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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不要你去,克莉丝! 但多佛是一个战略要地……”
“那是一个平静的地方,”医生再次坚持着说。“我听我的朋友这样说过,而且查威尔太太现在正好在伦敦,她两天以后离开,如果你决定去那里的话,你可以和她一起去多佛。”
“刘易斯! 你觉得怎么样? ”我问。
他不愿意让我离开他,事实上我也不愿意离开他单独去那里。
“我们回家和父亲讲一讲,看他怎么说,”刘易斯说。
“莫里斯上尉! 不要忘记,这不只是让你太太从疾病中走出来的问题,而且是要保证她的安全和愉快。”
丈夫同意了。我们和库根医生告别时,库根很高兴,而我的内心却在进行着残酷的斗争。
这天夜里,我和丈夫向公公做了说明。
“医生说什么? ”公公问。
丈夫向公公讲述了我们去看库根医生的经过。
公公边听边思索着,然后说:“克莉丝! 你的健康是重要的,但是,那里和别的地方同样危险,我们会挂念你的。”
“爸爸! 你不觉得多佛距离德国太近? ”刘易斯没有把话说完。
“如果她待在伦敦病情恶化怎么办? 到时候我们会后悔没听医生话的。克莉丝在多佛要是有危险,我们可以马上把她接回来,”公公说。
“我相信在多佛我的病会好起来的,”我说着强忍着眼泪。
“你带玛丽一起去吗? ”丈夫问。
“刘易斯! 不需要,那里有人照顾我。”
两天以后,我告辞了公公和丈夫,和查威尔太太一起离开了伦敦,这是我和丈夫结婚后第一次分开。
为了这种理由分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我紧紧地拥抱着他们,眼睛里淌着泪水。他们两个人很激动,如果他们真的知道我确实要去的地方就好了。
我离开伦敦以后,一个惊奇接着一个惊奇,查威尔原来就是库根医生。
“莫里斯太太! 在这里见到我感到惊奇吗? ”库根医生取笑地说。
“我感到惊奇。”
他微笑着说:“我是一个医生,名叫查威尔,这使你觉得吃惊? ”
“一点也不。”
“我希望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他用一种遗憾的目光注视着我。
“莫里斯太太! 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一个间谍,你和我都是英国人,我知道你是爱国的,但是生活残酷地捉弄着我们……”
“是的,医生! 这是事实。”
“查威尔,这是我的真名字,只有在伦敦我不能用真名。”
他告诉我他和他的妻子都是违背自己的意愿被纳粹胁迫着做间谍的。
我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英国人为纳粹工作? 我相信有很多人像我自己这样被迫干着罪恶的勾当,这怎能不使人震惊呢! 查威尔太太是一个慈祥的女人,个子不高,粗大健壮,金黄夹杂着银白色的头发,看上去平静而安详,一点也不害怕纳粹。她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对他关怀备至,她那柔情温存的目光里只有她丈夫一个人。
我和查威尔夫妇相处的日子里,喜欢上了他们。这种感情是相互间的。我从未看到他们夫妇间存在着虚伪。
在多佛查威尔的家里,我觉得比在公公家里更加自由,在公公家里抄录文件的工作压力太大。
我很想念丈夫,来到多佛只有几天,仿佛已经度过了好几年。
我打电话给伦敦,接电话的不是玛丽,也不是阿瑟,而是刘易斯。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亲切可爱,激情顿时在我的心中燃烧。
“喂! ”他没想到是我打来的电话。
“刘易斯! ”我大声喊着,嗓音有些颤抖。
“克莉丝! 克莉丝! 你好吗? ”他急切地问。
“现在平静一些了,我非常想你,想爸爸! ”
“我们也想你,有时觉得你好像仍然在家里一样,我们想呼唤你,想和你谈话,可是找不到你。”
“刘易斯! 我爱你! ”
“我也爱你! ”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克莉丝! ”他呼唤着我,声音有些发抖。“我不希望你哭。”
“我没有哭,”我否认说。
“我们必须坚强,等你接到信以后,我们就又可能在一起了,我们相爱,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是的,刘易斯! ”我忍着抽泣回答。“我现在住在查威尔家里,他们是一对好夫妇,我在这里很受欢迎。”
“你不感到孤单,我很高兴。”
“查威尔太太是个仁慈的天使,她整天和我在一起。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克莉丝! 我很高兴。”
我挂上了电话,然后,擦了擦眼泪。
在多佛待了差不多三个星期后,查威尔医生说:“莫里斯太太! 柏林来了电报,我原本没想会等那么久,我们明天可以出发了。”
我忧虑不安,不知道这次行程要多长时间,有多少艰难险阻,柏林是什么样子,我还能不能回来,英国将会怎样。查威尔医生只是大概给我讲讲,不够详细具体,也许是他个人的一孔之见。
这天下午,我忙着写了许多信,让查威尔太太每隔两天代我向伦敦发一封信。这样,痢易斯就能经常收到我的信了。如果遇到他打电话给我,她就会说我因为气候的原因患了喉头炎。各种细节都考虑得无微不至。刘易斯由于工作太忙不可能来多佛,我对此并不担心。我在出发之前给丈夫打了一次电话。
