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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就对了。”杨锐还是带着笑意,“重安兄,你能把你现在和十年做一个比较吗?”
杨锐又问了一个十年前,谢缵泰终于想到一些东西,他道:“若是要说现在和十年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现在比以前多一些理智,还有就是知道革命应该要有枪。”
见他说的坦诚。杨锐不再卖关子,沉声道:“冲动和理智其实就是新革命者和老革命者的差别,或者更确切的多,我们和立宪派的差别也在这里,就是革命是冲动的,而立宪是理智的。”杨锐此话谢缵泰似乎想反驳,但是被拦住了,他继续道:“会来参加革命的人,都是热血上涌,激动之后的结果,可以说一个政党是不是有活力,就在于其中有多少人是冲动、盲目的,这才是革命党的力量所在,从这一点来说,同盟会做的比我好。”
“可是同盟会根本不能成事啊!”终于是忍不住了,谢缵泰说道。
“同盟会的成事与否不在于会员,而在于领导。一个优秀的革命政党,他的领袖必须是理智且务实的,但是他的会员却要是冲动而盲目的,只有这样的会员,他才敢于牺牲,乐于牺牲。”杨锐一句话说完,谢缵泰深思了,不过杨锐又道:“复兴会成立之初就有一个毛病,就是太追求理智了,而且排除那些狂热的革命者,这是十分错误的。而会章纲领的修改,也是因为此。一个成熟的政党,它的纲领必定是可理解的,是理智的;但是一个年轻的政党,特别是一个革命党,它的纲领不是用来理解的。”
“那是用来干什么?”谢缵泰有些糊涂了。
“是用来信仰的!”杨锐决然道:“普通的会员不需要带着各自的主张来革命,他们只要学会信仰就好了,整个组织只能有一个地方会思考,那就是委员会。所以,会章不能易于理解,如果不能做到复杂晦涩,那就要尽量含糊不清。只有无法理解,大家才会去信仰。会旗、会徽也是基于此才做出来的,有的时候,对于盲目的会员来说,一句话、一个口号、一个会徽,就是强大力量的来源。”
谢缵泰终于明白杨锐说的东西,他再回想自己以前革命的样子,喃喃的道:“真的要这样吗?”
杨锐点头,“必须要这样。以前的复兴会不像一个革命党,倒像一个大公司,这是我设计时候理念的错误,现在我想把它改过来,它作为一个革命党,就必须是一个狂热的组织,拥有狂热的会员,只有这样,这个革命党才有战斗力。”
“可是,万一又发生杭州那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弄明白的谢缵泰又是糊涂了,越是狂热,那就越会坏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不会发生的!这是一定的。”杨锐不好向他解释这个机理,因为这是只有他才允许知道的,而他之所以知道,也完全是因为他以前的志向是做个优秀的人力资源的结果,用学过的那些知识来分析,还是能对这个机理了解通透的。
一个正常人,一般是不会去革命的,即使参加了革命,也不会乐于牺牲奉献,因为他是正常人,他有自我。堵抢眼炸碉堡这种事情,就是用枪逼着他也不会干的。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英雄心甘情愿的去做呢?答案在于他已经没有自我,即。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的一部分,他的损失和死亡,对于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因为组织还在,只要组织还在,那么他的生命就似乎还能延续。这便是他敢牺牲的原因。而反对来,当组织不认可他的时候,那么他的生命就终结了。对付这种狂热者最致命不是严刑拷打,而是开除党籍。
可是什么人才会不要自我,投向集体呢?杨锐还没有思考完全,但是他深信罪犯和对社会不满者会如此。对于一个罪犯来说。他已经有一个极为糟糕惨淡的人生。在一个正常的社会,他无法抬起头来做人,可忽然有一个组织,用一个伟大而高尚的理想去吸引他加入,那么他就完全可以抛弃原来那个惨不忍睹的自我,完全融入到这个组织中来,这个组织的高尚就是他的高尚,这个组织的伟大就是他的伟大。他在这里将获得新生。
也正因为此,他才敢于牺牲、乐于奉献。因为他对于组织已经完全认同。不过这样的人,却有一种难以理解的受虐性。组织对他管束的越严,他越就感觉自己越被组织关心,越被组织审查,他就越想表白自己是个忠诚无比的成员,甚至,要他以牺牲来表示清白,他也毫无二话。这是什么?这就是完全失去大脑和自我,只信仰纲领和领袖的忠诚革命战士。
杭州之败,最关键有两个原因,一是刘光汉叛变,二是蔡元培在不利的情况下擅自发动起义,这两者都是原来复兴会建立时留下的隐患,刘光汉那边是因为他对组织的认可度不够,归属感不够,还没有完全失去自我,失去大脑;而蔡元培和陶成章这边,则是复兴会对这些已经失去自我、失去大脑的革命者太过温柔,没有对他们严加管束,使得他们任意行动。照实来说,这些人是需要管束的,不管束,不整风,那么就会闹起来,这些狂热的人必须每隔断时间来一些‘镇定剂’之类的东西,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要杀一批,不然,革命热情无处宣泄。这其实和后世是一个道理——不在战斗中牺牲,就在整肃中枪毙!但越是牺牲、越是枪毙,就越是有更多忠贞无比的人填补上来。
