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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赵佑仪在朝堂之上堂而皇之意图强嫁秦敛的事情他们也已知晓。
我和阿寂捡了旮旯里的一张桌子坐下来,听到不远处一人道:“听闻近来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奉旨监国。赵家本就位高权重,如今若是二小姐再嫁给了太子,那赵家可谓权倾一时,无出其右了。并且据说太子殿下和赵家二千金本就两情相悦,到时候赵家小姐再吹吹枕边风,赵家未来当真前途无量啊。”
“两情相悦?”另一人嗤了一声,“你打哪儿听来的两情相悦?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赵家的枕边风哪能有太子妃厉害?”
听到了有关我的事,我稍稍坐直了身体,那人正好瞟过我,我下意识缩了缩,但显然我是高估了自己,人家的目光没在我身上多作一刻停留,看到已经吊足了众人胃口,就又懒洋洋地接着道:“太子殿下自大婚以来,为美色所惑,已经做了不少糊涂事。前几日苏国储君来南朝,有人建议将其直接扣押,再略微挑拨一下苏国藩镇关系,现今的苏国国君又垂垂老矣,如此造成内乱的话,至少能让苏国国力衰弱一半。这建议圣上也是默许了的,但偏偏太子殿下据理力争,固执地不肯采纳。不但不采纳,还拱手让出前岐国的一座城池给苏启,让苏国白白捡了大便宜,让人极是扼腕不已。”
很快有人附和:“这个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太子妃是苏国第一美人,生得出水芙蓉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一颦一笑都光艳动人,太子殿下在初见她的当天就陷了进去,婚后更是对太子妃宠爱无比,事事迁就,赏赐不断,出兵打仗都没忘记宫中佳人,不仅日日飞鸽传书,还特地从前穆国带回了极品夜光绸送给太子妃。”
阿寂听得颇不动声色,我咽到喉咙的茶水则差一点就要呛出来。直觉很想冲上去问问他确定他在说的是秦敛吗,为什么我听着一点也不像呢,反而更像是历史上那个烽火戏诸侯的著名昏君呢。
紧接着便有人义愤填膺地高声道:“早就知道苏国不会安什么好心!送了这么一个狐狸精来,意图昭然若揭!太子妃在一日,我朝便不太平一日!太子殿下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的话,我大南朝未来情何以堪啊!”
这话很快赢得了众人慷慨激昂的附议,人人脸上都现出一种忧国忧民的神态出来,就好像真的见到了南朝末日一样。
我默默地潜伏在角落,跟阿寂一起一声不吭。听着别人毫无顾忌地谈论自己以及同自己有关的事,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复杂得太难描述了。总算亲身体会到了谣言的伟大。以前只是在纸书上读过所谓的红颜祸水,回眸以倾城,一笑以覆国,低眉浅笑间就足以颠覆一国的兴与灭。当时怀着梦幻想着那得是一个多么美的女子,才能有这般以柔克刚的无伦力量。现在结合自己,终于有些回过味来,敢情美不美并不是最主要,只要不小心搀和进所谓的民族国家矛盾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不是成为所谓敌人口中狐媚惑主的祸水,就要成为所谓国人口中通敌卖国的叛徒。
我故作沉着淡定地坐在位子里听着他们整个下午都在对当今南朝太子妃口诛笔伐,一直听到夕阳西下。旁边一位青年忽然转过头来,捅了捅我的胳膊,笑得斯文:“这么热闹的场合,两位小兄台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嗓门不小,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到我的身上。我回头看看阿寂,后者立即会意,粗着嗓子道:“我家公子最近声带受损,不便开口。慕名前来,听听就好。”
那人瞅了一眼我俩面前的瓜子皮,笑得颇清淡:“声带受损还能吃这么多瓜子?”
我:“……”
阿寂:“……”
晚上我没有提回宫的事,阿寂也没有提及。我俩在客栈的客房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官兵搜人的迹象,最后松了口气,洗漱就寝。
阿寂替我掖好被角,看我还在睁着眼,道:“公主殿下睡不着么?”
我点点头,沉默了一下,指尖抓紧被子,在心中思量半晌,最后闭上眼,还是一鼓作气脱口而出道:“昨天在宴会上秦敛究竟是怎么反应的?”
