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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破晓，天光渐亮，当第一缕晨光驱走黑暗时，他转过身，却是背着晨光，走向那仍旧灰蒙蒙的幽暗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打算（一）
九方梦一回到她所住的揽云宫的寝殿就细细地翻阅起来，这书中所记载的关于龙髓的事情与离蔚说的差不多，至于破解龙髓秘密的方法只写了一句“真龙不畏水火”。九方梦蹙眉沉思，当初在熙国，那块龙髓已经被九方宸让人用各种方法试过了，用火烧，用水浸，除了不敢把龙髓敲开来看之外，能试的方法基本上试遍了，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谓的“真龙不畏水火”又是什么意思？
而九方蝶又跟龙髓有什么关系？她是怎么知道那天会有人盗走龙髓？
龙髓和九方蝶一前一后出现在大熙，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莫非九方蝶根本就是为了那块龙髓来的？
九方梦越想越疲惫，她有些恨自己从前对浮生之外的事情都不上心，若是她有她母亲那样的城府和智谋，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地步？
她在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一个人的手极温柔地抚摸自己，这种感觉遥远又熟悉，仿佛是童年时她枕在慕雪瑟的膝头，朦胧睡去时的感觉。
她努力地睁开犯困的脸去看慕雪瑟，就看见慕雪瑟对着她柔声叹息，梦儿，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人心，所以母亲这一生都在揣测人心，深怕一步算错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若是可以，母亲不希望你活得像我这么累。
九方梦在梦中苦笑，可是有很多事情终是没有办法避免的。慕雪瑟给了她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美貌，权势，疼爱她的亲长，却是还来不及将她的智慧交给她，而她也就输在了这一点。
梦中，慕雪瑟的那张脸上的温柔忽然消失不见，变成了恶毒的微笑。
九方蝶！
九方梦看着九方蝶身后映红天际的大火，那火光红得发艳，艳得变成了她手上的鲜血。九方梦怔怔地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发现自己站在那个被她血洗的小山村里，四周都是善良村民的尸体。
她痛苦地颤抖起来，几乎想要哀嚎！
这是她永远都洗不掉的罪业！
“九姑娘？九姑娘？”
在梦中痛苦挣扎的九方梦被宫女的声音唤醒，她满身冷汗地坐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很干净，不同于普通的闺阁女子，有些常年练剑磨出的细茧。可这上面的无辜鲜血，她总是看得见。
“九姑娘？”床边的宫女茯苓又唤了她一声。
“什么事？”九方梦闭了闭眼，恢复了她平日里淡然的面孔。
“皇上请你去一趟甘泉宫的书房。”茯苓回答。
“我知道了。”
九方梦看了一寝殿的窗外，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
她梳洗一番之后就去了甘泉宫，才进莫涯的书房，她就发现莫煜和莫瑜都在，也不知道莫涯刚刚他们谈了什么，莫瑜笑得一脸欢乐，见她进来还冲她眨眨眼，莫煜却是脸色不太好，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九方梦心道，莫非是莫涯夸奖了莫瑜，斥责了莫煜？
其实朝廷中很多人都明白，在莫瑜和莫煜之间，莫涯更中意莫瑜，毕竟莫瑜的祖父老裕王曾经帮助莫涯扳倒了南氏一族，赤胆忠心，四朝肱骨，他的品德受到很多人的赞誉。莫瑜身为他的嫡次孙，自然是极得莫涯喜爱，单看莫涯让莫瑜越过他的哥哥裕王世子莫瑾统率玄甲军就知道了。
莫煜则是庆王的嫡长子，原本按理说他该是世子的，但是因为他的母亲早丧，而后庆王的续弦又生下了次子莫煊，母子俩都级得庆王宠爱，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莫煜竟是主动放充了自己的世子之位，让给了莫煊，许多人猜测他是为了能在继母手中生存下来。
却没想到因祸得福，莫涯无嗣，所以要从宗亲里选择继承人，因为是要过继，所以自然是避开将要继承爵位的世子，就选择了他。
所以比较起来，莫煜终是不如莫瑜得天独厚，先不说庆王本就庸碌无能，但是凭着莫瑜可以统率玄甲军，受封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手握兵权，无人敢轻犯，而莫煜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挣扎于朝堂，在朝堂中的波云诡谲中求存，就能看得出两人实力的差距。
再如何受文官推崇，没有兵权在手，没有武将拥戴，想要成为帝王，是极难的事情。
见九方梦进来，莫涯笑了笑，示意着莫瑜的方向道，“小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朕另一个侄儿，莫瑜，不过朕听说你们已经见过了。”
莫瑜嘻皮笑脸道，“九姑娘真是好剑法。”
“你输给一个比你小的姑娘，还好意思笑。”莫涯挖苦道。
