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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神力是如何练出来的?”
“承老先生夸奖,实不敢当。”杨载福放下杯筷,恭敬地答道,“载福生在放排人家。父亲经营一辈子排业,只因生性仗义疏财,家中并未落下积蓄。载福小时,家父曾请了一位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怎奈载福不上进,所爱的是跑马射箭、使枪弄棒。家父想到排上常年要请武师保镖,不如干脆让我弃文就武,于是请来南北武林高手,教我武功。我在师傅们的指教下,略有长进,十八岁便开始随父闯荡江湖,见过一些世面,也会过不少强盗英雄。前年家父弃世,便自己单独放起排来。”
曾国藩一边听杨载福讲话,一边细细地端详他。见他双眼乌黑发亮,正应相书上所言“黑如点漆、灼然有光者,富贵之相。”左眉上方一颗大黑痣,又应着相书上所言“主中年后富贵”。对于相书,曾国藩既相信又不全信。他喜欢相人。一方面将别人的长相去套相书上的话,另一方面,他又看重这人的精神、气色、谈吐举止,尤重其人的为人行事。将两方面结合起来,去判断人之吉凶祸福。眼前这位杨载福,凭着他多年的阅历和相人的经验,两方面都预示着前程远大,只可惜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得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应当指点他。曾国藩待杨载福说完后,问:“目今兵戈已起,国家正要的是壮士这等人才。不知壮士肯舍得排业,去投军吗?”
杨载福答:“家父从小就跟载福说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常想,倘若这点能耐能被在位者赏识,为国家效力,今后求得一官半职,也能告慰先父在天之灵了。”
“好!有志气!”曾国藩高兴地说,“鄙人与湖南巡抚有一面之交,我为你写封荐书,你可愿去长沙投奔骆大人?”
“愿意!”杨载福站起来,爽快地回答,“尽管长毛正在围攻长沙,别人都说长毛厉害,但载福不相信,我偏要在炮火之中进长沙。”
荆七从酒保处借来纸笔,曾国藩写了几句话,用信封封好,交给杨载福。杨载福郑重地接过信,藏在贴身衣袋里,然后对曾国藩倒身一拜:“老先生在上,受载福一拜。今生若有个出头之日,定然不忘老先生的大恩大德。载福这就到排上去料理一番,三五天之内即赴长沙投奔骆大人。”
说罢昂首下楼而去。曾国藩即命荆七与酒保会账,然后也离开了岳阳楼。
三摆棋摊子的康福
曾国藩从岳阳楼上下来,想起无意间结识了一位本事出众的江湖好汉,又给他指引了出路,心中甚是快乐,一个多月来丧母的悲戚暂时淡忘了一些。看看离天黑尚有个把时辰,便信步来到岳州城的闹市区。只见三街六市,人来人往,百行百业倒也齐全。十字路口一家当铺门前围着一堆人,地上摊开一张纸,纸上画着横竖交叉的格子,上面布着几颗黑白棋子。原来是街头对弈!曾国藩年轻时有两个嗜好:一个是吸水烟,一个是下围棋。后来,水烟戒了,对围棋的兴趣却始终不减。只是在公事忙时,尽量克制着少下。自从六月份离京以来,两个多月没有下围棋了,今日一见,如同故友重逢,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棋局上首坐的那人,在二十三四岁左右,脸色苍白,满脸胡须犹如一丛茅草,衣裤皱皱巴巴的,像有半年未换过了。他的脚边用石块压着一张纸,上书:“康福残局。胜一局收钱十文,败一局送钱二十文。”原来是个摆棋摊子的。曾国藩正想走开,却想起看了这样久,却一直不见二人动过一子,感到奇怪。再细看一眼,只见康福执黑,执白的人一枚子举在半空多时,不能将它定在何处。曾国藩替那人着想。他越想越惊异,这黑子居然无从攻破!他开始对这位摆棋摊子的康福另眼相看了:棋艺不错,看来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正思忖间,人圈外有人在大喊大叫:“谁敢在我的地盘上逞威风,赶紧识相点滚开!”说着便分开众人,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三个恶狠狠的打手。康福抬起头来,望了来人一眼,说:“大哥,你不认识了?前天在桥边你还跟我对弈了一局。”说罢站起来。围观的人见势头不对,都纷纷散开。
曾国藩这时才看见康福的布鞋头上缝了两块白布,这是沅江、益阳一带的风俗:为死去的父母服丧。
“谁跟你下过棋?不要胡扯!”闯进来的人一脸凶恶,“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我的地盘上做了半天买卖,居然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好大的胆子!”
“好,好!既然大哥不允许,我这就走,这就走。”康福弯下腰,收拾棋子,准备走。
“好轻松!说走就走?”凶汉子卷起袖子,拦住康福。
“不走怎的?你说!”康福并不示弱。
“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放你走!”
“岂有此理!我今天一天在这里还没有赚到半两银子。你不是存心讹人吗?”康福小心地将棋子装进布袋,从容地说。
“没有银子,就拿棋子作抵押。”凶汉一挥手,“弟兄们,给我抢棋子!”
