的回来,向李璟哭诉说:‘父皇,还是快请收回成命吧,儿臣不干了。’”
说完时,自然是得意洋洋的笑出声来。
就看他敢直言李璟名讳,可知此人如何跋扈骄妄了。
宋齐丘则是冷然道:“有命回来才是好事,也亏得韩熙载能想到这主意,如今却千万别是将他往虎口里送了。”
安定郡府。
卢梓舟听李煜讲述完朝中人事之后,皱眉道:“周大人果真是不赞成主公组建龙翔军?”
李煜知道卢梓舟不会无的放矢,讶道:“难道这也有假不成?”
卢梓舟道:“以正光看来,此时断言周大人无意襄助主公,尚是言之过早。主公有所不知,昨日周大人与我和子迁闲谈的时候,对主公却很是满意的,更大有一展作为的势态。所以吾恐周大人此是用心良苦。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