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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手里还拎着一只女鞋。
“喂喂,把鞋还给我。”听到鞋子主人这么喊,郑纲才反应过来,并且抬手把鞋子向我手里扔过来。我一手扶着“花瓶”,另一只手直接把他扔过来的鞋子扣在了怀里,转而拿给了鞋的主人。“花瓶”却没有直接接我递过去的鞋子,而是伸出腿来,白净的脚丫子活泼地动来动去:“你帮我穿。”这几个字说得轻巧且柔弱。我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话音,愣着神看向她,耳边却已经听见欧阳和郑纲俩人的坏笑声。“花瓶”这会儿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般,娇羞了起来。脚趾的动作也变成较小的幅度,等了几秒后见我还是没有行动,她一把将鞋子抓了过去,弯身套在了脚上,整个过程看上去甚至有些恶狠狠的,一看便知充满了怒气。套上鞋子后,她甩着胳膊便向大河的上游方向走了去。
上游,这成了我们一致认可的方向,我原本以为冲着这个方向前行,我们将面临希望,将很快就能找到并且回到现实世界,将获得重生。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却不是这样,事实远远没有我期待的那么简单。就在我们即将赶往的大河上游,我们将遇到更加超乎想象的状况。而且我们对这个方向的选择,其实并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而是“对方”的选择。
这一路我们都走得小心翼翼。从河岸往外延伸,相当一大片位置都被大片的灌木占满,为了边走边寻找萍姐可能留下的痕迹,我们一直在繁茂的灌木中穿行着。
我们像是被设定好了前进方向的机器人一般,近乎机械地向前行进。当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仍然没有见到现代人生活过的任何痕迹,更没有看见所期待的农户和美丽的放牧姑娘。
我们看见了一座山。
那是一座紫色的大山,也不知是那山的石头就是紫色,还是那山上铺满了紫色的植被。总之,看上去的第一反应就是紫色的大山。
这两个小时的跋涉,我们所看见的除了河水一点点变得深蓝外,就是或稀或密的灌木。原本充满期待的我们,没见到任何一件值得期待的东西。
呈现在视线之内的这座大山,足以让我们不自觉地变得兴奋起来。虽然我们知道,在这么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里面,不太可能有什么值得我们期待或者探寻的东西。更何况,粗略地估算,我们走到那里至少还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越往前走植被越是丰盛,也正是由于越发丰茂的灌木的掩蔽,我们根本看不到几米外大河的流向,以至于我们每次扒开灌木时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之后才敢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我们仰头看着那紫色的大山,满心欢喜地期望着那里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存在,就像“花瓶”所说的那样,兴许山口立着“××风景区”之类的标志性提示呢。
当我们连着扒开几排灌木后才惊异地发现,大河在这里转变了流动方向,朝着偏右方向折了过去。这个转向把我们和大山完完全全隔在了大河的两侧。举目望去,在那个折角处,竟然生长着一棵约有两三人高、枝杈异常的森白色的枯树。这枯树的旁边水草丰盛得前所未有,而这棵体态庞大、枝节颇多的大树竟然是枯干的,白森森的枝干兀自地出现在那里,像极了一具被剃光了血肉的白骨。让我们惊异的远不止这些,这棵树偏向河对岸的方向伸展出了一根很粗很长的旁枝,那根旁枝竟然是绿色的,那只是一根笔直笔直的粗壮枝干,没有再小的旁枝,也没有树叶,甚至连树皮都没有,但它却是绿色的,绿得快要滴出液体来。一直伸到大致在河中间的位置。我又不禁顺着那根树干往回看,和主干连接处很明显绿色和白色相衔接,过渡得极其自然,绝对不是后接上去的,而是完全隶属于这棵白森森的枯树的,就好像是它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营养都集中到了那根笔直的、伸向河对岸方向的枝干上面了。
不止如此,就在这根枝干的末端,一尺左右的距离外,另一根同样笔直、无旁枝的枝干冲着河的这边生长着,依然是绿得有些快要滴出液体来,依然是没有任何旁枝,依然是没有树叶,唯一不同的是,那根枝干比这根要细了一圈。再沿着那根细枝往远处看去,那根枝干的根部也是连在一棵白森森的枯树上面,那树也是如白骨般白森森地立在那里,没有一片绿色的叶子。不同的是,对岸那棵稍微细一点的枯树的细弱枝头上,竟然生长着几大朵艳红如血的花儿。这情况看起来,就好像此岸是男人,彼岸是女人——一棵“男枯树”和一棵“女枯树”。
那一粗一细两根绿色枝干,就好像是两条手臂一般,汲取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拼尽全力试图去抓住对方的手,可是它们并不是连理枝,它们的枝干尚且没有合在一起。至少目前它们中间仍然存在着一尺宽的距离。我不知道它们是否依然会继续生长,不知道它们明天或者有一天是否能够长在一起。我已经被这两棵,哦不,是一对树给深深震撼住了。我更愿意相信,那两棵树就是两个人,两个相爱却不能相爱的人,不对,是依然相爱却无法相拥在一起的一对人。
