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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缚灵(2)
毫不起眼的防盗门,传来普通的敲门声,却让屋内一时沉静。
朱客书惶恐地看着另外三人,商略朝莫镶使了个眼神,莫镶郁闷地吐槽就知道使唤我,口中却不敢表达不满,老实地去了。
门一开,门口果然站了个小萝卜头,换了个人开门,他也丝毫不惊奇,就带着小孩儿的那股机灵劲儿笑道:“请问要买鸡蛋吗?”
莫镶问他:“你这除了鸡蛋,还卖什么不?”
那小孩儿愣了一下,“可是我就只有鸡蛋。”
“你卖鸡蛋是要做什么呢?”
“我们家生意越来越差了,我怕爸爸妈妈着急,所以出来帮他们卖鸡蛋。”
莫镶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孩儿都一五一十地答了,与他同朱客书说的分毫不差。苏浅醍在一旁听完了,询问他:“你说你怕爸妈着急,那他们知道你出来卖鸡蛋吗?”
“我没告诉他们,我想等赚到钱了再说。”男孩儿伶俐中透出点羞怯。
苏浅醍露出狡黠的神色,回头心知肚明地同商略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一直躲在最后面的朱客书大概是有人壮胆,突然伸着脖子质问那小孩儿:“你、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小孩儿一滞。
“我都已经买了你的鸡蛋了,你为什么老是来找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抑或是朱客书质问的口吻吓到了他,孩子低下头呐呐道:“因为……因为,只有你,肯买我的鸡蛋。”
朱客书愣住了,孩子低落地垂着脑袋,娓娓叙述道:“我在那个路口站了一整天,问没一个路人,要不要买鸡蛋。但是,都没有一个人理我,有的人一看到我靠近就吓得绕开了,还有人很生气地说不买。只有爷爷你停下来了。”
朱客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我,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什么路口?哪儿有这么回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孩子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刚才朱客书质问他,他大概是因为觉得打扰了人家而感到愧疚,但是朱客书怀疑他的诚信就让他很不服气了,男孩儿大声道:“是真的!我没骗人!就是爷爷你,我拉住你的衣袖时,你还蹲下来问我什么事呢!”
“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朱客书看到男孩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但他眉头紧锁,怎么也没法承认这一切。
苏浅醍:“他说的是真的,也不是认错了人,鬼看东西不是靠眼睛,不会犯这种人类才会犯的错。”
“那你是认为在下骗诸位了?”
“他也没说你骗人,你激动什么?你和那小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商略突然凉凉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客书已经完全糊涂了。
之前也摸不着头脑的莫镶此时被苏浅醍商略多次提醒,也逐渐明白过来了。
“真相就是,你已经死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斜地里插了进来。
众人一同回头,看到从顶楼的楼梯上悠闲地晃下来一个人,正是商略三人的老熟人,苏经夏。
莫镶看到苏经夏就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这苏经夏在明知他已经接了这笔生意的情况下还答应朱客书的邀请,朱客书不懂规矩难道他也不懂吗,很明显这是在向他挑衅。
他一定是嫉妒我的头比他亮!
莫镶暗暗竖着小中指。
倒是苏浅醍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终于肯出来了。
而被忽略的朱客书老爷子此时一副五雷轰顶的凌乱表情,捂着胸口不堪重负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已经死啦!”
苏经夏说着,不屑地甩过来一张报纸,一张占了半个版面的大图片上,朱客书和那卖鸡蛋的小男孩凄惨地倒在马路旁的血泊中,他们的身间还有一大滩碎鸡蛋。
似乎连这薄薄一张纸的重量都再也承受不了,朱客书任报纸轻飘飘落到地上,无力地后退,茫然的视线飘忽着,什么也抓不住。
有些他极力逃避的画面闪现眼前,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刚刚从友人家中归来的他,背着小布包邋遢又伶俐的小孩,在自己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问爷爷你买鸡蛋吗,然后自己和蔼地蹲下身,问他家住哪儿,为什么要在这里卖鸡蛋……掏出钱来的瞬间,突然失控的刹车声就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刺激自己的耳膜,还有陌生的尖叫声。朝自己跑来的模糊身影,以及那孩子被希望点亮了的眸子,都染上了血色,最终归于黑暗。
朱客书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抱着脑袋喃喃:“怎么会这样呢,我,我已经死了。我居然死了,怎么会这样……”
莫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大概是放不下这些收藏,才会在死后回到家中,对于这些东西的执念让你骗过了自己,忘了自己死亡的过程。而这个孩子……”
朱客书的经历令他同情,而面对那个小男孩儿时,则更多了些怜惜,“这孩子,大概是认定你是唯一一个肯买他鸡蛋的人,所以想要帮助家人的执念让他跟上了你。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是出来卖鸡蛋而出的车祸,你自然是查不到的。”
朱客书目光呆滞地回望他。
地缚灵,并非被一个固定的地方所困,而是被自己的执念困住的。
苏经夏不耐烦道:“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这留恋人世的鬼也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他说着就伸手要来抓朱客书,莫镶眉毛一竖,一把格开苏经夏的手。
“苏经夏你当我死的吗?!这事不归你管,他要走要留,也都不是你说的算的!”
