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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茂广听了心下琢磨一番,先疾言厉色的批评起来,“真是胡闹!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事?既然人家该做的都做的,怎么还把人家扔到大街上?万一摔出个好歹怎么办?真是一点不动脑筋,简直混帐!传我的话,明儿等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来了,每人各绑二十斤的沙袋,绕着潘府跑上十圈,差一步,回头我要军法从事!”
潘云豹吓得一哆嗦,却不敢不听。
可是随后,潘茂广又问起他来,“那你对今儿这事,还有你媳妇这些话,都有些什么想法?”
潘云豹还当真有所触动,“我以后不能再这么乱花钱了,媳妇赚钱挺不容易的,得省着点用。媳妇亲娘也不在了,岳父虽然不错,但是岳母太坏了,连她的嫁妆都克扣!以后得对她好点。要不,她一个人太可怜了!”
嫁妆?又关嫁妆什么事?
小豹子一时说漏了嘴,不得不把他们捣鬼,用张假画骗了林夫人五千两银子的事情也如实交待了。当然,关于事后的赔礼也说了明白。
潘茂广一面听,一面甩过去好几把眼刀,这群笨蛋,干的这叫什么事?要是他来出马,包管天衣无缝,得了钱还不露半点痕迹!当然,潘大元帅自恃身份,是绝不会干这种自掉身份的事情。要干就干点别的去!
最后问了小豹子一句,“既然知道你媳妇的不容易,知道你最该做的是什么了吗?”
知道!小豹子点头,下定决心,“我要变得更强,替媳妇挣钱,要让人以后都不敢欺负她!”
还不算太傻!潘茂广给了一个尚可勉强改造的眼神,淡淡的挥一挥手,“去吧。人我过两日带回来,让你媳妇别太着急。”
小豹子诚惶诚恐的走了,回头去大哥那儿上课,潘云龙的眼线是干什么用的?他们前脚进门,他后脚就听说弟妹醉酒的事情了,正等着弟弟过来盘问呢。
别的倒还罢了,只听说生意好了缺人手,回头先跟卢月荷商量,问她能不能再借几个得力之人给张蜻蜓使唤。
卢月荷却比他想得更周到,“我借几个人是没问题,可弟妹她总是还要招人的,不如让她自己弄去。要不,咱们贸贸然的找人插了手,刚做熟了又要走,那就不是帮忙,却是添乱了。倒不如回头跟她说一声,这年下两边过年的事情就都由我来打理了,让她只管安心在外头把做好生意就行。那些首饰也不用典当了,她要用钱,就从我这儿拿。她要不好意思,让她把首饰交我,我帮她收着。若是铺子里有些理不完的账,晚上带回来,我帮她弄。让她腾出手来,倒是抓紧着,把字儿多认几个才是要紧!”
潘云豹听后,当下先行谢过哥嫂。
潘云龙觉得很是诧异,这个弟弟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诚心正意的给他道过谢?
卢月荷感同身受,抿嘴一笑,“我觉得咱们二弟讨了这房媳妇之后,还真是变得越来越有个大人样儿了!”
小夫妻相视一笑,俱自欢喜。
潘茂广在书房里托着剃得青虚虚的光洁下巴,沉吟一时,忽地问身边伺候的小厮定南,“这时节,梅花开了吧?”
定南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应该是开了,这天儿也差不多了。”
潘茂广传了一道命令,“这腊八节就要到了,你去弄两盆假梅花,和腊八节的礼一起,给二少奶奶家送去。那梅花就以我的名义,指明一盆给章大人,一盆给章夫人。记得弄漂亮点,就说是我感谢他们,把二少奶奶教得这么好,还嫁到我们家来。”
定南更糊涂了,这大冬天的,要送梅花,就送真的呗,弄个假的算怎么回事?还特别要送给他们二位,这是什么用意?
潘茂广微微冷笑,林夫人居然敢拿假嫁妆糊弄张蜻蜓,这表面上折的是张蜻蜓的面子,可是内里,又何尝不是不把他们潘府放在眼里?
自己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平白放过去!张蜻蜓既做的是他家的媳妇,能由着外人来欺负么?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是生身父母,也绝不容许!
果然,章致知在那日下朝之后,回到家中见到这盆假梅花,当下气得是七窍生烟,原本渐渐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几步冲到上房,指着林夫人的鼻子痛骂,“你自个儿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这好端端的嫁女,生生给你折腾成这个样子!让女儿面上无光不说,还把亲家都给生生得罪了!合着你都当人家是傻瓜么?潘大帅可不是一般的精明人,现在朝政不稳,连皇上都得高看潘家三分,大小朝臣无不巴结奉承,可你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还不光是你一人的,还砸了你宝贝儿子的锦绣前程!这个面子要是不给亲家添回去,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好好过了!”
