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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武艺虽是高强,却架不住对方人多,这一见情形要遭,心中也自急了,这便一把将陈子明的名刺高高举了起来,厉声断喝了一嗓子。
“大胆,本官监察御史李义府在此,谁敢动手,本官定要上本参其!”
陈子明在朝野间的名声向来好得很,此际一见陈重再次抬出了陈子明的旗号,众衙役们也自不免有些犯起了踌躇,虽依旧向前拥,可脚下却不免是慢了许多,正值此等敏感关头,却听一声断喝大起中,一身绿袍的李义府已是昂然从人群里抢了出来。
“好胆,李义府,尔安敢跟本官如此咆哮,毫无上下尊卑之分,无礼至极,再不退下,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李义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雍州府帮办着,陆远成对其虽不是太熟,可多少还是知晓其之来历,这一见其竟敢在这等紧要关头跳出来坏自己的大事,当即便怒了,面色铁青地便怒叱了一嗓子。
“本官乃是御史台之人,非是你陆远成之手下,身负皇命,自有弹劾之权,还请陆大人莫要自误的好!”
若是往日,李义府哪敢跟陆远成这等大员相抗衡,可眼下么,自忖已然抱上了陈子明的大腿,心中哪还有甚敬畏之心,话赶话地便顶了陆远成一句道。
“你……”
陆远成官阶虽高,可毕竟只是地方官,根本就管不到御史台的事儿,说理么,又说不过人,当即便被气得眼冒金星不已,正欲不管不顾地强行下令之际,却见远处几骑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赫然是内侍监赵如海,陆远成心中一动,将将脱口而出的命令当即便又收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陆某见过赵公公。”
赵如海乃是太宗身边最听用之人,自不是陆远成可以怠慢了去的,不等赵如海停稳座下之马,陆远成便已是紧着迎上了前去,恭谨万分地见了礼。
“陆大人客气了,洒家可不敢当您之大礼,闲话少叙,陛下有口谕,宣,雍州府长史陆远成即刻到两仪殿觐见,钦此!”
赵如海乃是灵醒之人,只一看眼前这等剑拔弩张的样子,便已知事情十有**是出了意外,自是不愿跟陆远成多套近乎,面无表情地客气了一句之后,也没给陆远成再开口的机会,便已是一板一眼地宣了太宗的口谕。
“微臣领旨谢恩!”
这一听太宗有召,陆远成心底里当即便涌起了一股不祥之预感,只是在这等场合下,又哪能轮得到他说个“不”字的,只能是硬着头皮谢恩了事。
“陛下还在等着呢,陆大人请罢!”
赵如海明显是不打算给陆远成有从容部署之可能,待其谢恩一毕,便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赵公公且请稍候片刻,容陆某布置一下可好?”
陆远成心知此番去面圣怕是好去不好回了的,自是不愿束手待毙,哪怕明知赵如海如此催促的用心之所在,可还是硬着头皮地提出了个要求。
“大胆,尔安敢让陛下等你,此言是何居心,嗯?”
按理来说,陆远成这么个要求并不算过分,赵如海本也有意周全一下,可待得见陈重在边上使了个眼色,赵如海立马便改了主意,无他,相较于位高权重的陈子明来说,陆远成这么位地方大员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人物,赵如海怎肯为了其去冒着得罪陈子明之危险,不单不曾同意陆远成的求肯,反倒是板起了脸,毫不容情地便要将抗旨不尊的大帽子强行扣在陆远成的头上了。
“赵公公言重了,下官这就即刻随公公一道进宫面圣也罢。”
抗旨不尊乃是死罪,陆远成哪敢就这么认了下来,哪怕明知此一去讨不了好,却也没辙了,只能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垂头丧气地便上了自家的马车,一声令下之后,缓缓启动的马车便即向承天门方向赶了去……
第433章 息事宁人(一)
“微臣叩见陛下!”
待得陆远成赶到了两仪殿之际,在京之从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早已尽皆分列两旁站定了的,至于太宗么,则是面色阴沉地高坐在上首,偌大的殿堂里一派的死寂,唯有股肃杀之气在四下里蔓延着,阴森得令人窒息,一见及此,陆远成的脸色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白,但却不敢失了礼数,也就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撞鹿,紧着抢到了御前,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陆远成,尔好大的胆子,事涉大比,朕都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闪失,怕的便是失了天下士子之心,可尔倒好,不经请示,便敢妄自行事,说,尔究竟是何居心,嗯?”
