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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不着?”
我镇定道:“我就要睡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
“准,准备睡觉啊……”
秦敛“唔”了一声,慢慢道:“刚才好像有人亲我来着……”
我继续镇定道:“你一定是做梦了。”
秦敛笑了一声,手从我的后背一路滑到我的侧脸,摸了摸,然后笑意更深,连语气里都带着调笑:“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
这人根本没法蒙。
记得以前在苏国的时候,苏启捏着扇柄曾经对我说:“苏熙,身为关爱你的兄长,我真诚地建议你,照你这种脑子,你以后要是找夫君,找个一般聪明的就好。太聪明的我都替你觉得前途未卜。你说你要是跟他过招,除了吃瘪丢咱们皇家的脸面,还能有什么?”
我:“……”
我当时还不以为然,可如今嫁给秦敛,我便深以为然了。
我在黑暗中无比郁闷地瞪了他一眼,从他身上滚下去,翻身正对墙壁。秦敛从身后靠过来,搂住我的腰,在我的耳畔微微一笑:“你睡不着罢?”
我使劲闭着眼,试图无视身体渐起的感应,咬紧牙关道:“不,我睡着了。”
他嗤笑一声,手指像是五齿梳子一般梳理着我的头发,他梳理得又慢又轻,让我几乎真的就要睡着,没想到突然有两片温软的东西印在了我的后颈上,带着力道与酥麻,让我倏地睁开眼,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连话也是喃喃出来:“你……”
声音低得像是蚊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秦敛也真的忽略不计,从后颈亲到后背,又在耳垂处轻轻地碰,两只手也没有闲着,招招都是精准的力道和位置,我就像是喝醉酒一般醺醺然,又想是被高人制了穴道一般浑身不停控制,就算拼命咬住舌头也没能招架住,最后还是从唇角溢出一声微弱的哼哼。
我本以为今夜又得折腾一番,然而又在一丝清醒中意识到如今还在新君守孝期内,正打算说点什么以体现我的端庄贤淑重大体识大局,没想到他却突然又收回了手。
“……”
我忍不住扭头回看他,没想到他呼吸平稳自然,就像是刚刚那双肆虐的手根本不属于他一样。他又重新把两个人裹进了被子里,然后在被子里拍了拍我的手臂,分外温和地道:“睡罢。”
“……”
第二日醒得早了些,听到外面的声响才知道前一夜下了厚厚的雪。
等我慢腾腾洗漱完毕,永安殿内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完毕,露出一块块铺就的青色方砖。我和阿寂对视一眼,她很快心领神会地捧了一个手炉过来,然后我们两人去了不远处尚未来得及打扫的西花苑。
在苏国时,鉴于每年冬天我都只能卧床咳嗽,特别是下雪那几日,按照太医院内各位老头子的理论我就尤其更加不能够迈出寝殿半步,所以导致我对雪这个可见而不可摸的东西一直都望眼欲穿。
很小的时候我还不懂事,有一次无视太医的千叮万嘱,趁着宫女一时不备偷跑出去,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响,以及雪花滴在手指尖的六角形状都让我觉得分外新鲜,于是一个人躲在御花园偏僻处偷玩了一个时辰。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个时辰竟牵引出了我以后的几十个时辰都高烧不退人事不知,等我两日后真正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问了阿寂才知道太医们几乎是扎了我一身的针灸才把我的半条小命从鬼门关处拽回来。
而据阿寂描述,鉴于我当时惨不忍睹的状况,无论是身形头脑和脾气都已初具储君规模的十一岁苏启极罕见地雷霆大怒,差点就迁怒到把整个宫殿的宫女都捅成人肉串烧串到他那把绝世好剑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放肆。所以十几年以来雪对于我来说,甚至比从西域进贡来的香料还要奢侈。
在阿寂的指导下我刚在掌心团出一个雪球,就听到不远处沉闷的钟声响了起来。那是秦敛下了早朝。
以前我一直觉得苏国的朝会时间很不人道,早到冬天时甚至直到下朝太阳都还没来得及探出来,官员还要回家再睡个回笼觉才能各自去当差,如此倒腾又是何必。然而我来了南朝以后才发现这里的朝会甚至比苏国还要更早半个时辰,早到假如秦敛前半夜逗弄我逗弄得久了些,那后半夜我才刚睡着他就已经需要掀开被子起床。
以前他的动作很轻,基本打扰不到我的好眠;然而这几日秦敛的行为比较不正常,不正常的表现之一就是他变得很喜欢在每天下朝后我睡得最迷糊的时候把冰凉的手塞进我的脖颈里,然后再操着手笑如春风地看着我惊叫一声坐起来。那副笑容真是没有半点做错事的自觉,如此扰人清梦还能如此理直气壮,我除了苏启再没见过别人厚脸皮到这样。
我在阿寂的指导下团出一个巴掌大的雪球,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她脖子里一塞,接着又迅速后退。阿寂愣了愣,然后顺手捏出一个雪饼,朝我掷过来。
我再扔,她再投。如此玩了一会儿后两人都呵出大团白气,眼瞅着阿寂的雪球再次直冲面门飞过来,我眼疾手快地往后退,结果没有料到脚跟会绊住一根树杈,我一个不稳,理所当然地开始往雪地里歪。
这期间我听到了周围侍女整齐的惊呼声。
然而我终究没有磕到地面上。一双手及时捞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离地面一尺的地方拽了起来。
