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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
太宗既已叫了起,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朕前几日便已将科举革新章程下发,想必众爱卿都已是看过了的,今日就议此事,众爱卿只管畅所欲言便是了,朕听着呢。”
众人谢恩一毕,太宗也自不错有甚虚言废话,开宗明义地便为今日之大朝定了个调子,那便是只议科举革新章程一事。
群臣们早就知晓今日要议决的便是科举革新之章程,也尽皆早早便做足了功课,各人心中都有着一本账在,只是值此大朝时分,却是谁都不愿头一个站出来表明态度,无他,概因兹事体大,不止是涉及到国政以及诸多门阀世家的权益,更牵扯到夺嫡之争,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就要被将来的新君所记恨,那后果须不是好耍得,正因为此,饶是太宗已然定了调,可下头群臣们的反应却是迟钝得很,一时间竟无人出头言事,偌大的殿堂也就此诡异地死寂了下来。
“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德政也,既可使得草莽间无遗珠,又可令朝堂多取人才为用,实大利之事也,当得速行!”
一派死寂中,突然见文官队伍的末端红影一闪,一名三十出头的青年官员已是大踏步地抢了出来,旗帜鲜明地便表明了力挺科举革新章程之态度,这人赫然正是来济——大隋名将来护儿之子,虽出手于世家门阀,可入仕却不是靠祖荫,而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年纪虽轻,才名却高,入仕不过四年而已,晋升却是极速,几乎是一年一级地往上窜着,到如今都已是堂堂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了。
竟然是他?
一见有人冒出了头来,诸般臣工们的视线立马便齐刷刷地聚焦了过去,陈子明也自不例外,只是一见那出头者竟是来济,陈子明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扬,没旁的,概因来济官位虽卑,却是朝堂之新贵,而其之所以能连连超拔,完全是因得了太宗赏识之故,与诸般势力皆无甚瓜葛可言,其此际如此坚决地站出来力挺科举革新章程,背后恐有着太宗的推手在,而这,于陈子明来说,无疑是好事一桩!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来大人所言差矣!此所谓革新之章程错谬处不少,安可以德政视之。”
李贞原本就有着抢先出面定调之打算,之所以没急着出头,不过是想让这等死寂的气氛再多沉淀上一下,也好来上一把一鸣惊人,却不曾想被来济给抢了先,心火忍不住便大起了,唯恐舆论被来济给带歪了去,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这便紧着站了出来,朗声便唱起了反调。
“嗡……”
李贞要跟李恪争位,那就须得拼力阻击李恪之差使,此乃题中应有之义,诸般臣工们对此皆是心中有数得很,然则却万万没想到其竟然会出头得如此之早,身为亲王,竟跟一区区五品微末之官抗辩当场,着实太过着相了些,掉价也不是这么个掉法来着,自是由不得群臣们不为之愕然不已的,于是乎,窃窃乱议之声便就此大作了起来……
第336章 大势难挡(四)
“贞儿既言章程有谬处,那且就说来听听好了。”
太宗显然也没料到李贞会如此早便冒将出来,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不过么,倒是不曾有甚旁的表示,仅仅只是语调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父皇明鉴,自古以来,朝廷取才当以德才为论,德在才先,此不易之常理也,今,观三哥之本章,纯以文取士,实大违常理,又,各州限名额之说实有失公平公正,无他,我大唐各州繁荒不一,荆襄、齐鲁等地文才荟萃,幽云之属显逊色不止一筹,且,同属一地之州也自差距悬殊,彼州能中举者,于它州或是不入流之选,如此一来,又有何公平公正可言,且,按章程所言,凡秀才以上者,未得职前,皆可得朝堂供奉之米粮,此策看似施惠于广大士子,然,细细算了去,每年支出之米粮实是惊人至极,朝堂纵使能腾挪支撑,却恐国库空矣,一旦稍有灾变,何能为哉?故,儿臣以为三哥之本章乃误国之道也,实不可行!”
李贞乃是有备而来,早将所有台词全都背得个滚瓜烂熟了去,此际当庭表演起来,一派慷慨激昂之状,还真有着几分忧国忧民之情怀与气度。
“嗡……”
李贞这等强硬的姿态一出,原本已消停下来的乱议之声顿时便又大起了,无他,概因其之指控当真非同小可,这可是摆明了要跟李恪当庭一决高下,哪一方若是输了,夺嫡之路就算没彻底断绝,怕也差不到哪去了的,正因为此,大多数朝臣的目光尽皆自觉不自觉地投到了李恪的身上,显然都在等着李恪会如何发动反击,只是群臣们显然是要失望了的——任凭无数眼神之聚焦,李恪浑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站着,就宛若没听见李贞的指控一般。
“陛下,微臣以为越王殿下所言甚是,此章程细节处之错谬姑且不论,大义上便已是有差,实不宜推行,微臣恳请陛下圣裁!”
