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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时,母亲开始使劲喘气,好像极其憋闷的样子。
我手足无措,慌忙喊道:“妈,妈,你怎么了?”
护工已经过来,帮她罩上了面罩。
母亲在面罩下大睁着双眼,张开嘴,用力喘息,我看着,只觉无比凄凉。
护工对我示意,“出去吧,她不能讲太久话。”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母亲,哪里愿意就这样离开。
可是,没办法,还是一步一回头地出了监护室。
我找到老刘:“刘伯伯,您先在这里守着,我想再去找找医生。”
老刘说:“好,你去吧。”
我又来到医生值班室,找到刚才那个王医生,直截了当地问他:“请问,我母亲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他思索一下,点点头,道:“我们会尽力,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很难,目前也只能先在ICU里维持着,她的情况是一离开呼吸机就不行,但是,我们不可能给她在普通病房配备呼吸机。”
“那么,就先住在ICU里好了。”我说。
“那也仅仅只是维持,不是长久之策。而且,ICU的费用非常高,不知你们的经济能力如何?”
我愣了愣,经济能力如何?是啊,我又有什么经济能力呢?
他看看我,又说:“如果经济能力允许,可以多住些日子,观察一下再说。否则也只能先转到CCU或是普通病房,那样就更不好说了。”
我没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又问我:“对了,你们是医保还是自费?”
我茫然地摇摇头。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我,说:“你最好先去问问你父亲,你们商量一下再作决定,总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轻轻谢过他,转头出了办公室。
我的脚步有些虚无,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万事都离不开钱,母亲生病又怎么可能不需要钱呢?
我回到ICU的门口,见到老刘,他仍然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像在想什么心事。
我问他:“刘伯伯,你知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医保?”
他怔怔地说:“啊,医保?”
“是,我妈这次住院,是自费还是医保?”
他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医保,你应该晓得,你妈原先那个单位早就倒闭了,哪里还有什么医保?”
“那,这么说,我妈看病全是自费了?”
“是,平常她身体挺好的,偶尔有点小感冒,用我的医保卡去买点药也就够了。前一阵还说,要给她办个城镇无业人员医疗保险的,后来一忙也给耽误了。”
我不再说话了。
心里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悔意,我这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不合格的女儿,亏得我平常还以孝女自称,我居然连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何都不知道,连她有没有医保都不清楚!还算什么女儿?!
我又问老刘:“刘伯伯,你知不知道ICU住一天要多少钱?”
他摇头,“不知道,我就是今天上午的时候交了三万块住院押金。”
我在心中叹息,三万元!还不过只是押金而已。可是,我呢?我现在连三千都没有,却还妄想要给母亲治病?多么可笑!
或许要到这种时候,才能体会到金钱对人的重要性吧。
33
33、(三十三) 。。。
我跟老刘在ICU门前一直守到晚上,那两扇大门始终紧闭着,只偶尔开启一下,进出几个身着白衣的医护人员。
我们坐在椅子上,身边坐着的也都是些相同境遇的人,大家默不作声,焦急地安静地等待着。
老刘不时轻声叹气,我忍不住对他说:“刘伯伯,不然您先回家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他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想在这里等等。”
我看周围都是些年轻人或是中年人,像老刘那样年纪的人很少,便又说:“您年纪大了,熬夜不好,先回家休息,明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犹豫一下,“那,我回家给你拿件厚衣服?”
“不用了,我包里带衣服了,您赶紧回去吧。”
“好吧,那我先回去,明早再来。”
“嗯,您当心一点。”
“好,你自己也在这也要小心点。”他嘱咐。
“没事,您放心。”
老刘走后,我继续坐在那里等候,夜深了,身边有人在打盹,还有人在地上铺了席子瞌睡,然而我却一点睡意也无。
我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想给母亲治病,我想她好过来,可是,第一,我没有钱,一点也没有。第二,母亲究竟能好过来么,如果她不能好,我又该怎么办?我想都不敢想。
我这才明白,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母亲的依靠,却原来,她才是我心里真正的依靠,倘若没有了她,我或许连独自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上午,有护工过来送母亲的住院清单,我一项项仔细研究了半天,这才晓得原来母亲住在ICU里,各种治疗费用加起来,一天竟然要花这么多钱。
老刘从我手里接过清单,看了一会,没有作声。
我也没有作声。
我心里在想,无论如何,母亲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好歹也跟了他五六年,他拿点钱出来给她治病也是应该的。
我的手机响了,是罗姐打来的。
“尤加,你在哪里?”刚一接通,她就着急地问。
“我还在家里,怎么了?”