章致知怒气冲冲的甩袖走了,林夫人原本就憔悴的面容更加愁苦了三分。
这回为了假画的事情,章泰宁也着实生了妹妹的气,连带着对她这个母亲也颇多怨言。而章清雅呢?自己派人去探视,却给女儿臭骂了回来。怪哥哥办事不利,害她丢了面子又失了里子。现在还管母亲讨要自己的金银首饰,这让林夫人上哪儿去变出来给她?
自上回事发之后,在胡姨娘的建议之下,章致知已经让人把府中妻妾子女的贵重首饰物品全部重新登记造了册,按着宫中的规矩,定期查验。要是赏了人,或是干了什么,都得写明白去处,再不能随意处置。林夫人就是有心拿别人的东西来堵这个窟窿眼,现在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而府中下人,见老爷这回是动了大气性,不比平常。胡姨娘管了这许多天的家务,也没个让她交出来的意思,都觉得府里的风向怕是要变了,对林夫人的奉承少了,转而渐渐的对胡姨娘热络起来。
林夫人看在眼里,如何不气?却苦于无法相争,在这内忧外患之下,索性装起了病。她满以为自己这撒手不管,大过年的府里肯定转不开,到时章致知还得请她出山。
却没料想,这世上的人情世故最是现实,只要有钱有权,有什么事不好办的?纵是头一回吃些亏,可是有章致知的鼎力支持,胡姨娘还是一样办得条理清晰,成日里忙得是风风火火。
林夫人却在床上躺得时候长了,心里又抠着气,这没病倒真的添了一两分病症起来,人的心情一差,身子就更加吃不消,以至于真的要延医请药,终日汤药不绝。
顾绣棠趁机自请了件差事,“长日无聊,不如让四妹妹跟我做个伴,一同学习些针线女工,我这学问虽然不佳,自认还可做得了她半个老师,也替婆婆省些心了。”’
这有何不可?林夫人还真不放心把章清莹交到胡姨娘手上,可是让刘姨娘来教,她学问又不够,老爷肯定不同意,既然有大媳妇自告奋勇,当然最好。日后这个庶女就算是跟自己不亲,能跟自己媳妇亲近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报给章致知,自然也是没有不同意的。顾绣棠是大家闺秀,又是长子嫡妻,小姑跟着她学习,于情于理都很说得过去。
他还想起一事,“两个孩子也都大了,再住在一处多有不便,况且地方也太狭小了些。不如把三姑娘原先那住处收拾出来,给了三少爷。这明霞堂还是恢复原貌,给四始娘单住吧。”
章清莹听着,却主动请缨,“爹,荷风轩既是三姐的闺房,不如就直接给了女儿吧。家里也省了好些事,这明霞堂地势好,还是留给弟弟。”
章致知听她小小年纪,竟如此懂得谦让,很是高兴,“只是那荷风轩临水,有些阴冷。你弟弟现在白骜书院念书,也不常回来,还是把明霞给你吧。”
章清莹摇了摇头,“三姐姐一直待我很好,她这房子若是给了弟弟,必然要大改。可若是给了女儿,我住在那儿,一草一木却都是个念想。要是三姐姐回来了,她也可以故地重游,岂不更好?”
胡姨娘听及此,索性做个好人 将章清莹含蓄的没有讲完的话点明了,“四姑娘说得很是。象是大姑奶奶,二姑奶奶虽是嫁出去了,可她们的闺房倒都保留了下来,至今也没动过。若是只动三姑奶奶的闺房,倒让人有些不好想了。”
上回她主动拉拢张蜻蜓,虽然没得到回应,可张蜻蜓也没投向林夫人,算是做到了两不相帮。眼见潘家渐渐势大,在老爷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在可以做个顺水人情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无端去做那个恶人。
章致知听得连连点头,“倒是我糊徐了!那三姑奶奶的闺房也不要动了,另给四姑娘再布置一间,务必要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再有,多拨几个老实可靠的人在那边上夜。四姑娘还小呢,那个地方到底偏了一些,莫让什么猫啊狗的惊了她。”
他一时想起,感慨起来,“还记得上回,三丫头做了恶梦,深更半夜的跑来看我,后来还写了不少经书供在神前,那孩子可真是有心。”
“岂止在家?三姑娘就是出了阁不也惦记着老爷?”胡姨娘上前凑趣,“一回门就是补酒药材的往回送,还有那犀角杯,要说值钱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难为她这一片孝心!”
因林夫人不在,章清莹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刘姨娘,天真无邪的说了一句,“大姐姐也很好,每次回来都带她亲手做的鞋袜,针线总是最好的,女儿一直想学呢!”
刘姨娘微微一笑,投去感谢的一瞥。章致知听得心中更是舒坦,动动脚趾头,他在家穿的可不正是章清芷亲手做的鞋林么?大女儿婆家虽穷了些,但这些细节却是当真做得不错。
胡姨娘两掌一拍,笑道,“那是老爷好福气,养了这么些好女儿,个个都这么贴心,可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呢!”
章致知很是高兴,再想起只知索取的章清雅,心中未免更生了几分嫌弃之意。
说回潘府。
张蜻蜓那日酒醒之后,很有些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