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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可无的、跟群众搞不好关系的,端着破碗提着打狗棒云游四方。
但十多年过去了,吴进城已经娶妻生子,由小吴变成了老吴,回城的集结号一直没吹响,而且永远无望时,老吴含泪给他的儿子取名吴进城,希望下一代能完成自已未竟的事业。那一刻,他深刻体会到人生的痛苦,不是没有见过猪跑,而是吃过一口猪肉再也吃不到。
吴进城十多年前杀回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从做豆芽、卖豆腐,到半年前开了属于自已的豆腐店,算得上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一条中规中距的致富路。“吴记豆腐”有个特点,在上面铺层A4纸,成年人单脚站上去也踩不烂,但做成“麻婆豆腐”之类的菜肴,能达到入口化渣、唇齿留香的境界。冲这物质文化遗产的绝活,附近七街八巷的住户宁肯舍近求远,也要跑到他店里买豆腐,往往“吴记豆腐”早脱销了,另一条街的“胡记豆腐”才开张——这让老板胡三经常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更私下怂恿表兄李四对吴记寻衅滋事。
李四早年经商赚了个千万,后吸毒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靠表弟胡三接济勉强度日。上个月李四吸毒,被警察抓个正着,弄到戒毒所抽血检验,查出是艾滋病患者,片警问遍了看守所、收容站,那些地方听说收留艾滋病患者,基本上谈艾色变,没一个地方肯接收,只好把他释放了——像大白天撞上鬼,该他待着的地方纷纷关门闭户。
李四原来吸毒偷偷摸摸,像地沟里的老鼠,这会儿自持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签了到,完全变成了九条命的猫,一副不怕死的架势,敲诈勒索、鱼肉乡民。
前些天,拐角处新开一家“万州小面”,开张那天李四也去凑热闹,要了一大碗面。店主人是一对退休的重庆夫妻,认不到李四何人,三两杂酱面照样收了5元。李四也不申辩,只是冷笑不已。第二天,中午正上客的高峰,他赶去了,进门就大声嚷嚷,说自已吃坏了肚子,让老板赔偿。老板让拿证据,他掏出一个针管从胳膊抽出半管血,说他是艾滋病人,如果血液里有大肠杆菌,就是“万州小面”惹的祸。满屋吃客一听身边有艾滋病人,立马全跑单了,也不跑远,围在店门外看热闹。老板夫妇以为同行捣蛋,命小工们拿起锅碗瓢盆驱赶入侵者。李四桌子一拍,把针管举起说:“谁第一个上,我就把这管血扎进他喉管!”小工都是不怕死的角色,但没一个不怕生不如死,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上前。有街坊认得李四,忙劝小面老板别惹恶人,认栽了事。最后李四如愿以偿的拿了2000元,风波才平息。
隔天,李四跑到美发店,说他的头皮上周被洗破了,也不求赔偿,只要让他给洗头小妹洗次头便扯平。这种要求闻所未闻,吓得洗头妹躲进厕所再不敢出来。老板娘忍住恶心、硬着头皮跟李四交涉,最后说服自已:他不就是活死人吗?既然黑白两道都惹不起他,我干嘛招惹?全当提前支付香蜡纸钱了!
好说歹说付了1000元了事。
吴进城也是活当有事。他的豆腐店走上正轨后,提亲的、说媒的络绎不绝,有一天下午他去相亲,让刚来几天的小工守店,小工不认识李四,结果帮老板惹出大祸。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李四在吴进城的豆腐店秤了一块蔬菜豆腐,交给情妇后转身欲走,小工伸手向他要3元钱,令李四大吃一惊。他指着自已鼻子,先笑着对情妇说:“你听清楚没有,有人找我要钱。”随即脸色一变,指着小工厉声道:“你老板没告诉你我是谁吗?我告诉你,甭说你这块豆腐,老子吃馆子都从来不给钱!(咋听咋像《小兵张嘎》里的胖翻译官的话呢。)”
小工哪管你牛吹上天,他只认一个死理:一手拿货,一手交钱。在他20岁的脑袋里,盛满着传统教育的美德,比如这会儿,他就奉行爸爸告诉他的真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他知道,这话是他爸爸的爸爸也就是爷爷,告诉他爸爸的。他不知道的是,这话是他爷爷的爷爷,大慨上推十八代传下来的。当年老爷子耳背,把私塾老师念的“有礼走遍天下,无礼寸步难行”的“礼”,错听成“理”,结果误传至今,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一代不如一代,代代都挣扎在社会底层,到了小工这一辈尚没有翻身迹象。
回到那个阴霾的午后。李四看小工不依不饶,一点不给面子,又想起胡三的关照,便发起狠来。先抬手把豆腐砸到小工脸上,踢了他几脚,然后冲进店内,拾啥砸啥,把玻璃、冰箱、搅拌机通通打个稀烂。