尽管离着事发已是过去了一段时间了,在诸般臣工们的温言安抚之下,太宗心中的火气已是消减了不少,可这一见到陆远成这个罪魁祸首露了面,太宗原本已渐渐平息下去的心火却是猛然又高涨了起来,连叫起都不曾,劈头盖脸地便是一通子呵斥,遣词造句间,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当即便吓得陆远成忍不住便是一个哆嗦。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自不敢无礼非法,实是接到富贵酒楼伙计林昆报案,言称富贵酒楼有人大肆贩卖大比试题,微臣唯恐走漏风声,故,来不及请示便即下了封楼之令,此确是微臣之疏失,然,微臣本心也就只是想着能查出真相,以明是非,微臣绝无自外陛下之心啊。”
听得太宗的语气如此之不善,陆远成当真是吓得心都蹦跶到了嗓子眼处,好在数十年的官场倒也不是白混的,紧着便自辩上了一番。
“陛下明鉴,老臣以为我朝开科取士,乃是为国选才,非德才兼备者,又岂能忠心事国哉,故,此案实不可不查,陆大人临机决断虽稍有些冒失,却也在情理之中。”
长孙无忌处心积虑地谋划许久,为的便是要挑起朝局之动荡,自是无法坐视陆远成就这么被太宗处置了去,正因为此,也不等太宗再次出言呵斥陆远成,长孙无忌便已是紧着从旁闪出,高声为陆远成缓颊了一番。
“陛下,臣以为司徒大人所言甚是,无德之人为官,才愈高,为祸愈烈,此古训也,实不可不察,故,臣提议彻查此案,但凡与买卖试题有涉者,一律开革功名,永不叙用!”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就见吏部尚书杜楚客也已是昂然站了出来,高调无比地出言力挺了长孙无忌一把。
“陛下,老臣也以为此案确须得彻查到底,不单为着试题之真假,更为的是大比能取得真正德才兼备之人选。”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亦附议!”
……
往日里长孙无忌言事时,应者大多是中低级官员,可今日却是反常得很,杜楚客话音刚落,张玄素、韩瑗等一大批顶级朝臣纷纷出列声援,无他,一者是众官员们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本能地便认定那些买试题的士子皆是品行不佳的投机之徒,自是不愿这等样人有入仕途之可能,再者么,朝中这么些顶级官员中大半都是关陇贵族出身,潜意识里便不愿科举取士的规模扩大,理由很简单,科举出身的官员一多,必然会挤占了他们荫蔽子息的路子,往常不敢直接反对科举革新,那是因着不想卷入夺嫡之争中去,可各自的心中么,其实早有怨气了的,这当口上,不过是借此案宣泄而已。
“嗯……,众爱卿之意,朕已知晓了,此案确须得好生查查才是,子明,卿如何看此事?”
太宗显然没料到会有如此多朝臣站出来支持长孙无忌的意见,原定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意顿时便起了动摇,再一想,自个儿身边的小宦官都能被人收买了去,那自家安全还有甚保障可言,也就起了索性将案子彻查到底之心思,只是又不免担心陈子明会有意见,这便将烫手的山芋硬塞到了陈子明的怀中。
“陛下圣明,微臣也以为此案须得好生查查,然,究竟该如何查,何时查却须得有所讲究,仓促行事不单不能厘清真相,反倒会引发朝野之恐慌,于即将到来之大比实有大不利焉。”
陈子明同样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多人站出来响应长孙无忌,一时间心中也自不免有些发紧不已,但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分寸,只略一沉思,便已明白了事情的根由之所在,无非是利益之考衡罢了,当然了,心中清楚归清楚,陈子明却是断不敢当场揭破诸般臣工们的私心之所在的,道理很简单,那可是要犯众怒的,只有傻子才会去干。
“子明所虑甚是,只是这讲究又当如何个讲究法,卿且说清楚些好了,朕听着呢。”
见得陈子明不反对查案,太宗没来由地便感到一阵轻松,不过么,却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紧着便又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头一条便是须得确定那所谓被贩卖的试题是否为真,此事唯有陛下方能明察秋毫。”
论及耍太极的本领,陈子明自称第二的话,怕就没人敢称第一了的,这不,一见太宗那满是期盼的眼神望了过来,陈子明立马毫不客气地一脚便又将难题踢回到了太宗的脚下。
“嗯……,陆远成,尔既称接到报案,可有真凭实据在手么?”
陈子明说得固然是句大实话,可内里却并不简单,那意思便是要太宗自己选择到底是大动干戈还是息事宁人,对此,太宗显然是听懂了的,心中虽是略有不爽,可还是按着陈子明的思路,将问题砸向了方才刚松了口大气的陆远成。
“回陛下的话,微臣此处有份报案人林昆所献出的试卷,然,并不知真伪如何,还请陛下过目。”
自觉有了长孙无忌等人的支持,应是能顺利过了关去,陆远成的心情已是放松了许多,这会儿听得太宗见问,也自毫不含糊,紧着便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卷纸,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听得陆远成这般说法,太宗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扬,可也没甚迟疑,紧着一挥手,便已是沉声下了令。
“诺!”
太宗金口既开,侍候在侧的赵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但听其恭谨地应了一声,已是小跑着行下了前墀,伸手接过了陆远成高举着的卷纸,紧着便转呈到了御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