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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看着她的脸,江云怀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恭候。”
“顾小姐!你不要……”青雨的呼喊中,红妩已经动身,随着江云怀的脚步走进大堂。
厚沉的木门合上,遮去了众人的目光,烛火飘摇的大堂中,红妩抽出腰间的两柄剑,做了起手:“请!”
一字落地,白刃迸发,如梨蕊繁絮,逐影捕风,卷起千重雪浪。
青影微动,江云怀手中的出云剑在同一刻飞出剑鞘,迎上进攻。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手,却如同之前已经演练过太多次,每一次击刺劈挪,流过彼此的剑刃,而后又分开。
青色的衣衫和红衣交缠,在影子中耳鬓厮磨。
最后分出胜负的一击,出云剑从红妩的耳边擦过,短剑和长剑一前一后,贯入江云怀的胸膛,剑刃从背后破出。
再也站立不住,他后退了两步,坐入身后的木椅中,鲜血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青衣,形成一片沉晦的颜色。
抬头看着红妩,他轻笑了笑,吐出一口血。
那血是发黑的,混入他衣襟上的大片血迹中,分不出颜色。
红妩这两剑没有直接穿透他的心脏,因此他还有时间说话,咳了咳,他看向红妩的目光仍旧是带着笑意的:“妩儿,把我的尸首挂在城头上示众……可免争斗……”
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红妩冷冷笑了一下:“挂出去示众?是给人鞭尸吧?别人不说,你武林盟的那几个长老就会跑得很快。”
唇角带着淡淡微笑,他轻摇了摇头:“他们会懂的……虽然现在很多人恨我……”
红妩冷笑:“懂有什么用?反正你也死了。”
“正义昌明,江湖安定……”轻笑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就是我所愿。”
“少爷!”满身是血的青雨从门外冲进来,看到这里的情形就扑到木椅前,想要去抽江云怀胸口的剑,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少爷!少爷!”
“妩儿……”轻笑着抬起头看她,江云怀笑容中的温煦依旧,“抱歉……此生负你。”
“少爷!”青雨急着唤,他的眼眸还是缓慢合上,靠着椅背,停下呼吸。
红妩向前走了几步,伸手要去抽剑,青雨哭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顾小姐,我求你,别把少爷拖到城墙上……”绝望中他忙把所知的都说了出来,“顾小姐,那日少爷不是不救顾老爷和顾夫人,月如眉趁少爷心神不宁给少爷下了毒,少爷那时已经没有余力了啊……少爷救了紫堇小姐后毒就给逼进了肺腑……这几年少爷都是强撑过来的……”说着就忍不住失声,他呜咽着,“顾小姐,都怪我,怪我那天不在,是我害了顾老爷顾夫人,害少爷这些年过得这么苦……顾小姐……你杀了我把我扮成少爷好不好……不要再用少爷的身体……”
根本不作理会,红妩手臂越过他的肩膀,径直去拔自己的剑。
青雨一呆,抬头看到她低着头笑了笑,抽出长剑的手势那样干脆凛冽,侧着脸上那表情却近乎温柔,她静静开口:“我当然不会把他送过去。”
仔细地用袖头擦去剑上的鲜血,把佩剑归鞘,她又俯下身,轻轻抱起江云怀的身体,扬眉看着他平静的面容:“我顾红妩爱的人,身体怎么能送给那些人折辱。”
指尖抚过苍白的面颊,她低头吻他沾血的薄唇,笑着:“云怀。”
就这么把染满鲜血的身躯抱在怀里,她走出空荡的大堂。
呆呆擦着泪,青雨停了片刻,忙爬起来追上她的脚步。
这一役,辉教彻底覆灭,辉教最后一位首领夜逐失去踪迹,武林盟虽然因朝廷的扶持存活下来,却也元气大伤,想要再统御江湖,已几无可能。
血剑魔女将成为众矢之的的前盟主江云怀击杀在武林盟的大堂之中,不败的神话破灭之后,就是新的传奇诞生。
只是,自从带着江云怀的尸首消失在金陵城中之后,血剑魔女的行踪和她的来历一样,始终扑朔迷离。
几日后苏州城郊的无名寺庙中,独自前来的白衣女子带来一坛盛在白瓷罐中的骨灰。将这一坛骨灰也埋在寺庙后的那株老梅树下,她跪下双手合十,默默念诵。
当她起身抬头,暮秋的天空正一碧如洗,鲜亮夺目。
生命中的有些东西失去后,日子就开始过得粘稠,每一天都如此相似,每一天似乎都再没有差别。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红妩开始分辨不出这到底是那一年的那一日。
她就在寺庙外的梅林里住了下来,简单的木屋草棚,只有窗外的那株老梅四季枯荣,一开一谢,就又是一年。
有时候她会在夜里做梦,梦到繁花开落,有人在花香深处冲她微笑,指尖滑过她的脸庞,有淡漠而熟悉的温暖。只是当她从梦中醒来,却记不起那张脸,到底是属于静华还是云怀。
仿佛是过了很多年,又仿佛不过是一两年之后,梅花盛开的季节,她的木屋外来了一个年轻气盛的挑战者。
自从在武林盟中露了脸之后,她已经打发过了太多的挑战者,因此只是坐在梅树的老枝上淡淡俯视着来人。
对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拔剑出来,挽出一朵剑花:“血剑魔女,今日我定要击败你!”
