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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李春芳的致仕,事出有因,一是高拱“凌春芳出其上”,颠倒上下级关系;二是赵贞吉离职后,高拱独步内阁,“势益张”,处心积虑陷害徐阶。李春芳时常缓解高拱的暴烈报复行为,高拱“益不悦”。导火索却是南京给事中王祯的一道弹章。高拱授意王祯弹劾李春芳,旨在出掌首辅之职。李春芳心知肚明,顺水推舟,请求致仕。待李春芳回到家乡,父母喜不自胜,摆宴庆贺儿子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半年以后,内阁的权力斗争愈趋激烈。赵贞吉致仕后,高拱和门生韩楫等人密室策划,推荐侍郎张四维入阁。策划停当,正待启动,不料横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宫内传出旨意,着殷士儋以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身份入阁。这内宫的旨意打了高拱个措手不及。阁员自应由内阁推荐,怎会皇帝自择并自下旨意呢?门生们四下打探,才知殷士儋抄了近路,走的是内监陈洪的路子。隆庆帝懒于亲政,沉湎享乐。他的玩伴--内监的影响就日益彰显,又复开宦官干政之例。嗣后隆庆之子万历帝重用宦官为矿税使,四出搜刮,民变纷起,天启帝重用魏忠贤,勾结“五虎”、“五彪”、“十孩儿”、“四十孙”横行天下,大明的衰败,隆庆帝难辞其咎。
陈洪通过隆庆直接发出旨意,殷士儋扬眉吐气入阁,不一月,又晋级为少保、武英殿大学士。高拱看得眼睛出血。
李春芳致仕之后,内阁仅存三员,高拱终于圆了他的首辅梦,张居正一跃而为次辅,殷士儋位居最末。
高拱是何等样人,徐阶荐他入阁,敢斗徐阶;张居正荐他入阁,敢斗李春芳、张居正;已经连斗两位首辅的人,并未把殷士儋放在眼里。为实现提携张四维入阁的初衷,高拱处心积虑要扳倒殷少保。正在其时,御史郜永春对张四维来了次弹劾,高拱估算是殷少保所为,就动员部下反击。
御史赵应龙充任前锋,弹劾殷士儋由宦官陈洪引荐入阁违反程序,不宜参与国政。继而高拱麾下惯于搏击的专才韩楫披挂上阵,扬言道:“内旨拔擢非正途,殷某如尚存羞耻之心,理当自行请辞!以免弹章纷飞,自讨无趣。”
高拱及其同伙的搏击行为,超越了常规,不仅疾风暴雨,而且不择手段,擅长忍耐的徐阶都忍无可忍,何况殷少保?于是,内阁出演了一场全武行的好戏。
在规定的内阁成员与给事中照例会面的一天,殷士儋单挑韩楫说:“听说你想撵我出内阁,撵我出内阁没什么大不了,倒也犯不着为人鹰犬!”
韩楫虽说擅长搏击之术,却万万没有想到殷少保竟公然挑战,一时语塞,嗫嚅得讲不出话来。见爱将狼狈,高拱老将突出,板起脸孔对殷少保说:“堂堂内阁,如此说话,成何体统?”来得正好,殷少保打狗为的是激主人出场,既然主人出场,就单刀直入:“不成体统之事全由不成体统之人挑起,你高拱是甚东西,驱逐陈以勤陈阁老是你,驱逐赵贞吉赵阁老是你,逼走首辅李阁老也是你,这成何体统?为提亲信张四维,而今又令鹰犬逼我出阁,这又成何体统?”殷少保越说越来气,捋袖管,挥拳便向高拱门面击去。这场面,在场的给事中都惊呆了,具备劝架身份的只有张居正。张居正拦开殷士儋,正开口劝阻,谁知殷少保急火攻心,逮谁骂谁:“你张居正援荐高某入阁,沆瀣一气,排斥异己,到头来也无好果子吃,等着高某的鹰犬搏击吧!”富人怕穷人,穷人怕要饭的,要饭的怕不要命的,殷少保怒火中烧不要命了,还怕谁个?
高拱五官痉挛走了样。
但高拱还算有修养,气管气,撵还是要撵,弹劾殷少保的奏章,又摆到隆庆帝的龙案上。
殷少保虽勇,终于不敌高少师悍,他感到厌烦,也来了个自行请辞。
内阁,就成了高拱和张居正的天下。
徐阶开创的清平政局,宣告结束。
腾出手来的高拱,终于能精心筹划对付前首辅徐阶了。
高拱静下心来,设计了打击徐阶的三部曲。
第一部,致信徐阶,表示自己虽居要位,不计前嫌,让徐阶放心,麻痹对手;第二部,着手审理孙克弘之案,诬陷孙克弘,栽赃徐阶;第三部,启用与徐阶三子有怨的蔡国熙。命蔡为苏松兵备副使,专门审理徐府之案。套用一句当代术语,蔡国熙被任命为 “徐阶专案组组长”。用心之良苦,不言而喻。
高拱的三部曲次第展开。他在京师给徐阶写了封信,信中信誓旦旦,表示忠心为国,不计前嫌,“古人有以国家之事为急,而不暇计其私嫌者,心窃慕之”。而今自己荷国重任,当“日夜竭其力”以报国,“岂敢因小嫌在念,弄天子之威福以求快其私哉?”