杨锐以前是天真的,同时不完全认可自己应该革命。而现在,他深刻的认识到,没有他,即使革命力量发展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也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所以他必须把革命领导下去。除了认识到革命必须靠自己领导以外,他还有一个认识就是,革命本身就是无比肮脏的,是不择手段的,之前一直认为可以避开这些,但是,很遗憾,他无法避开!这种肮胀不单是对外,对内也同样如此。
复兴会原来是按照公司模式建立的,里面每一个人都有自我,有个性,因为杨锐不喜欢看到党奴、会奴,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即使不希望看到学生们狂化,那么下面的会员也必须要狂化。以后的复兴会,将会不再是一个实务性的组织,而将是一个狂热化的组织。里面除了上层,甚至包括上层,都必须集体化,或者应该是去自我化,让他们将不再有自己的个性、尊严、自由、思想,杨锐的思想就是他们的思想,杨锐的个性就是他们的个性,整个复兴会,将只有一个大脑,如此的组织,才能真正算是有战斗力的革命组织。
这些都是杨锐自己的想法,但是他无法跟别人说着些,至于他认为可以信赖的程莐,他则不敢说。因为杨锐要进行的组织狂化,就是把一个人类组织转变成昆虫组织的过程,悍不畏死的蚁群之所以悍不畏死,就在于整个蚁群只有蚁后有理智。革命在后世文学影视里是美好的,但是在现在杨锐看来则是比吃人还残忍,可即使再残忍,他也要去做,也只有他能够去做,毕竟他还有那么一丝来自后世的清明。
杨锐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而谢缵泰已经知道杨锐的习惯,只是在一边苦等,只看到杨锐回过神来,他才问道:“竟成,真的要这样吗?这些人狂热起来。那怎么怎么办?”
“不!重安兄,你应该问,如果他们不狂热。那么革命怎么办?”杨锐看着谢缵泰的眼睛说道,“现在满清的军力正在加强,我们要在国内到处开辟根据地,没有狂热的会员,根据地怎么守住?即使满清不来进攻,那我们的秘密如何保守?这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可是好几年。不让这些人狂热,那必定会有告密者出现,只有所有人都信仰组织。那么组织才能稳固,秘密才能保持。
更有甚者,日后建立新的国家,功成名就的复兴会员怎么保证他不会像满清那样**?这些以前提着脑袋干革命的人。做了国家的主人之后。难道就不能收几个小钱,不能玩几个女人,不能照顾自己的亲戚?国家的要进行的土地改革,经济改革,国家要开展的各项建设,怎么才能保证没有人中饱私囊,从中牟利?这些人,如果没有信仰。那么他们勾结起来,完全可以压制住任何消息。法律对他们毫无用处,唯有让他们有执着的信仰,金钱、名位、前途才会被他们当作垃圾,在他们看来,只有国家和民族是永恒的,是值得为之牺牲的。
狂热的信徒,是一个国家扭转国运的根本,看看日本明治维新,看看日本人的日俄之战,如果他们没有疯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能在旅顺的二零三高地上死上几万人吗?现在的中国,是需要革命的中国,更是需要疯狂的国家,只要疯狂才能把她从下落的深渊里拉上来,只有疯狂才能把一切旧东西扫除干净,也只有疯狂才能改变整个民族的命运,至于我们这些为疯狂而死的人,无怨无悔!”
杨锐说的大义凛然,一下子就把谢缵泰给镇住了,他本以为疯狂是个贬义词,但是现在来看,却是完全褒义的,是啊,不疯狂怎么会去革命呢?不疯狂怎么能建设好新中华呢?不疯狂怎么能付诸一切,无怨无悔呢?
谢缵泰在杨锐说完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杨锐就是深深一躬,然后道:“竟成所言,当是晨钟暮鼓。我革命了十几年,都没有竟成明白的多,真是惭愧。我谢缵泰有言在此,日后为革命为国家为民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以为谢缵泰会再问什么,想不到他在此就表决心了,杨锐没有想以往那样的客气,而是正色说道:“重安同志,牺牲是要有价值的,不能随便的牺牲,但是需要牺牲的时候不能有半分的犹豫。”
“我明白,我很明白!”谢缵泰有些激动的道,更觉得生命象是焕发了一种新的光彩。
杨锐没有去关注的他的心态,而是问道:“重安同志,孙汶亲信的人当中,可有什么熟人?”
“熟人?”谢缵想了一圈,说道:“没有了。难道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