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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难得的是,两年多下来,他和薛老三朝夕相对,俨然已将眼前的年轻首长,代入成了如师如父的角色,陡闻别离在即,他心中真是怅然到了极点。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非只适用男情女爱!
是的,戴裕彬很想开口挽留薛向留下来,为了德江也得留下来,可话到嘴边,他突然发现更是难以开口。
的确,眼下的德江就像快速行驶的列车,轰轰隆隆,日新月异,正是收获成果的时节,首长自家栽的果树,自然得维系到它开花结果,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
可戴裕彬知晓,自家首长绝非是眷念这些许功劳的寻常官僚,自家首长心中有大志向,注定是要经历大场面,见证波澜壮阔的伟大人物,又怎么可能长久困顿德江呢。
换句话说,也许正因为德江进入了首长的预设轨道,首长才可以放心离去!
英雄自有奋武之地!
“首长,我跟你一起走!”
怔怔半晌,戴裕彬终于说话了。
薛老三拍拍他肩膀,“那可不行,德江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经年累月出门在外,家里怎么着也得留个把门的,你小子想走,门儿都没有!再说了,中央刚下了规定,干部离任严禁一带一大帮,你总不想我做这老爷官吧。”
戴裕彬默然。
的确,薛向没有虚言,中央确实新下了文件,严禁官员上任,捎带秘书、司机的。
然,戴裕彬更知晓,自家首长若是真要调自己在他身边继续服务,也不过反掌之间,但,既然首长有他的考量,我就听他的命令吧,替首长把好家门便是!
念头已定,戴裕彬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说道,“对了,首长,这回上面又是要调您去哪儿灭火,肯定不是在蜀中打转,您的履历我研究过,可以说是最神奇的一份履历,从田间地头到京大讲堂,穷乡僻壤到繁华明珠,几迁几任,皆是神来之笔,真不知道组织部门是怎么考虑您的,许是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吧。”
“少贫!”
薛老三笑骂道,“去哪儿,还未定了,这回只说是去党校学习,具体下一步到哪里,我这边还没消息,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回德江了!”
“党校学习?”
戴裕彬的眼睛亮了,“那个党校!”说着朝天上指了指。
薛老三点点头,戴裕彬大喜道,“首长,那是真得恭喜了,对了,您要离开的消息,这会儿,还没人知道呢,我去找谢市长汇报汇报,无论如何要搞一个比送周书记更盛大的欢送会!”
说着,戴裕彬便自奔行而去。
让戴裕彬失望的是,薛老三终究没参加这个传说级别的欢送会,当天晚上,他在家约了一桌酒,次日一早,便悄悄离开了德江。
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第八卷 龙游京华
第一章 成长的烦恼
温暖的阳光透过浅色的纱窗,直直打在薛老三那挺拔的鼻尖上。
薛老三这才睁开眼来,不续抬手看表,他便知晓时间准过了七点。
果不其然,抓过床头柜边的手表,略略扫了一眼,正是七点十五分。
放下手表,他又阖上了眼睛,沉心凝神,侧耳倾听。
悉悉索索,扑扑漱漱,叽叽喳喳……
刹那间,大自然的万声万物皆传进耳来。
薛老三甚至听见了窗外老松上那只秃尾巴喜鹊衔枝的声音。
每一片风溜过小家伙床头那盆三叶草草尖的动静儿。
很奇妙的感觉,薛老三自己也说不清。
倒不是说他的感知能力越发强大了,而是说精粹了。
原本薛老三能轻而易举感知方圆两百米左右的一草一木。
而如今,他不过能感知三四十米的动静儿,然,这三十米内的动静儿,却是真到了明察秋毫,风过蝉翼而可知的玄妙境界。
除了感知能力发生了变化外,更明显的变化是,薛老三再不会随着第一抹晨曦射来,而准时醒来。
如今,不到七点,这家伙都睡得深沉。
至于那泥丸宫总在清晨之际,便急速震颤的毛病,也再也没发生过了。
薛老三很清楚,造成这一切变化的根源,可能是他前番假戏真做,为装重伤,致使腹脏遭受巨创,定然是因为经此一遭重创,身体出现了某种玄妙的反应。
然,具体这种反应会给他身体带来怎样的后果,薛老三却不甚关心。
归根结底,国术于他,只是养身健体的法门儿,至于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他从不曾追求过,如此心境,倒是合乎了道家养生的清静无为。
恐怕这也是薛老三这位天赋异禀的天才,最终成就武学大道的根源。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
薛老三起的床来,洗刷罢,便在厨间的灶台上,寻着了预留的包子,稀饭。
三口,两口吃罢,他便径直行到左侧花园爬山虎下的藤椅上躺了,抱着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闲观起来。
时值盛夏,烈日炎炎,然,薛家大宅背抵玉汤山,门对青河溪,徐徐山风,从后峰荡来,整座大宅好似裹在冰绿的水珠里,浸浸然爽透。
薛老三所在的位置,更是背阳向风,阵阵凉风荡漾着墙上绿油油的爬山花,任谁见了,心底都得生出舒爽了。
一本《资治通鉴》翻了不过三五页,舒爽的藤椅便将薛老三的神经彻底麻醉。
的确,薛老三国学功底不错,但这纯古文的《资治通鉴》翻阅起来,还是显得吃力。
既费脑筋,则必然心生懈怠,兼之,又印证了鲁迅先生的名言“生活太安逸了,工作便容易为安逸的工作所累”。
薛老三此刻可不就是被这安逸的生活累着了?