打手们一哄而上。康福左手护着布袋,只用右手对付他们。就这一只手,四条汉子也拢不了边。曾国藩暗暗称奇,心想:“又是一条好汉!”一个打手火了,顺手抄起旁边一条板凳,就要向康福头上砸来。正在这时,人圈外猛地响起一声雷鸣:“住手,你们这一群混蛋!”
喊声刚落,人便来到圈内,一手夺过板凳。那人圆睁豹眼,指着凶脸汉子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欺侮外乡人,你还算得个男子汉吗?”
那凶脸汉子立时软下来,赔着笑脸说:“师傅,这小子在我的铺子前面摆摊子,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是他先欺侮我呀!”
“人家一个人,你三四个,你先动手,到底是他欺侮你,还是你欺侮他?”来人完全是一副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
“今天看在师傅的分上,饶了你。你滚吧!”那汉子对他的师傅拱拱手,带着其他三人,悻悻地钻出人圈。康福向来人行了一礼,说声“多谢”,也便转背走了,走出几步远后他又回头望了一眼。
曾国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这时才喊了声:“小岑兄,久违了!”那人掉过脸来,兴奋异常地答道:“哎呀!原来是涤生兄!你怎么会在这里?真正是巧遇。”说着,连忙走过来,紧紧拉住曾国藩的手,一眼看见他腰间的麻绳,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家母六月十二日去世了。”曾国藩轻轻地回答。
“伯母仙逝两个多月了,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真对不起!”小岑叹息着。
“这里不是说话处,我们找个酒楼去喝两杯吧!”
“好!就到前面酒店去吧!”
小岑是欧阳兆熊的表字。欧阳兆熊湘潭人,比曾国藩大四岁,家资饶富,为人最是仗义疏财。道光二十年,是曾国藩散馆进京的第一年,家眷尚未到,寓居果子巷万顺客店。一日,他突然大口大口咯血,两颊烧得通红,不久便昏迷不省人事。恰好欧阳兆熊那年进京会试,与他同住一店。兆熊精于医道,为之尽心医治。有十天之久,曾国藩水米不沾牙,兆熊整整在他身边坐了十天十夜。曾国藩那时手头拮据,病中所有费用,全由兆熊承担。病好后,曾国藩问他花了多少钱,他始终不说。从那以后,曾国藩视之如同亲兄长,怎奈兆熊官运不济,四次会试均不售,于是打消了做官的念头。兆熊从小拜武林高手为师,有一手好功夫,家中又有钱,便常年云游四海,广结天下朋友。两人一直书信密切。后来曾国藩官位日隆,兆熊觉得彼此地位相差悬殊,回信渐疏;曾国藩也听说兆熊所交太滥,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也怕受牵连,信也写得少了。慢慢地,两人便失去了联系。今日在岳州城邂逅,二人都感到意外地高兴。
“小岑兄,你这次来岳州,是路过,还是长住?”喝了一口酒后,曾国藩问。
“三个月前,我应一个朋友之约,到大梁去游览。前些日子听说长毛打到了湖南,我便急着离开大梁回家。在汉阳盘桓了三天,大前天到了岳州,准备住几天,看看吴南屏,再回湘潭。”
“南屏还在岳州?不是说到浏阳去做教谕去了?”南屏是吴敏树的字,当时颇有名望的古文家,曾国藩的老朋友。他每次上京应试,都住在曾家。
“上个月回来的。他那性格,受不得半点约束,教谕还能当得久?”欧阳说着,猛地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荆七连忙拿起酒壶给他斟满。
“还是那样放任不羁吗?我以为岁月总要打磨些他的棱角哩!”
“打磨?这一世怕改不了啦!酒照旧无限制地喝,牢骚照旧无穷尽地发。”
“南屏本是栋梁之才,可惜时运不济,这一生怕只能做个郑板桥了。”曾国藩不无惋惜地说。
“正是这话,南屏现在已是岳州四怪之一了。”
“哪四怪?说出来也让我长长见闻。”十多年未回乡了,一踏入湖南,曾国藩便想一下子什么都知道。
“这岳州人也会联扯,竟把南屏跟那些个下作人扯起来了。道是:怪妓何东姑,怪丐李癞子,怪僧空矮子,怪才吴举人。更怪的是,南屏居然不恼。”欧阳兆熊说完苦笑一声,曾国藩也跟着摇头苦笑。他想起前年吴南屏进京,带来一本诗集,很使自己倾倒。这样的奇才,竟然被人目为妓丐僧一流的人,怎不令人浩叹!若不是重孝在身,明天真应该去看看他。二人相对无语。沉默片刻后,曾国藩换了一个话题:“河南情形如何?那里也还安宁吗?”自从道光二十三年出任过四川主考官外,将近十年未出京城一步了。这次经直隶到山东到安徽,见到的都是一片乱世景象,比在京城里听到的要严重得多。京中都说柏贵治理河南政绩显著,曾国藩想从兆熊这里打听些实情。
“河南的事提不得。”兆熊说,“官场中的腐败并不亚于湖南。现在正是秋收季节,但从开封到临颍一带饥民络绎不绝,道旁时见饿殍,令人目不忍睹。”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