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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轮班表出来了,很不凑巧路翰飞的班一直排到大年三十除夕夜。也是说,等他下班回家,年夜饭早就吃完了。唯一舒服的是他可以从初一一直休息到初八,不像路雅南,初四就得去上班了。
年前两三天,家里最忙,大哥他们也都陆续放假了,一年最热闹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了。可今年路翰飞不在,路雅南总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好像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转念又想,去年他们也没结婚,她不也照样过年了么,也没觉得多孤单啊。
最后她给自己想了个合理的寂寞理由——因为那个家伙不在,就显得少了点年味吧。
以往从除夕那天一早,家里到处就都是路翰飞的身影和声音了。
厨房里他围着个围腰像模像样地帮忙收拾包好的饺子,一边打探消息,“大妈,你告诉我那个包了硬币的饺子大概长什么样好不好?”
书房里他厚颜无耻地想捞油水,“爸,我不要红包了,你给我那瓶拉菲尝尝吧,哎哟,你干嘛踢我!”
就连老太太那里都得凑去打扰,“奶奶,我这么乖,你给我多少红包啊?”
甚至还在花园里叉着腰得瑟……
“小雅南,我今年买的烟火绝对好!老板和我说,炸出来酷拽狂霸啊!方圆三公里,绝对咱们家独领风骚!”
****
每年路家吃完年夜饭都是热闹地凑在一起看春晚,等到接天地的时候才会去院子炸一串鞭炮。
她和路翰飞向来嫌唱歌节目太无聊,每年都是他带着她去放烟火,等到有小品的时候再跑回来看。路雅南很喜欢烟花,一瞬间的美丽,有一种张扬的绝望。
她小时候在国外从没见过烟花,是被领养到了路家以后,才第一次见到。那是她第一年失去亲生母亲的春节,一个人,在路家。
饭后她心里难过,推说困了,没和大家一起看春晚就独自回房睡觉了。说是去睡觉,其实也睡不着,过了年她就十一岁了,这个年纪说起来懵懂,其实又已经有点懂事了,能藏住自己的小心事了。
现在回想起来,路雅南还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特麻烦,以前她在国外时指着小人书上的年夜饭图画缠着母亲甘霖要过那样的年,可真等到她有这样一家人可以过一个热闹的新年时,她又偏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可真是够矫情的。
“啪——”的一声响从窗外传来,声音不高也不低,说不高的原因是楼下一家人在看春晚热热闹闹声音挺大,所以衬托得这个声音就不那么刺耳了,可说低也不低,真把她吓了一跳。
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边,掀开窗帘往下一看。花园中央站着小小的路翰飞,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烟火,他的脚边还有一堆,足足到他的腰间那么高,土豪得要命!
路雅南打开窗户,探出小脑袋叫了他一声,“路翰飞……”因为万圣节的事之后,她发誓不叫他三哥了!
院子里的小土豪抬头一看是她,唤了一声,“是小雅南啊,你要不要放烟火?”
“看着有点危险。”她看了看打火机小声地说,但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又挺好看的。”
路翰飞笑了,他的脸冻得通红,笑起来特别天真,挥手叫她,“那你下来,我放给你看,你就不危险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套了外衣从房间里出来跑下了楼。
小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豪华又霸气的烟花,只有那种一支一支的烟火,点燃后小小的火光从细长的纸筒顶端兹地一声冒出来,星星点点。还有一种点燃后是一个个通通地冲上半空,然后啪地一声炸开,只在那一瞬间,光彩夺目。
“妈妈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这个好像星星哦……”她痴痴地看着路翰飞手里的烟火,一根接着一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暖暖的星光。
路翰飞说,“那你以后想妈妈,我就给你点烟火。”
他一根接一根地点,抓在手上放给她看,小手冻得又红又硬,那时候的路雅南只顾着仰头看烟火,她的手揣在衣兜里,特别暖和。
后来每年的除夕,路翰飞都陪她放烟火,她在那点点的光亮里,回忆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那回忆就像烟花,亮起,然后熄灭……
****
今年的年夜饭饭后,依旧是惯例看春晚,一家人围在客厅,倒也没有人发现不看春晚的队伍里只剩下路雅南一人了。
大概是觉得她一个成年人又结了婚,还需要关心吗?于是独守空房的已婚妇女路雅南顿时感受到了来自家庭的恶意。
她原本想抱走晟晟陪自己,结果晟晟对春晚的歌舞节目兴致盎然,一边听一边笑,笑得乐呵时口水都流了下来,还跟着节奏手舞足蹈。老太太笑道,“这娃有艺术细胞啊,长大后培养培养去舞蹈啊!”
路雅南连孩子都带不走,格外凄楚地回了房。
路翰飞值班结束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最迟九点也该到家了,可这会都九点半了,他也不见个人影,路雅南等了一会无聊,去泡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爬上床准备睡觉了。
刚睡下有些迷糊时,窗外一阵巨响,噼里啪啦,简直能把窗户玻璃都震裂,路雅南被吓得心通通跳,掀开被子到窗边一看,倏然就笑了起来。
路翰飞站在院子里,正冲她招手,“小雅南,放烟火吧!”他的脚边堆了一小山一样的烟火,和小时候一样土豪。“我刚去买的,这么多!够咱们放到春晚结束!”