“哼~莫镶,你少蹬鼻子上脸了。咱俩接了同一桩买卖,你有的权力我也有,当初要请我的人是他自己,怪得了谁?”
“卧槽你还有脸说!抢我的买卖你懂不懂规矩,想打架啊?来啊!”
“莫镶,你可是莫家少当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可得考虑一下大局!”苏经夏显然是自持莫镶投鼠忌器,不敢主动对他怎么样。
“他是莫家少当家,不好做什么,我可是散人一个,要得罪你苏家,也不怕连累家人。”苏浅醍轻轻将气得要冒火的莫镶拉到身后。
一看到苏浅醍,莫镶就蔑视地冷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苏家的,弃!儿!啊!”
商略闯冥界抢人的事,驱邪界也略有耳闻,对于这个一直以来表现得都是在依靠商略的苏家弃子,苏经夏十分的看不起,自己家的怪胎,一天苏家的饭都没吃过就被丢出去了,最后还是靠卖屁股让男人养他,这种废物,活着浪费资源,死了也是白死,就算被救回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家的弃儿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人,可跟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苏浅醍并不着恼,浅笑着好心提醒对方,苏经夏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他本就不会在意自己不屑之人怎么看他,何况这人连自己的敌人都谈不上。
苏经夏还是那种三分嘲讽,七分轻蔑的表情,觉得苏浅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不过是仗着商略。
“我今日非要把这两只抓回去!”
“那你便来抓抓看吧。”
苏浅醍口气很轻快,一步错身在害怕的男孩儿身前,一副同样护定他们的姿态。
这当然不是苏浅醍正义感爆棚,只是他今天的目的就是给苏家找不痛快。
莫镶眼睛瞟瞟这个,瞟瞟那个,明明自己是主角,怎么突然就变成透明了。
他踮着脚尖飘到商略身边,低声道:“商叔,你就这么放任小苏和苏家闹崩啊?”
商略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没理他。
“叔?你别不理我啊,我知道你和小苏情比金坚,可是苏家毕竟是个庞然大族,苏玉伦也是千年一出的奇才,你们两个,想要撼动它……真不是我危言耸听。”
锵!又一个十字。
“商叔?……”
“谁特么是你叔!”
商略忍无可忍,一个虎掌把他拍出去了。
乱套近乎不说,管他叫叔,管苏浅醍叫小苏,这就是在找揍呢嘛!
窗外日头已晚,天际最后一丝火烧云也耗尽了热烈,万物迎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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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打开,老妇提着新鲜食材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洗锅,洗碗,擦案台,做菜。最后,将几道家常菜摆在了黑白照片的前面。
那双不再清明,也不美丽的眼中,如水温柔流露出思念。
“老头子,我又来看你啦。你尝尝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小的们今天又吵吵了,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入土为安,要把你的骨灰放在这破房子里。哼,他们懂什么?他们哪里知道你啊,这些都是你一辈子的宝贝啊!你怎么舍得离开他们。真要把你关在那黑洞洞的地方,你还不得托梦来骂我这老太婆?我知道,你心疼这些东西,这些个瓶瓶罐罐的,那才是你的孩子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迷他们呢?迷了一辈子了,到了什么时候都放不下。唉,也就是我,跟着你傻了一辈子……”
☆、恶趣味
自从二十多年前苏玉伦闭关不问事之后,苏家的大小事宜就一直是苏敏山在操持,只是苏玉伦也知道他这弟弟,对苏家和他的忠诚不用担心,只是有时候心胸不够开阔,做事难免小家子气,故而闭关前曾一再叮嘱,这二十年苏家倒也算顺风顺水的过来了,可即使是这位奇才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家族,会最终被他亲手封印并抛弃的曾孙闹得天翻地覆。
苏家庄园华贵的主厅里,苏敏山老爷子正在大发脾气。
“你们!你看看你们自己!成什么样子?!废物!苏家养了一群废物!连个死人都斗不过!”
苏敏山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是架子一点都没萎缩,迈着八字步虎虎生风,眼一瞪胡子一吹,老大的块头跟座小山似的,往苏家那些小辈面前一站,还没一个年轻人气势能及得上他。
只见一群以苏经夏为首的年轻人鼻青脸肿、唯唯诺诺地站在他下方,眼睛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