我在化妆时看到了真实的自我,感到自己的真实是那么的肮脏、卑鄙和奸诈。
查威尔太太对丈夫的外出也很担忧,在向丈夫告别时牢牢抱着丈夫的脖子,眼里含着泪水,没有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可能她已经知道我们也许回不来了。
“再见! 莫里斯太太! ”她吻了下我的面颊。
“我们一会儿也不能迟延了,”查威尔说着急忙走了出去。
我茫然地跟随着他离开了房间。
我只是轻妆淡抹,并非乔装改扮,也没有携带随身行李。认识我的人一看就知道我是谁。我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因为我的照片经常出现在社会新闻版上。
我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多长时间才能重返故里。医生轻快地走在我的前面。我们互相没说话。
一九四二年三月七日,大约是半夜或者是半夜以后,我们走了相当长的路程,已经十分疲劳,加上夜暗如漆,摸不清道路,不知怎的我被绊倒摔了一跤。
道路前方的拐弯处,停着一辆开着灯的汽车,我害怕遇到的是军车。查威尔没吭声就上了汽车,我也跟着钻了进去。我们俩坐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汽车开动了。医生握住我的手试图鼓舞我的勇气。我从头到脚哆嗦成一团,当听到前面一个军官说话时,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戈登·沃埃斯,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会是他? ”我问自己。“绝不会是他。”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一直不敢肯定是不是他,只到车子停在一幢别墅门前时,我才认出是他。他穿着英国军装,开着英国军车,很使我反感。
如果先前我只是害怕,现在就有点惊惶失措了,猜想这可能是暂时的,以后可能和医生一起行动。但是,完全错了,车开进车库,我们走下车来。戈登·沃埃斯向我打招呼:“喂! 莱普·惠特! ”
我没有应声。
“快! 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沃埃特说。
我看了看医生。
“我们走吧! ”医生说。
我们沿着从车库通向房屋的甬道,悄然走上了楼梯,又经过一个大厨房,来到一个附设沙发茶几的小办公室,又继续走进一个书房。书房里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块头很大面容冷漠的男人,脸盘和举止都像普鲁士族。他披散着满头长发,穿着件威尔士王子式的套装,嘴里叼着半截烟卷,两只手是雪白的,指甲是修剪过的。他指着一把椅子,说道:“莱普·惠特! 坐下! ”
我坐下时,反而觉得受到冷落。这人的目光凶恶残忍活像个杀人凶手,着实使我害怕,但我竭力保持着镇静。
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我受到柏林的邀请。
我从未面对过如此相貌可怕的男人。
“几个小时以后,你就要和戈登·沃埃斯一同渡过海峡,”他交待说。
我觉得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在路上每时每刻你必须保持镇静,”他嘱咐说。
“我只是知道我和查威尔医生一起走,”我辩解着说。
“你要去柏林,医生不去。”
我害怕和戈登·沃埃斯同行,想把过去我们俩之间发生的事告诉这个人,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更加引起沃埃斯对我的恼恨。
“把你的长头发剪短了,真可惜! ”普鲁士人接着说。
“不! ”我本能地抓了一下头发。“请不要剪掉我的头发,我可以戴个假发,”我乞求着。
“你渡过海峡时必须扮做军官。在夜里,你穿着军服没有人怀疑你是个女人,但是你不可能把这么长的头发藏在军帽里。”
我试图说服他,但他不加理睬,他说:“对不起,我们必须这样做。”
我恨自己缺乏勇气,不能保护自己。我的头发立时被剪短了,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我忍住了哭泣,保持着尊严。
时间到了,我们离开了别墅。
戈登·沃埃斯很镇静,而我却是丧魂落魄。他开着车,我坐在他旁边,心里想着丈夫,刘易斯现在可能正在书房里工作,而我……忽然,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我觉得军衣下面的皮肤一阵酥麻。我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但他还是没把手移开。
我想扇他一个耳光。这时,他压低嗓音说:“我为你都发疯了。”
我没有答话。他为了应付前面的弯道,将手拿开。他没说话,但我却紧紧地盯着他。
车子开到一个英军前沿控制的据点时,我们下了车。戈登·沃埃斯一转身混进了英国士兵之中。相反,我倒是害怕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