李恪不动,自有人会动,这不,就在群臣们乱议声中,秘书少监长孙冲已是昂然从队列里闪了出来,疾步抢到了殿中,亢声力挺了李贞一把,顿时便令群臣们的乱议之声更响亮了几分,没旁的,长孙冲本人虽是驸马都尉,可也不过就是正四品上的中级官员罢了,于朝堂衮衮诸公中,实在算不得甚奢遮人物,可其父长孙无忌却是尊大佛,在这等敏感时分,若无长孙无忌的许可,长孙冲又焉敢如此强挺李贞,从这么个意义来说,今日的朝议注定是要波澜大起了的,该如何站队,就成了摆在群臣们面前的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陛下,微臣也以为越王殿下所言甚是,如此徒废朝廷米粮之事端不可行啊,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治国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今,此章程既是难言公平,实不宜行哉。”
“陛下,微臣以为越王殿下所言正理也,微臣附议!”
……
长孙冲这么一出头,亲近长孙府的朝臣们自是全都纷纷跟上,尽管内里并无重量级的朝臣,可胜在人多,很快,一些出自门阀世家的官员们也跟着站出来力挺,这呼啦啦一下子冒出来四十余号人马,气势不可谓不盛,诸般人等望向李恪的目光里也自不免便多了几分的担心,然则李恪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淡定如常地站着不动,毫无就此出头与越王等人打擂台之意。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就在大多数朝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李恪身上之际,却见陈子明已是昂然从旁闪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开了口,只一言,便将诸般朝臣们的乱议之声强行压了下去。
“卿有话只管直说,朕听着呢。”
太宗原本是等着李恪出头辩解,却不料站将出来的会是陈子明,自不免稍有些意外,不过么,倒是没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语调淡然地准了陈子明之所请。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越王殿下所言荒谬绝伦,强不知以为知,看似忧国忧民,实则歪曲事实,非君子所应为者!”
这都已到了图穷匕见之际,陈子明自是不会有甚容情可言,一上来便给李贞狠狠地连扣了几顶大帽子。
“陈大人何出此言,孤不明,还请指教!”
李贞此番虽是准备得很是充分,可大多数的手段都是以李恪本人为假想敌的,却没想到陈子明会以宰辅之尊悍然站出来当李恪的马前卒,心神自不免便有些个紊乱了起来,只是陈子明都已打上了门来,他自是不能就这么干挨打着,也不等太宗有所表示,便已是面色阴沉如水地反诘了一句道。
“殿下自言科举革新章程有三错处,一曰德,二曰公平,三曰靡费公帑,所言堂皇,实则混淆视听,其一,吴王殿下所设计之科举制度核心在于层层选拔,考核之重固然在才学,然,德亦在考核之列,岂不见各州、县学政之设正是为此,附录中有载,凡忤逆、欺压良善、干犯朝廷律法者,一律取消功名,此正是考德之道也,安可言重才不重德焉?其二,所谓公平,不过是相对而论罢了,世上岂有绝对之公平哉?为鼓励贫弱之州向学,取士上本就应有所照顾,然,也不过就是州中举子这一层罢了,于会试、殿试之际,靠的依旧还是学子之真本事,所谓有违公平之说,实不成立;其三,公帑者,取之于百姓,自当用之于百姓,为教化故,投入虽多,也属理所当然之事也,更惶论各县、州之秀才、举子皆有定额,每年支出虽是有所递增,却非无限,以我朝岁入之丰,负担不难,何言掏空国库?还请殿下给某一个解释。”
早在提出科举革新事宜之际,陈子明便已预料到了李贞等人会从何处吹毛求疵,又怎可能不做好相应之准备工作,此际当庭喝问连连,言辞犀利无比,根本就没给李贞留下丝毫反击之机会。
“陈大人之言实有强词夺理之嫌也,请恕小王不敢苟同,乎公平者,即公义也,若违此,却恐天下士子不服焉,倘若群起攻讦,社稷实有不稳焉,此诚不可不防哉!”
陈子明都已将道理分析到了这般田地,李贞自知正面硬抗已是毫无胜算可言,但却绝不肯就此认输,而是硬着头皮死咬着公正一说不放,明显就是在胡搅蛮缠了的。
“越王殿下说得好,公平既公义,然,下官倒有一问了,人可选择出身否?怕是不能罢,世上芸芸众生,或是生于钟鼎之家,或生于草莽之间,是原罪乎?不然也,人无法选择父母,却可选择拼搏,既如此,朝廷适当扶持弱势之州郡,又有甚不公可言哉?朝廷给予适当之禄米,本意便在于给予寒门士子以拼搏向上之机会,如此,正显公平之所在也,还请殿下莫要误会了去才好。”
以陈子明之辩才,又岂会怕了李贞的胡搅蛮缠,接连几番反问之下,便已是有理有据地将其之指责反驳了回去。
“陛下,微臣以为陈大人所言甚是,此大利社稷之章程也,当得速行!”
“陛下明鉴,微臣细研章程多日,浑不见有丝毫不妥之处,宜行,还请陛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