两人不冷不热了半个月,路雅南一直暗暗生气,还反复告诉自己他要是不交代宁蔷的事,自己绝不理他。
可当他站在萧索一片的院子里,仰着头看着她笑,身后的烟火把暗沉的天空点亮时,路雅南还是没骨气地动摇了。
她套上一件外衣从房里走了出去,路过客厅时,听到动静的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把注意力从春晚上移开了,冲着她打趣调侃。
“雅南,翰飞找你去放烟火了吧!”
“翰飞不在,雅南寂寞了呢,还说去睡觉,这还不是憋不住了吗?”
“啧啧,年轻可真好……”
路雅南红着脸没理他们,兀自开门去了花园。
****
路翰飞知道自己这些天心情不好,对路雅南的态度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冷淡。大概他真的是被宁蔷的话挑唆了,有那么一点害怕面对她。
害怕被她那双澄澈的眼一看,他就老老实实把什么都招了,然后看到路雅南为了二哥放下她高傲的尊严。就如他之前所想,他宁可路雅南就那么高傲着,谁都看不上,谁都不在乎,也好过看到她这么在乎二哥。
现在的路翰飞,宁可用谎言来麻痹自己,也不愿意见证残忍的现实。而且他突然没那么自信了,这样自私藏着心事的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能为她掏心掏肺倾尽所有的三哥了,他觉得自己留在她身边,都不配。
他还占了她的便宜,他甚至不敢开口说,小雅南,三哥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负责,她要吗?
他深藏着对她的爱,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留在她身边,如果她知道自己有那样的心思,她会怎么想,也许真的会吓跑了。
路翰飞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卑劣,所以他躲着路雅南,也躲着宁蔷,想逃避这些问题。但是今天下班的时候,他开着车,就想到了她,于是绕去买烟火。除夕夜哪里还有店铺开门?他一家家地找,一家家地敲门,终于敲开了一家店,老板和家人正在吃饭,看到来买烟火的路翰飞简直像看外星人,“这个时候才来买烟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给我老婆买烟火。”
他想,这才是他那些嫉妒心自私心和卑劣心的源头,他想霸占路雅南一辈子,一辈子都称呼她——老婆。
、PART 46
路翰飞放烟火,从来不像那种偶像剧里会浪漫的男主角一样在地上摆个图案啊;或者搞点惊喜和情调;他做过最浪漫的事;大概也就是蜜月那次的烛光晚餐了,还是他逼不得已瞎掰的。可见他瞎掰时还有点浪漫,等他一本正经决定要浪漫时,反倒和浪漫边都不沾。
比如此时;他就把十大筒的烟火排成一队;然后一手一个打火机,双手齐下飞快地点火,然后看着它们整齐划一冲上天际,在那最高的地方;瞬间绽放。
而他站在烟火前;冲着她炫耀,“小雅南,拉风吧!”
路雅南被他幼稚的模样打败,虽然想笑可还是憋住了,撇撇嘴故作淡定,“这样多破坏环境啊!”
她话刚说完,突然隔了一条街的一家突然也噼里啪啦地炸了一排,估计是看他们炸得太过嚣张于是较上劲了。一看这情形,路雅南的好胜心瞬间就燃烧了,拽着路翰飞的手臂大叫,“三哥!他炸得比咱们多!快快!压过他!”
“好!”路翰飞摩拳擦掌,立刻轰隆隆就点了两排,他买的烟花更大更亮,瞬间抢了风头,那边不甘示弱,也换上了大烟花。
路雅南急着直嚷嚷,“三哥,咱们的够吗?够吗?他们也有大家伙呢!”
“够够够……”看她一副小孩子吃不着糖的焦急模样,路翰飞忍不住笑了,又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搬了两大箱下来,“你看,三哥还有更大的!”
一见这个,路雅南乐得咯咯笑,仿佛回到了她在他身边一边跳一边催促着他给自己点烟火的小时候,“那快点!快点!赢过他们!”
“绝对啊!”路翰飞点头,密集的烟花冲上空中,路雅南仰头看着那漫天的烟花,夺目炫耀,仿佛时间都停滞在了那一秒,最亮,最闪的那一秒。
一旁的路翰飞突然像个小孩一样,两手拢在嘴边冲着漫天缤纷的烟花大吼,“雅南妈妈,今年我和雅南结婚了呢!”
她愣了一下回神,鼻头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对呢,这还是她和路翰飞结婚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她应该告诉妈妈一声的。
见她哭了,路翰飞手忙脚乱地在衣服里找纸巾,搜寻未果后他豪迈地递上自己的胳膊,“擦吧!”
路雅南破涕为笑,推开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衣兜里找到了面纸,撸了撸鼻子。没好气地对他说,“谁要擦在你衣服上啊!不想理你好么!”
路翰飞讪讪地收了手,揉了揉冻僵的鼻头,转脸问她,“今晚你们吃了什么啊?”
“好吃的多了!”路雅南回道,“好多你喜欢吃的,红烧大排,宫保鸡丁,土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