莫瑜厚脸皮地笑道，“九姑娘的武功高强，只怕就是皇上也未必能赢得了她，所以侄儿输得心服口服。”
“你居然还敢把朕带上，皮痒了！”莫涯笑骂道，看九方梦的眼神有几分惊奇，他听说过九方梦在街上一招制服叶素，又击败了武艺冠绝三军的莫瑜，已知道她的武艺极高，却没想到莫瑜居然对她推崇至此，可见九方梦的武艺之高。
“不知九姑娘师承何人？”莫瑜问道。
九方梦面色一僵，顿时沉默了，纵然她已决定放下，但伤口不是轻易能够愈合的，再提起浮生，她还是会觉得痛。
一旁一直不吭声的莫煜看了面色不好的九方梦一眼，突然对莫涯道，“皇上，臣还有事要同吏部的官员商讨，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莫涯点点头，但从称谓上就能看出来莫煜和莫瑜到底哪个同莫涯更亲近此，莫瑜自称“侄儿”，莫煜却是自称“臣”。
莫煜退下之后，莫涯对莫瑜道，“多学一学莫煜，你在朝政上太不上心了。”
莫瑜抽抽鼻子，笑了笑，“反正他这么能干，就让他多干点嘛，有战要打的时候，再用上侄儿就好了。”
莫涯摇了摇头，叹气道，“你陪小九在皇宫里走走吧，她来了这么久，朕很忙也没什么时间顾着她。”
☆、第五百五十六章 打算（二）
“是。”莫瑜笑得极开心，对着九方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九方梦微微皱眉看了莫涯一眼，他到底叫她来做什么的？不会就是为了给她介绍一下莫瑜吧？
莫涯没有看她，低头正批阅着奏折。
九方梦收回视线跟莫瑜一起走出了书房，才出甘泉宫，九方梦就对莫瑜道，“玄甲军中想必事务繁忙，将军就不必陪着我了。”
“不不不，玄甲军军营里闲得很，操练之事有其他人负责，陪伴姑娘可是皇上交代的任务，我怎可轻忽？”莫瑜笑眯眯道，从在大街上第一眼看着这个一招将叶素踩在脚下的姑娘，他就感兴趣的很。
九方梦挑挑眉，心想说你闲，我不闲，我还想回去好好研究那本古籍呢。但终究是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只是道，“那就请将军带路吧。”
“将军什么的，听得多生疏啊。”莫瑜笑道，“九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也跟皇上一样叫你小九如何？”
九方梦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莫瑜笑得更开心了，他相当尽职地带着九方梦逛遍了大半个皇宫，逛得九方梦头都晕了，但是他还是精力旺盛地一路上不停地给九方梦讲着这皇宫里每一个传说和那此不被史书记载，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事。
他们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片绿林，那绿林中的树木极高，九方梦看不出是什么树，就见有一位宫装美人正带着十几个宫女极为细心地在浇灌着那些树木。
九方梦认得那位宫装美人，在她住进揽云宫的时候，第一个前来拜访她的妃子，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她表现出敌意的莫涯的嫔妃——云妃。
云妃出身玄国上官一族，父亲是吏部尚书上官隐，哥哥是都察院左都御使上官飞，都深得莫涯重用。而云妃在后宫虽然并不得莫涯宠爱，但是因为她行事向来极有分寸，进退有度，所以极得莫涯敬重，将掌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她。而这些年来，云妃也没有辜负莫涯所托，将后宫打理得极好，是这后宫里极有权威之人，就连向来跋扈的蒋贤妃遇上云妃也不敢轻犯。
见到九方梦和莫瑜，云妃走了过来，九方梦和莫瑜一起向她行礼，九方梦问云妃道，“云妃娘娘，这些树是你种的么？这么爱护？”
“不，这是二十年前皇上让人种下的。”云妃看着九方梦淡淡笑，“据说这里以前是红白两片梅林，后来被一场大火烧掉了，之后皇上就让人种了这些树。因为皇上最爱这些树，所以我们这些做妃子的自然也跟着上心了。”
爱乌及屋，人之常情，想要讨好帝王，自然要从他的喜好着手。
听说是莫涯最爱的，九方梦起了几分好奇之心，“这些是什么树？”
“这叫蓝花楹。”云妃轻笑道。
九方梦一怔，她忽然想起麓山行宫那美如梦幻的蓝色花海，她还记得那时莫涯告诉过她，那是蓝花楹。
“为什么它们不开花？”
云妃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听说生于南国，喜温暖，本来在北地是极向存活的，可是皇上喜欢，偏偏要将它们移植至此，可惜它们却是从来没有开过花。”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既然不合适它们生存，又为什么要勉强呢，”九方梦皱起眉头。
“听说是因为一个女子。”云妃长长叹息，“本宫很羡慕她。”
能得到莫涯二十年的思念和执著。
九方梦默然，她已经猜到了原因，也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似乎无论慕雪瑟离不离开，她所留下的影子都笼罩着玄熙两国的许多人，哪怕她十四年不在，她也能轻易地影响着许多人许多事。
二十年前种下的深情，二十年不开花的蓝花楹。
九方梦在这一刻为莫涯觉得悲哀，又觉得他们身上有着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们同样爱而不得，比如他们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