那景象,让我忘不了。
“花瓶”因为眼前的景象哭了起来。她在我旁边抽泣着吸着鼻子,我循声看向她,发现她的眼泪顺着脸蛋儿如玉珠般不断地坠落下去。
这次,不只是我,就连欧阳和郑纲都没有取笑她。我想,所有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被震撼的。
欧阳若有所思,突然问道:“你们说,它们俩还会不会继续生长,终有一天,会碰到一起,之后再长到一起?”他这话说完好一阵,都没有人回应他,但我想我们心里面都有了一份期待和祝福。
我、欧阳、“花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仰头凝视着那两条绿色的手臂,就好像是虔诚的信徒在朝拜神明一般。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很轻很轻,就这样,安静而长久地沉默着。
可就在这沉默之后,一直在四处查看情况的郑纲提出了一个遭到我们所有人反对的想法。
郑纲想让我们爬上“男枯树”的枝干上,跨过那中间的一尺距离,爬到对岸“女枯树”的枝干上,通过这种方式跨过这条七八米宽的大河,到河对岸后,我们向大山里进发。因为他认为,那个紫色大山里,有能让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转机等着我们。我们去那大山里,要比我们沿着这条不知方向不知长短的大河走下去好太多。在这灌木丛生的地方,除了大山这种大坐标之外,我们的视线只能延展到几米那么远,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也许随时有致命的危险出现,也许我们走到天黑、走到死都看不到住户,走不到尽头。而那大山,他认为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存在,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当被我们问及理由时,这个平常理智得要死的人,给出的答案竟然是:直觉。
“不行!绝对不行!”这种情况下,第一个有这种反应的自然就是“花瓶”了。她像是一只柔弱却愤怒的小羊羔,在强壮的饿狼袭来时,毅然地决定守护着自己敬奉如神明的东西。她错过身子挡在了郑纲和那棵让人望而生敬的“男枯树”之间。她弱小的身子简直像是被一大团气体包围着,让她变得异常勇敢和坚持。从那刚刚流过泪的眼中就能看出,她甚至可以为这一对树与郑纲“拼命”。
郑纲无奈地叹了叹气,又说道:“那这样吧,我先过去一趟探探路,你们等在这儿。如果有收获,你们再过去。”说完就跨着大步向那“男枯树”走过去,“花瓶”则错开步子向一侧拦住他的去路。郑纲转向一旁再往前走,又被她迅速跑过去拦住。郑纲见“花瓶”也是真铁了心,直接撞开她的身子走了过去,一只手抱住了那主树干,另一只手则抓住一根斜枝,伸开腿就要往上面蹬去。险些被郑纲撞倒的“花瓶”则直接顺势扑了过去,死死抱住郑纲的腿,一口咬在了他的腿肚上。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似乎站在哪一方都不妥,却又都有足够的理由。
对于“花瓶”的举动我能够理解,在这还搞不清是何年何月的怪地方,在一片丰茂的灌木中,兀自生长着这么两棵神奇得让人不禁咋舌的一对树。我总感觉,即使再唯物的人也会相信,它们的骨子里,定然有我们人类所无法企及的精髓灵气所在,而这两棵树,虽然无法看见它们的年轮,但我坚决地认为它们一定有相当漫长的生命经历,也许它们就是某种神灵的化身。“花瓶”之前对萍姐的感知,以及她说的很多话,都被我们不经意间验证了。现在她为了这两棵树,只是为了不让郑纲和我们从上面爬过去,就表现得如此坚决乃至疯狂,她做的自然没有错。
我脑子里甚至不经意地幻想着,若干年前这里本来并没有这条大河,这棵“男枯树”每天白天都会走到“女枯树”那里,为它遮着太阳,晚上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两人一起听着风声,在彼此微笑中安然入眠。只是有一天,当它们醒来才发现,它们之间被这条可恶的大河隔断了。于是,它们每年都长那么一点,忍耐着延长枝干导致的血肉撕裂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于是,就这样痛着、痛着,它们已经在这里驻守了上千年、上万年。但它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只为了有一天能够盘绕相携,能够连理并生。
可从另一个方面想,最初被我认定是木头人一般的郑纲,自从进入到这块神秘而陌生的土地上来,就从来都没让我们失望过,甚至每次都让我们吃惊。他一直充当保护伞的角色,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们几个早就死了,最多也就剩一堆白骨。把他说成我们的恩人,一点都不过分。我信任他的“直觉”,远比信任我自己以及“花瓶”。
欧阳虽然方才和我、“花瓶”一样被枯树震撼,但他此时的立场非常明确,比我理智。他似乎看不惯眼前的状况,喊着“小印傻愣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