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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没话找话:“这酒哪来的?”
连海平喝口酒,笑着答:“从楼下老板娘那里买的,本地产的啤酒,还行吧?”
“还可以。”余乐乐笑笑说。
连海平一脸好奇的表情:“余乐乐你酒量不错啊,怎么都没什么反应?我和佟丁丁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她一共才喝了两口。”
余乐乐扁扁嘴巴:“我这会已经感觉到胃里在冒火了,你又看不见。”
连海平笑:“我只能看见你这身怪异的打扮。一会你抓紧进屋啊,别让同学们看见了误以为我半夜三更地诱拐良家女子,还害得人家衣冠不整。”
余乐乐白他一眼:“怎么想起来要喝酒?”
“闷,酒能解愁啊。”
“你闷什么呢?”余乐乐情绪低落:“我以为只有我闷。”
“为什么?”
“很多事攒在一起,心里不好受。”余乐乐叹口气,继续灌口酒。胃里果然开始冒火了,脑袋有一点点晕,可是又轻飘飘的很舒服。
连海平歪头看一眼余乐乐,看见她脸上有浅浅的红,恰好映在月光下,衬着倦容,却让他的心里猛地一动。
看他不说话,余乐乐扭头冲他笑:“本来头疼呢,喝点酒倒好了。”
连海平伸出手在余乐乐额头上试一下:“还好,不发烧。”
“我本来也没发烧,就是大脑里装的事情太多,不堪重负。”余乐乐说。
“庸人自扰。”连海平笑了。
余乐乐瞪连海平:“不要总是拿这个词修饰我!”
连海平摇摇头,灌口酒:“有些事你压根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其实就算你再和蔼可亲、再热情似火,该不喜欢你的人还是不会喜欢你。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可以理解。你是不知道,刚才佟丁丁还在说,他们年级的同学都很喜欢你,说你有才华,气质好,还不摆架子。总有人赏识你,这样也就可以了。”
余乐乐用胳膊撑住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余乐乐看着连海平说:“我男朋友的家里希望他出国。”
她仰头看着天空中满天的星星,声音有点飘渺。
连海平愣一下,问:“你呢?”
“我当然不希望,可是我也知道,对他来说出国是好事。”
“确实挺难办。”
“我是不会出国的,连陪读都不想。我自己的英语不好不说,我也舍不得我妈。”
“那他想出国么?”
“他不说。不说想走,也不说要留。可是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他英语很好,专业也不错,家里的条件也具备了,不出国似乎也很可惜。他不走,应该也是因为我。”
“呵呵,还挺自信。”
“不是自信,而是太了解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不过两年多,可是我们认识八年了,他想做什么,他想说什么,甚至一个眼神我都看得懂。可是前提是他得在我身边,在我面前。现在他离我这么远,连暑假都难以见面,聚少离多,很多话越来越没法说。隔着电话线,什么话能说明白?不误会就不错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余乐乐喘口气,拿起酒瓶又灌口酒。
连海平看看余乐乐,叹口气:“我是局外人,提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我只能说别难为自己,余乐乐。”
“难为?”余乐乐笑笑:“爱一个人不就是给自己找一场难为么?其实都是自找的。想不难为,就别爱啊,可是我又做不到。”
余乐乐的声音低下去了,连海平叹口气,拍拍余乐乐的肩膀:“回去睡觉吧,看他们打篮球的也快回来了,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余乐乐沉默着站起身,连海平顺手接过余乐乐手里的空酒瓶,后退一级台阶挡到余乐乐身后,随她一起上楼。
只是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可是余乐乐心里暖暖的:他后退的这一步是为了挡住她,他怕她喝酒之后会醉,会摔下楼梯,所以他站到她身后,只是用这样无声的方式不求回报地保护她。其实,很多事她都知道——写字的女孩子,大多比常人更细腻,更敏感,更看得懂蛛丝马迹。可是,她不可以说。她只能把他当作朋友,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当然不是一个人——自己那么苦苦地等,等远方的一个电话、一声问候,等一个人的笑脸,等他出现。纵然不来,纵然他忘记,可是她还是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他在,自己就不是一个人。
可是这些,算不算是掩耳盗铃?
91
从锦寨返校前一天,许宸的医疗队奔赴革命老区,两个人擦肩而过,所有的联系便只有发短信、打电话。许宸下乡前给手机预存500元话费,还是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
“干吗呢?”夜晚,余乐乐给许宸打电话。
“没干吗,就那样,”他轻描淡写:“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体检,今天还有人累到中暑。”
“你没有带藿香正气水什么的?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了,我是学医的好不好,”他笑:“可是每次都要你来提醒我带什么不带什么,越俎代庖啊。”
“叶菲去了么?”余乐乐还念念不忘那个漂亮女孩子。
“她?她一向是留守军团,好像从来都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吧。”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她暑假的时候会去陪她前婆婆。”
“什么?”