吴进城在一个茶馆里约会,对面前的胖姑娘很有好感,正介绍道自已有铺面一间(卖豆腐),住房一套(租的),车一辆(三轮),突然从手机里听到小工哭诉,说企业被李四砸了,心下一沉、脸色大变,连胖姑娘的电话都忘记留下,匆匆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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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吴进城打拼多年,也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开豆腐店时,专门找房东要了一个“生存路线图”。上面标注哪些部门需要烧香拜佛,哪些单位可以敷衍,哪些恶人不能得罪,其中李四就属于不能得罪范畴。(由于他只给房东送了一条云烟,房东便留了一手,没告诉他啥时候送礼,送多少,让他跑了不少冤枉路、多花了不少冤枉钱。这房东忒不厚道哈,结果铺面发生血案,一直租不出去,算是现世报。)他在路上想好了,自已的店可以开10年,李四总活不过店命吧,那就采取息事宁人、蚀财免灾的方略。等他急匆匆赶回店面时,110也来了,两个警察正在费力的给李四上拷。吴进城把挨乌了半边脸的小工拉到一旁,低声责备说:“你怎么惹上那个瘟神了?天大事等我回来处理,干嘛打110呢?这样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小工痛苦地揉着青乌的眼睛,说:“他拿了豆腐不给钱,总共3块啊。”
吴进城苦笑:“3块算什么?现在的损失不止3000块呢。你去医院看下吧,我来收拾这烂摊子。”
吴进城走进警车,想给警察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哪知李四看见他,拼命伸出头,喊道:“姓吴的,你敢报警,我一定弄死你!”汽车随即开走了,丢下面如死灰的吴进城。有邻居这时候才敢凑近他,悄悄说:“你怎么会去惹他啊?他说话算话,整起人来特狠,我看你还是出门躲几天吧。”
吴进城有苦难言,我是坐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得,还是找李四求和吧。
他赶到派出所,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李四高举针管,正追着一个警察绕着院子逃跑,两圈后,李四眼见追不上,干脆斜插出去从小门跑掉了。
这时候一个胖警察从桌子下钻出来,擦着冷汗说:“奇了怪啦,我从警三十年,第一次在派出所里,看见有人拿着针管把我们警察撵得鸡飞狗跳!”
劫后余生的警察跑过来,喘着粗气向胖警察请示:“指导员,我召集人马去把狗日的抓回来,好好教训他一顿?”原来躲在桌子底下的是指导员嗦,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吴进城正思忖,就看指导员摆着手说:“算啦,吃盘哑巴亏吧。你想,把他抓回来了,又不能打他,又没地方关他,咋个整?如果他的艾滋病再传染给我们的干警,那不是连老本都赔进去啦。”
完了,带枪的警察都怕惹他,看样子指望不上他们了。吴进城脚步沉重的往回走,觉得城市很大,却无落脚之处。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豆腐店。
围观生活的人散去了不少,仍有几个在议论纷纷,小工没回来,吴进城下意识的收拾满目疮痍,觉得自已窝囊透顶。没招谁惹谁,店就被砸了,等于砸了饭碗,不仅没地方评理,还要低三下四求别人放一马。
吴进城弯腰把地上的豆腐扫进撮箕,正拾切豆腐的刀时,店外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后脑勺便挨了重重一击。他猛回头,看见李四举着自行车的长车锁又砸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竟懵了,提起手中的刀便朝扑过来的身躯一阵猛刺,直到围观群众惊声尖叫“杀死人啦,杀死人啦”才住手。
“哪位邻居行个好,帮我打110。”这是他那天留给大家最后的话,然后便瘫倒在地。
李四死了,殡葬车把他拉走后,防疫站的消毒车进场时,有人放起了鞭炮,足足燃放到半夜,庆祝吴进城为民除害。吴进城自首后,警察以非常高的办案效率,当天将其刑拘,投进看守所。我在法律援助中心找到白水,他认为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悲剧不能再上演了,很愉快的接受了委托,又吩咐我找熟悉吴进城为人的街坊邻居、深受李四之害的商家写请愿书,上面标明电话号码、身份证复印件,以示真实可信。
用了三天时间,200多邻居在请愿书上作证说,吴进城是好儿子、好邻居、好商人,李四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又一次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平时多做好事,与人玫瑰手留余香总是没错的哈。)吴进城的案子目前尚未开庭,白水的意思是他会按正当防卫辩护,但毕竟李四被刺了27刀,法官可能会判防卫过当。我本来要全程关注此事,但老张家出事了,他杀死了老婆和一双儿女,自已最后自杀,所以只好委托白水全权代理案件,我去送老张家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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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咋搞的,这一段时间断协出的事特别多,远远高出平均人口比例,还尽是飞来横祸。比如,郑大爷住在城郊结合部的三环路外侧,孙女在内侧那一端上小学,中间隔着车流不息的三环路。为了安全,每天早晚他推着自行车接送孩子,穿越三环路像抗战那会儿通过敌人封锁线。3月5日全国人民学雷锋那一天,他照例接孙女回家,过三环路时,看清斑马线对面是绿灯,便躲在安全岛后面快速过街,谁知一辆水泥搅拌车对着红灯冲过来,一下就把他们撞飞30多米远,当场含恨而亡。第二天的报纸标题,读得出来编辑的愤怒:“安全岛里不安全,爷孙双双被闯红灯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