虚晃一枪之后,序幕拉开。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孙克弘案发。
孙克弘,字允执,号雪居,华亭人,孙承恩之子。孙承恩历任礼部尚书、太子太保之职,曾出使安南国,后退归林下。孙克弘家居松江东门外,乡试不第,因父荫以诸生身份入仕,授官汉阳(今湖北武汉)知府。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四月,孙克弘三十九岁,遣家人孙伍赴京。高拱手下韩楫、宋之韩为博主子欢心,妄图荣升,正四下侦察松江府来京人员,以便寻找蛛丝马迹,向徐阶发难。孙伍的到京,给韩、宋两位提供了机遇。他们听到消息,颠儿颠儿跑进高拱府邸,极为神秘地对高拱说:“徐华亭通过乡人孙克弘,遣孙伍来京四处活动,希东山再起,将对首辅大不利!”
高拱听罢,大吃一惊!他深知徐老儿在京仍有势力,如果徐老儿复登首辅宝座,自己不就玩完了吗?便向韩楫、宋之韩面授计议,如此这般,做了精心布置。
韩、宋遣人密探孙伍行踪,打听得他寄宿民居。为抢功,韩、宋一齐出动,于一天深夜,率人突袭。冲进卧室,先将孙伍控制住,然后细致搜集。可惜,除了孙克弘致京中好友和其父门生当时首辅李春芳的书信外,毫无不利徐阶的证据。韩、宋二人骑虎难下,只得捏谎,回禀高拱说:“孙伍供认,他与徐阶往来密切,此次来京,乃是受徐阶之托,寻觅来京状告徐府之人,威胁利诱,制止告状。”
那高拱何等精明,有人来京告状,徐阶遣人劝阻,其间必有大奸大恶之隐情,天赐良机,岂能等闲放过?便立即传巡城御史王元宾到府,又做了一番布置,说完,还追加了一句:“此案有劳王御史,务需穷治。”什么叫“穷治”?穷追猛打,往死里整是也。
这王元宾也极为聪颖,听首辅这么说,也就心头雪亮:升官的机会来了。
消息传开,不仅韩、宋、王元宾,而且朝廷之中尽人皆知。高拱向徐阶磨刀霍霍,寻仇报复了。一边是现任首辅,一边是卸任首辅,不用选择,用《穆宗实录》的记述来说:“喜事干进之徒亦务踪迹阶事为奇货矣。”徐阶成了“喜事干进之徒”争相吞噬的唐僧肉。
在松江,徐阶闻说孙伍之狱,虽然心知其非,却也着实心惊,久历官场的他,终于明白,“不修旧怨”的悍相高拱,言不由衷,开始罗织自己的罪名了。
徐阶辗转反侧,朦胧间来到一山头,乌云低垂,树影婆娑,飒飒有声。正惊疑间,见对面忽站立一人,徐阶走上前去,作了个揖,正想动问下山路径,不料此人突然扑倒在地,就地一滚,化成一白额猛虎,窜将过来。徐阶闪身不及,一侧手足,俱被咬伤,顿时鲜血淋漓!正惊慌间,见猛虎身后,款步走来一人,不慌不忙,抬腿一踢,竟把那虎踢落山崖。徐阶大声叫好,坐了起来,只见桌上灯火晃动,只听临窗树枝摇曳,原来是南柯一梦。抚摸着隐隐作痛的左手、左腿,徐阶长叹一声,莫非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横竖无法入眠,他披衣起床,走向桌边躺椅,躺了下来,过往的一切,一幕幕闪电般回放起来。回放的终点,竟是知也寺,老知也正向他说偈语,听到第四句“高山逢揖惊涛骇浪”,不觉跳将起来,“高山”高也,“揖”者拱也,莫非……
莫非那梦中之虎果真是高拱那厮?看来一场浩劫难免。但细详梦中情景,似乎自己还有救,只不知那款款走来,踢翻猛虎的是何方神圣?想着想着,不觉黑甜一觉,睡去了。
徐阶已然睡去,可在北京的巡城御史王元宾却无法入睡。他思索着如何办好首辅交托的大事。办好了平步青云有望,办砸了也许乌纱不保。可孙伍那边,审来审去,案情无法突破,如何是好?没办法,只能锻炼周纳,昧着良心,搞个冤狱出来了。
那王元宾很是了得,第二天巡夜,专捉松江来人,查旅店,侦茶楼。皇天不负苦心人,当真被他逮着两人,一个叫顾绍,一个叫沈元亨,俱从松江来京,状告徐府。这一喜非同小可,就把两人带到御史府衙。顾绍、沈元亨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莫非徐府买通了巡城御史找岔来了?肯定凶多吉少!
谁知带进巡城御史衙门,既未过堂,也未打入大牢,倒是腾出一间上房,上宾似的招待着。正惊疑间,见一官员带着侍从进了房间。两人弹簧似的跳了起来,两腿不免觳觫,官员身后一虬髯侍从大喝:“还不跪下!”两人扑通倒地。倒是那官员和善,笑嘻嘻地说:“不必!不必!快快请起。”顾、沈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又是那虬髯汉抢前一步:“王大人让你们起,还不快起!”两人刚起身,那被称为王大人的说:“坐下说话。”待坐定,王大人问:“两位是徐阁老同乡?”“是!”“听说来京状告徐阁老?”顾、沈两人对望了一下,一时没了主意。王大人说:“两位不必惊慌,有话尽管说,有状尽管递,天子脚下,谁敢阻挡!”观察到顾、沈脸上惊疑的神色,那王大人又补了一句:“本官定当为你们做主。”那白面无须的侍从笑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