“前婆婆啊,卢远洋说的,就是她以前喜欢的那个男孩子的妈妈。”
“为什么?”
“青梅竹马啊,他们可真是标准的青梅竹马,据说两家大人还指腹为婚,只可惜,唉,”他语调惋惜:“这样,也算个安慰吧。”
“可是这样子,那男孩子的妈妈看见她,岂不是会更伤心?”
“不会吧?听说她打小就讨人喜欢,倒是又多了一个妈。”
听说?听谁说?叶菲自己么?
余乐乐很想问,又问不出口。倒不是自己小气,而是她一向太敏感,那些细微的情绪,略见端倪,又不敢确定。她不问,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许宸为难,可是想要不在意,也很难。
“许宸。”
“嗯?”
“将来,嗯,我是说毕业以后,你会回来么?”终于还是问出来。
沉默一小会,他终于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从来不撒谎,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而是说“我不知道”。
余乐乐的心脏抽紧了一下。
“那,我去你那里?”试探着,小心翼翼。
“那是将来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然而余乐乐心里却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些碎片激起浓烈的尘土,呛得人想要咳嗽,咳着咳着就好像要咳出泪来。
他不承诺,不说我等你,也不说请你等我,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余乐乐擎着话筒,咬住自己的嘴唇,其实心里很想问:我们的感情,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么?我们的未来,也是不确定不承诺的一回事么?
可是问不出口。
在你心里,我向来不是胡搅蛮缠的女孩子,不会抓你话里的把柄,不会给你添一点点麻烦,更不可能让你为了我而发生改变。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好像一团纠缠住的毛线,那些悲伤的线扯啊扯的都看不到尽头,使劲拽拽会发现已经打下一个又一个死结。
八月中旬,四级成绩公布,铁馨给余乐乐打电话:“乐乐你四级过了没?”
余乐乐很沮丧:“你过了?”
铁馨不高兴地嘟哝:“我差2分。”
余乐乐笑了:“我差3分。”
铁馨在电话线那边哀叹:“杨潞宁和徐茵都过了,为什么只有咱俩这么倒霉?”
余乐乐问:“还有谁过了?”
铁馨长长地叹口气:“一半的人都过了,很荣幸,咱们两个在剩下的二分之一里相依为命。”
余乐乐倒抽口冷气:“大家都这么厉害?!”
铁馨很奇怪:“余乐乐,你说你专业课这么好,为什么英语就能烂成这样?”
余乐乐叹口气,语气无奈:“英语老师总是罚我站,我有英语恐惧症。底子没打好,后来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铁馨同情的也叹口气:“将来咱们做了老师,千万别体罚学生。”
余乐乐笑笑,一边听着铁馨发牢骚,一边不由自主就走神了。
还是可以记得:初中时教英语的李静老师年轻漂亮,只是从来不笑。她常常选中14岁的余乐乐到黑板前当众改写句子,一旦她忘记写复数“s”或者给动词加“ed”,英语老师那张脸迅速就板下来。每到这时候,不用她说,余乐乐也知道自己又要到墙角罚站了。
一周五次英语课,抽到余乐乐三次,罚站3次。开始的时候觉得很耻辱,可是渐渐就变得麻木,英语这门功课对自己来说慢慢变成一场噩梦,从此万劫不复。
那么,当其它同学、尤其是自己的师弟师妹们知道自己四级没过的消息后,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手里下意识攥紧了电话线。
“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八月的海边游人如织,连海平靠在栈桥栏杆上揶揄她:“大家都各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你以为你是奥运吉祥物,还万众瞩目?”
余乐乐瞪他一眼:“师傅,你六级都考93,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错!”连海平伸出两个指头摆一摆:“这就叫实力!”
然后想了想:“不过如果你决心在为师领导下大踏步向英语四级进攻的话,我可以考虑请你吃点什么作为壮行饭。”
看着他故作深沉的表情,余乐乐质疑地白他一眼:“真的?”
“真的,”连海平狠狠心,承诺:“你想吃什么?就咱学校门口的路边摊,5元以下的标准你随便挑!”
余乐乐忍不住笑:“我要吃麻辣烫,师傅!”
连海平摸摸下巴,一脸很心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