“我们的抗议没有任何用,已经开始强制拆迁了,连警察都来了一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暂时不能回去,我妈的情况不大好。”
“可是,他们都动手拆了。”
“随他们便吧。”
“那,你屋里的东西怎么办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想一想,说:“要么这样吧,我先把你的画搬到我那去,我和老李他们暂时先在燕郊找了个地方,等你回来再说,好吗?”
我感激不尽,说:“谢谢你,罗姐。”
“谢什么呀,你先照顾家里要紧。对了,除了画以外,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一起搬走的。”
“哦,也没什么了,屋里的地上有两个纸箱,是我收拾好的杂物,如果方便的话,就一起帮我拿走吧。”
“好的。”
拆迁,北京,久庄……现在对我来说,仿佛另一个世界,我根本无心顾及。
过了许久许久,仿佛是下午了,我们俩始终坐在那里。
老刘忽然问我:“小加,你饿不饿?”
“我不饿,您要是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吧。”
“小加。”他又叫我一声。
我转向他,“什么事?刘伯伯。”
他却有些嗫嚅。
我看着他,他这两天明显憔悴许多,头发花白,眼里布满血丝,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他想了又想,终于说:“小加,刚才医院来催交明天的押金。可是,我拿不出来那么多了……是这样,我原来是有点积蓄,给你妈看病应该不成问题。但前一阵让我女儿要走不少,她说想换房子,还要给外孙交上学的赞助费。我给她了,谁能想到你妈会突然……所以,手头也就没多少了。”
我静静地听他讲完这些,开口跟他说:“没关系,我有钱。”然后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我一直走到住院大楼的外面,站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太阳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却只觉心里冰冷异常。
我无法怨恨老刘,我妈和他,毕竟是半路夫妻。
我只是为我妈不值,想不通她的命运怎地会那般悲惨?她长得不差,不知为何,却一生不如意,前后嫁了两个男人,然而没有一个能够靠得住。
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呢?
我口袋里根本没什么钱,走之前向老李和罗姐借了几千块,再加上我自己的那点,还不到五千,现在,所剩无几。
我知道母亲也没有积蓄,她年轻时虽然是师范毕业,可是却不幸分在了茶厂子弟小学,很早就跟着大批工人一起下岗,这些年都是帮别人左代一节课右代一节课对付着挣点收入,用来养活我和她自己。好容易等我读大学,她又认识了老刘,这才闲在家里,哪里会有什么存款?
我想到了父亲。
虽然知道没多少用处,我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果然,他告诉我他在广州。
我问:“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他有些得意:“你阿姨在这儿有亲戚,他们开了家茶叶店,叫我来帮帮忙,说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顾不得听他讲那些,很干脆地问他有没有钱。
他立刻开始叫苦连天,“我才来几天,哪有什么钱?你要钱干嘛?”
我说:“我妈病了。”
他像是愣了愣,才说:“那我也没办法,再说,她不是又嫁人了么,找那个老头好了。”
我愤怒地挂掉电话。
仿佛是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叶砚的脸。
我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我给叶砚打了一个电话,我很佩服自己在紧要关头迸发出来的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与镇定。
我说:“我是尤加。”
他说:“我知道。”
“那天你说的事,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好,我答应你。”
“谢谢。”
“但是你要先答允我一件事。”
“你说?”
“我现在急需用钱。”
“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我不在北京,你打到我卡上吧。”
“你在哪里?”
“老家。”
“好,你把卡号告诉我,我立刻就打过去。”
我放下电话,心里忽然之间变得无比踏实起来。
原来竟然这样简单,有钱就能令人感觉踏实。难怪人人都想有钱。
过了大约半小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接听,是叶砚。
他说:“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我说:“谢谢。”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母亲生病了。”
“什么病?对不起。”
“急性心梗。没关系。”
“在你们县医院?”
“是的。”
“好,我知道了,你自己要当心。”
“谢谢。”
我去医院大厅的提款机查了一下,钱果真已经到账,二十万,比我要得还要多一倍。
我笑出来,有钱的感觉真好。
取出一部分,先去交了明天的押金。然后又到医生值班室,问那个王医生说:“如果一直住在ICU,我母亲会不会好转?”
他有些诧异,估计不知我何以会跟昨天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们也无法保证,只能先作治疗,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