然后我又听到了周围侍女整齐的抽气声。
我顺着那只纹着精妙云纹的袖子往上看,最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这张脸此时看起来和往常不大一样,虽然下颌依旧线条漂亮——秦敛的额头上粘了不小的一块雪,而他的眉头也因此微微蹙了起来。
一看便知是阿寂本来打算投向我的那个雪球的功劳。
周围的侍女立时哗啦啦跪倒了一片。秦敛抬起眼皮看看我,眼珠稍微动一动就有雪花从额头处簌簌地掉了下来。他的手从胳膊滑到我的手心,然后将我提起来扶正。然后他再看看我,顷刻后我终于从呆滞中会意过来,把他头上的雪用手托着扫下来。
我刚刚把手心的雪扔掉,就有侍官从不远处小跑过来,细声细气地道:“陛下,赵佑臣赵大人求见。”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秦敛的眼角轻轻跳了跳。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抚着我的领口,慢吞吞地道:“宣。”
我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地看到赵佑臣。以往他大多都是出现在阿寂向我述说的传闻中。赵佑臣虽然身为武将,却没有武将那般威武高大的身躯,反倒生得几分瘦弱书生样,只是嘴唇看起来比秦敛还要凉薄,眼角形成一个狭长上挑的弧度,眸中锐利精光微微一闪,一看就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对付的人物。
只不过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比秦敛还要长上三岁,单凭他的容貌看,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初出二十的少年。
秦敛背对着他,微微倾身,捏起一把雪在手心里揉,漫不经心地开口:“赵卿家,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吧。”
赵佑臣微微躬着身,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年轻:“回陛下,是的。瑞雪兆丰年,明年必定是个好收成。”
我杵在一边,仰脸看看秦敛的侧脸,明明神色平常,却又平白生出一股让人不敢平视和亲近的清冷威仪感。
原来秦敛在臣子面前是这个样子。
秦敛把雪球在手中上下颠玩,一边悠悠道:“右相昨日提起告老还乡的意愿,你来可是为了此事?”
赵佑臣顿了顿,还是恭敬答道:“陛下英明。宰相之位一日不可缺,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要位置……”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敛笑了一声打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昨天你说皇后之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照你的理论,这世上得有多少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的话明明说得很慢,语气又温吞,赵佑臣却很快跪在了雪地上,头深深地伏了下去:“臣惶恐。”
秦敛淡淡地“嗯”了一声,拉过我的手,把捏得极圆的雪球放在了我的手心里,然后拖着我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声音轻飘飘回荡在身后:“是该惶恐惶恐了。那就暂且跪着罢。”
第 二十一 章
秦敛今天悠闲得很,褪了朝服后一直歪在永安殿里闭目假寐。他睡他的觉,我看我的书,永安殿中一片静悄悄。这种静悄悄一直到临近午膳时才被打破,用个侍官顶着脑门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奏说赵佑臣赵大人至今还跪在西花苑中没有起来,周围的雪都给跪融化了。
秦敛“唔”了一声,温温吞吞地说道:“以前倒没这么自觉过。”又斜斜瞧我一眼道:“熙儿怎么说?”
我被他的称呼生生抖出一身疙瘩,学着他一样装腔拿调:“圣上若是体恤臣子,那就让他回去吧。”
他揉着鼻梁:“别说我,若是依你的意思呢?”
“若是依我的意思,既然难得他喜欢,那就让他继续跪着吧。”
秦敛看我一眼,黑玉一样的眼睛古井无波。我又重新低头看书,慢悠悠地道:“赵佑臣不是一直以给我使绊子为乐么。反正我就算现在为他说好话到头来他也不会记得,那就索性让他更恨我一点好了。”
秦敛笑了一声,转头对侍官道:“那就依皇后的意思,继续跪着吧。”
赵佑臣作为当今圣上一直最为宠信的大臣,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的事,当日就被添油加醋地传开。第二天赵佑臣理所当然地感染风寒,并且又理所当然地连续七日都伤寒未愈。等到第八日他终于站回了早朝上,再面对立后这个问题时,整个人就变成了根不通气的擀面杖。而那些以前跟着一票起哄的老臣子们,也一个个从夏天的麻雀变成了冬天的青蛙,于是总算是暂时消停。
他们一消停,秦敛就开始大刀阔斧。当即敲定了立后典礼的日期,然后又迅速打发了几个前些阵子闹腾得最欢的大臣去了边远地区慰问官兵视察民情。
我估摸着秦敛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