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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我抽你。”
“来,抽一下亲一口。”
“去死吧你。”
就在所有人笑嘻嘻看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的当口,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发觉,就在田冰说亲一口的时候,他头顶上那根日光灯微微地闪了闪。
差点就灭了,可是在周围灯光的照射下,那短暂的变化几乎感觉不出来。而这当口大家都开始整理包了,我也赶紧理了起来,边理边准备叫林绢一起走,就听见田冰大声道:“走,哥请你们吃宵夜去。”
“好哎。”林绢头一个赞成。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去不去,宝珠?”林绢低头问我。
我想去,可是不能去,因为答应了狐狸要早点给他带作料回去,于是只能看着他们说笑着离开,自己一个人悻悻然拎着包回去,可谁知道那晚,他们并没有吃成夜宵。
两天后去学校才知道,当晚除了我,所有听故事的人都生了场大病。病症是上吐下泄。
我去探望了生病的林绢。并不冷的天,她窝在厚厚两层被子里,脸颊都快凹成两个洞了,眼圈铁青铁青的,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我看过她吐出来的东西,是种发黑的水,闻着一股子鱼腥的味道。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可一直停不了呕吐。
之后赶紧陪她去了医院,顺便把狐狸做的符塞在了她的枕头里,折腾到半夜,终于止住了吐。
林绢的病是在我把符给她后的第三天恢复的,不过又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才养过来。其他人则半个多月才一个个逐渐恢复过来,来上课后却是闭口不谈那天听故事的事,以及他们的病,只彼此间见了面互相打个招呼问个好,心照不宣似的。
而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都再也没见过田冰回来上过课,也没人再提起过他。像是从来没存在过这个人似的,正如那晚狐狸对我所说的。
那晚回家,本是早早睡了的。
可是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听见窗外有什么动静。悉悉琐琐,像是塑料布拖在地上的声音。原本没怎么理会,可是当看到头顶那块天花板上晃动着的树影的时候,突然一下想起了田冰说的那个故事。
通常总是这样,听故事的时候,并不一定会有什么感触,只是事后某些特定的时刻突然想起,那感触就会随着周遭的环境而越来越扩大化,深刻化,然后让人感觉,那些原本虚无的东西一下子实实在在压了过来,尽管当时可能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于是一骨碌起身,我跑到窗口朝外头看了看。
依稀看到对面房子黑漆漆的墙壁上好象有什么东西攀着,很大的一团,但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分辨得出它下面垂着的一大蓬东西像是倒扣着的拖把,被风吹着飘飘荡荡的,让人忍不住会联想到女人的头发……
正靠近了窗想看看仔细,突然心脏猛一抽,我惊跳着冲出房间三步两步跑到狐狸房门口直闯了进去。
狐狸被我吓了一跳,两眼迷迷登登的,张着嘴呆看着我。
我趁他没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跳上了他的床,又用最快的速度翻到了最里面,直到皮肤碰触到他背心的温度,刚才那一瞥所给我带来的震颤才好了些。
就在刚刚脸贴到窗的瞬间,我辨别出了那团伏在对面墙壁上的东西,它是个女人。
一个只有一半身体的女人。
长长的拖把似的东西是她的头发,她一边笑,一边朝我方向伸了伸手,然后那头噗的下猛贴到了我的窗上。
几乎把我吓得魂出窍。
一直等到我哆嗦得不那么厉害了,转过身,狐狸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老实把这天的故事包括之前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跟他说了。听完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翻了个身仰面躺了下来,像是准备睡了。
这时我听见客厅的窗玻璃上喀啦啦一阵轻响。
像是什么东西在上头挠出来的声音,正想探头去看看,被狐狸一把按住了我的头:“让它闹,”他说:“闹完就安生了,不过,你那些同学今晚可就不安生了。”
“什么意思。”我问他。
“那个故事,其实早先我倒也听说过。你这个同学,叫田冰吧,他说的不完全是实话。”
“哦?”
“我问你,你跟他认识多久。”
“开学到现在,挺久了,大半年了吧。”
“你确定?”