红妩笑笑,问:“击败我做什么?”
少年毫不犹豫,字字清脆:“自然是匡扶正义,肃清江湖!”
红妩再笑笑,还问:“那么你为什么要匡扶正义,肃清江湖?”
这次那少年短暂的停顿了,片刻之后,稚气的脸上充满坚定:“为了让我所爱的人安乐康宁!”
这个理由比红妩之前所听过的很多慷慨正义的说辞都要简单,红妩却笑了,跳下梅树,抽出腰后的短剑:“很好!来吧!”
没想到眼高于顶的血剑魔女会拔剑应对自己的挑战,少年先是一愣,继而精神振奋,握剑断喝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剑风卷起梅林中的的细雪,少年青色的身影在林间翻腾,他剑术并不非常高明,却早已有了远远超出他这个年龄的火候,假以时日,必定又将是一代成名的剑客。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天资过人的少年都能够有机会变成名剑客的,比如这个少年,这次凭着一腔热血孤身前来挑战血剑魔女,抱得就是舍身成仁的念头,因此一剑似一剑凛冽,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剑气交错间他咬牙尽力刺出一剑,同时脸颊上已经感到罡风蜇人的冰冷。
迎面而来的一剑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击来,他看着自己的剑锋刺上魔女的胸口,而后毫无阻碍地,深深没入。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是如此细微,甚至大不过旁边梅枝上抖落积雪的窸窣声,鲜血慢慢地渗透红衣,顺着穿透胸膛的剑尖,滴落在雪地中。
少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他这时才发现,这个江湖上人人闻之变色的魔女,竟然有着明媚灿烂的笑脸。
一如江南三月,莺啼绿柳,繁花如锦。
侧过头,少年抽回长剑,她的身体倒了下去,躺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中,她一时还没气绝,挣扎着伸出手,仿佛是想去抓身旁落着的一朵白梅花。
虽说是第一次杀人,少年却没有彻底失去镇定,不忍地转了头等身边沉重的喘息声停下,再回过头去。
月光下雪地正中,绛红的衣衫和血色连成一片,正是一个花朵的形状。
被长剑穿透心脏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到太多,一生犹如一梦,梦醒之时除去怅惘,剩下可供凭吊的东西竟然不多。
是谁在梅林尽头对她和暖一笑,淡去流年?是谁在喧闹街头眉目清俊,语落如珠?是谁握住她的手,在案头写下红尘十丈,浮生一望?是谁牵起她的手,说着不离不弃,永世相守?
合上眼帘,就是把这一世都抛却,放下,再不追思辗转,恋恋不忘。
脱出肉身的刹那寂静后,就是百鬼号哭,天地震动,如临深渊一般的烈烈寒风如同要刮散她的魂魄,吹尽她的神思。
激流一样的狂风中,她紧紧守住灵台中一线微光,载浮载沉,随波逐浪。
仿佛是看到忘川,岸边盛放的曼珠沙华,火焰一样铺洒满地,指引亡魂通往彼岸,宽阔的沉黯河流上,浮沉的小舟摆渡着凡人的苦海。
她不知该何去何从,生时从未想过,人死后将去向哪里?
等到生命结束,灵魂永恒,将要去向哪里?是痛楚煎熬的幽冥地狱,还是欢喜安宁的极乐世界?
如果是去往地狱,那么如何才能在夜行的百鬼里,找出那道被记忆在灵魂中的身影?如果是轮回不休,那么漫长的来生中,又去到那里找那一生都不愿放手的眷恋?
神思昏沉,她却觉得终于有些什么要破体而出了。
霹雳一样,光亮自心地深处升起,尘世中的一切,种种的不甘苦痛,在一煞那间消散。
苍茫中,天幕上有隐隐的梵音传来,金色光芒穿透沉沉雾霭,祥云乘风而来,迦楼罗垂翼遮天,五百罗汉梵唱清和,法器陈列,云鬓巍峨。
仙娥鱼贯而出,拥着当先一人羽冠高耸,云衣飘逸,拱手笑道:“恭喜仙君劫满功成,得回太仪!”
前尘往事一一明晰,远在苏州城顾府里的肉体凡胎呱呱坠地之前,西方如来佛祖座下的莲花池中,一株红莲日日受佛光普照,吸食天地日月精气,亿万年后修得元灵,化出仙身。
虽托佛法而生,红莲却野性未脱,心识懵懂,无法成就真身,位列仙班。
佛祖怜惜红莲修行不易,特准她一世为人,历重重劫数,修仙体圆满。
这一世,就是苏州通判顾家小姐的一生,如今劫尽功成,诸天神佛前来接引,她已脱胎换骨,成为天庭仙君。
过往一切,平淡和满的年少时光,刻骨铭心的真心爱恋,苦痛纠缠的离合悲欢,原来不过是诸神在云端一笑,拈花的指尖,沾不上片点凡尘。
接引仙人脸上含笑:“仙君,陛下及诸位真君还在紫薇殿中等候仙君前去封号,我们这就快去吧!”
还未从万年前的记忆中拔出,她怔怔接口:“什么陛下?”
接引仙人见惯了神仙骤然归位的模样,也不奇怪她失态,笑吟吟道:“自然是紫薇天帝陛下,这三界九重三十三天之中,还有第二位陛下么?”
茫然点头,她突然又想起下界历劫之前,佛祖曾说过天界将有一位地位尊崇的上仙将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