一本大部头歪倒在怀里,这家伙斜靠在藤椅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启,跳进个窈窕秀丽的影子,身边跟着一只纯白可爱的小猫。
那秀丽的影子方跳进门来,便左瞄瞄,右瞧瞧,黑漆漆的眼眸极是灵动,待扫见躺在藤椅上的薛向,那秀丽人儿掩嘴轻笑,便冲了过去,到得近前五米有余,忽地,双足拔地而起,猛地跃至薛老三近前,口中娇喝一声“呔!”
薛老三忽地一骨碌从藤椅上翻下身去,亏得大手及时撑住,否则非摔个嘴啃泥不可。
“就知道闹,多大了,还没闹够!”
薛老三拍拍手,站起身来,望着眼前这俏丽的人儿。
弯弯的眉毛,红苹果般的小脸儿,挺直的鼻梁,嫩巍巍的嘴唇,一头精致的头发,组合在一起,正是薛老三那古灵精怪的三妹妹,薛适同学。
但见这会儿的薛适同学,不再是早些时候的前卫打扮,而是简简单单的一身绿色校服,简单大方。
要说薛老三兄妹四人,皆继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男的高大英俊,女的高挑秀气。
早些时候,薛适同学是老也长不高,肉团团,粉嫩嫩,倒似要打破这一基因束缚。
不成想,到了十四五岁,便猛地开始发力,尤其是去年,薛适同学足足长高了七厘米,如今,和薛老三站在一处,额头已然能顶着薛老三嘴唇了。
望着眼前的薛适同学,薛老三再度浮起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前番生出此种感慨,是因为小晚,然今番又生此番感悟,心境却是大不一样。
虽然,两番皆是欣慰,但今次,却更多了些“逝者如斯夫”的惆怅。
“谁闹呢,老薛同志,是你越长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早些时候,我怎么就吓不住你?”
薛适同学仰着头问。
“好好,我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像咱们的薛适同学永远牛气冲天!”
薛老三连连抱拳讨饶,心中却又生出怅然。
其实,薛适同学哪里吓得着警兆天成的薛老三,他不过是故意放个破绽,逗她一乐。
早些时候,之所以不放破绽,那是因为可以在她闪到身前,随时一把就能抓进怀来,如今,又怎能如此。
这大概是所有有女儿的父亲的烦恼。
小时,盼着她快快长大,真长大了,却又各自天涯。
好在薛老三虽是感怀,却始终未忘了正事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别跟我这儿转移话题了,快把成绩单给我,考不上京大附中,你这还剩半个的暑假,就彻底给我免了吧!”
原来,如今已是一九八五年七月下旬,距离薛老三回京城也有十来天了。
而小家伙则回来的更早,六月底,她便被薛家的内勤,也是她幼时的专护小李接回了京城,参加京城的中考。
之所以不在德江参加中考,是因为薛老三决定彻底终结薛适同学漂泊游学生涯,让她钉在京城就读高中。
今次,正是学校发放成绩单和录取通知书的日子。
一大早,苏美人便领着家里的大大小小一道出门去了。
是以,才有了薛老三醒来,家中空无一人的一幕。
其实,不消问,薛老三便知道薛适同学肯定是旗开得胜。
不说这薛适同学天资聪颖,又有苏美人这么个良师相伴,自幼辅导,如此相辅相成,薛适同学的科考一路,想不成功都难。
单说,这薛适同学进门就有心思和薛向逗乐子,足见心情极好,进而推导出得了好成绩,自是水到渠成。
果不其然,薛老三话音方落,小家伙便齐刷刷地亮出了录取通知书和成绩单。
薛老三展开一看,满意地笑了。
“说吧,怎么奖励我,别跟我来小恩小惠哦,我可不稀罕!老薛同志,急着,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薛适同学得意地冲他伸出手来。
“既然不是小孩子了,就该知道学习是你的任务,考得理想的成绩,是你的义务,能上重点高中,已然是对你努力学习的回报了,薛适同学,你还想要什么,你这个年纪正是思想观,人生观,价值观……”
一个没打住,薛老三又开始滔滔不绝了。
“得得得,我多嘴,您自个儿玩,陪不起您勒!”
薛适同学京油子腔一打,迈开腿儿,便朝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