“一个教室的怎么不肯定。”
“那说说,你对他最早的印象是什么时候,一周前?两周前?还是一个月前。之前呢,之前他在做什么。”
我瞪着狐狸,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周?两周?像田冰那样一个活泼的,喜欢在女人堆里扎根的人,对他的印象怎么可能这么……
然后突然意识到,狐狸说的话倒也没错。
确实,跟田冰的交谈,我所有印象的全是最近这几周的事,那么之前呢,开学都有大半年了,之前他在做什么……
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狐狸吃的下笑了起来,手指一弹,他房间的门自己就关上了,只留外面客厅的窗还一下下响着,闷闷的被门隔着,若隐若现。
“他早死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我听见狐狸再次开口:“到现在还分不清楚什么是人,什么是那种东西么,小白,我真可怜你。”
我想掐他,掐他那张得了理就不饶人的嘴,最终怕被他赶出去而没动手。
而他像是知道我肚子里这些九转十八弯,黑暗里冲着我扑的声笑了,两眼望着我,里头闪着层绿幽幽,每夜里撞见一次都让我毛骨悚然一次的光:“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乱传的,传了是种亵渎,也容易引东西上身。”
“那件事,其实内幕不少,不光是田冰说的那些,还有一些他们这个工程队里某些人自己心里清楚的东西。”
“所谓人心有鬼,皆是鬼,闹到后来这地步,他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只那女人比较倒霉,死得苦,所以一团怨气终究也化不开,于是循着说故事的轨迹就一路跟来了,也是个孽缘,终究逃不掉的。”
“结果你们这些好奇的也一并牵连了进去。所以说,小白,不是什么鬼故事怪故事都能随便说,随便听的,有时候一些特别的东西,需要沉默去处理。记着一点,小白,忘记其实是埋葬一些东西的最好方式。”
说完那些,狐狸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陷进一种长长的沉默,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逮着我出点事情就没完没了地讥讽我。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沉默着眨着双碧绿的眼在黑暗里看着我,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那表情让我脸上针扎似的难受。
直到意识到我也在看着他,头一转,他就侧过了身,然后我再怎么叫他,他都没理睬,只是嘴里发出些毫无意义的哼哼。
然后我掐他耳朵。
然后我捏他鼻子。
然后我晃悠他。
然后……
然后我睡着了……
做了个梦,梦见狐狸在客厅的窗台上,用他平时做符用的黄纸在叠什么东西,一些花似的东西。叠好后一直线摆在窗台上,那些‘花’突然就燃烧了起来,在一片紫罗蓝色的火光里。
然后窗外的敲打声没了,只隐隐听到一个女人凄凄哀哀的哭声。
再然后,哭声消失了,而我也同时被早晨送牛奶的声音给吵醒了,正想去弄清楚之前到底是真的还是梦,一转头,看到狐狸团在我边上正睡得昏天黑地。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我认识了一个同样是搞建筑的网友。
一次闲聊,无意中谈到了那个工程,从他的嘴里才知道,那个工程被迫终止,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小圆。
小圆只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
那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给工地里的工人送夜宵,同他们闹着玩的时候闹出火来,被强奸了。事后清醒过来,那些人想到的却不是怎么去认罪,而是想着怎么把这事给盖过去。最后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把昏迷不醒的小圆抬上了楼的最高层,给她嘴里灌满了酒,然后从那里推了下去。
说来也巧,落下去的时候身体打横从那根悬在两座大楼中间的钢索上压过,于是被干净利落地切成了两半,惨不忍睹。
原本这事就被当作自杀事件给处理了,工程也一切照旧在继续着,谁知没过多久,队里一个人突然发疯了,指着大楼大喊大叫说小圆回来了,半个身体的小圆回来了。
于是警方开始深入调查这件事,于是在尸检里发现了他杀的线索。
而从那时起,每隔一周,工程队就会死一个人,有时候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有时候是触到电门活活电死,有的死时什么意外也没发生,可是脸像见了鬼似的,扭曲得都变形了,也不知道死前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最终工人们被吓得再也不敢进这工地了,即使用合同去压他们。于是工程被迫终止。
而田冰,就是那些卒死的人中的一个。死因是——自杀。死于两年前的大年初十。
有些故事是不能乱听的,听了可能会碰到些不该碰到的。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乱八卦的,八卦之后,谁知道当天晚上你能看到些什么。——BY 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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