我连贯说出来没有停顿,说完自己都在鄙视自己。昨天阿寂主动提的时候我非不听,不听就不听,现在还要巴巴地特地问。阿寂却是清冷着眉眼,像是对我的问话早就预料到,声音古井无波,不紧不慢道:“圣上金口玉言,谕旨无可更改。太子殿下以赵佑仪年纪尚幼为由向圣上请求婚期延期,但圣上没有答应。宴会过后殿下似乎又去面见了圣上,但直到今天早晨赐婚的旨意也没有任何更改。”
我看着她,半晌之后“哦”了一声,张了张口没出声,阿寂看看我,面无表情顺利流畅地把我心中想问又不想问的问题的答案说了出来:“在圣上的旨意里,殿下迎娶赵佑仪是在一个月之后。”
心思被人猜出来,我心中很有撞墙的冲动。但真实的反应却是眼皮跳了一下,把自己在被子里裹得更紧,嘴角抿出一个笑容:“和春节一起过么?好日子。”
第二日我和阿寂又去了那个茶馆,这些读书人士又有了新话题,只不过是关于水患汛期,我不感兴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出来,却没想到在对面的布店里见到了赵佑仪。
我估摸着我虽和阿寂一起着男装,但很容易就能被人认出不是正常男子。一般人看到我这般身高相貌的第一眼,肯定会认为我是戏楼伶人,要不就是宫中侍官;而假如那人像秦敛那般阴险狡诈,大概就已能想到我只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不过着了男装仍有好处,就是走在大街上人家头一印象还是会认为你是男子,只不过是个从事着不寻常职业的男子。鄙夷一下也就擦肩而过,不会再看第二眼。不像之前着了女装的时候,穿着普通衣服仍旧被人不住打量,那眼神让我觉得好像我就是一棵开了牡丹花的苞谷一样。
并且现在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赵佑仪也没有认出我。又或者可以说她只是在专心挑选布匹,无暇顾及旁边任何人,自然也就包括我。
挑选完一大堆红艳布料,她扬长而去。依然是昂首挺胸的贵族小姐模样,眉睫上沾染喜色,显然昨天的事还在让她兴奋不已。
阿寂皱皱眉,清清冷冷地道:“真傲慢。”
我回头瞅她一眼。她很快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三天我还是拖着阿寂去了茶馆。今日又有新话题,说是赵佑仪荡秋千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哭闹不休一直到秦敛赶到赵府。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此一来,想要让婚礼无缺就不再可能。只能在婚期延期和单腿拜堂选一样。据说赵佑仪本来想按期举行单腿拜堂,被姐姐赵佑娥狠狠批评缺少矜持,呐呐之下只好通知礼部婚期延期到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之后就到了乍暖还寒的春分时候。按照现在的状况发展,不知届时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茶馆中每天都有新鲜事。第六日提到苏启前些天似乎有了大婚的意向,于是目前苏国皇亲贵胄里凡是有个待嫁女儿的个个都摩拳擦掌,安排各种不经意的巧合偶遇。苏启从早到晚都可以遇到环肥燕瘦且投怀送抱的各色美人,最后他烦不胜烦,索性闭门谢客。但饶是这样,还是有人不知用什么法子钻进了他的寝宫,等他晚宴微醉归来,就看到有一个波光潋滟的美人堪堪躺在了他的床上,并且捂住樱桃小口,倒打一耙地高声喊“救命”。
我听罢笑得前仰后合。苏启曾经跟我抱怨苏国的美人都是母老虎,还是吃人不剩骨头的那一种。现在看来与之前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九天轮到了和我出宫有关的消息。传闻中我的形象更加坏,不仅美色害人,还是妒忌成性。一听说秦敛要纳侧妃,第二天便赌气离宫出走。而且出走之前还和秦敛大吵一架,秦敛气极之下任我在宫外飘荡,不管不问也不接我回宫。
传言描绘得有鼻子有眼,细节描述令人浮想联翩,让我不禁感慨这真是剧作家们的一块风水宝地。那些话本哪有这些文人书生们讲得引人入胜。
十天过去,我仍旧没有回宫,而秦敛也没有派人寻我。第十一日入夜,我尚未就寝,听到外面一片喧哗。推门去看,发现客栈一楼大堂已经聚满了严阵以待的官兵。
我扶住楼梯扶手,看着底下的人乌拉拉跪了一地。而秦敛一袭黑衣,背手站在大堂中央,姿态带着我极少见过的清峻冷淡。
然后他像是有所感觉,微微转身抬起眼睛,一下子就极精准地盯住了我。
灯火通明之下,他的眼眸深邃难摹,面容轮廓棱角分明。即便现在地势我高他低,我却依旧还是觉得他在居高临下。
在他的目光之下我连稍微的拖延都觉得是在犯罪,一边腹诽一边不敢怠慢地下楼,走近他身畔时被他抓住了手腕,他背着烛火,用一种清淡又难辨的目光从上到下审视我一番,最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吐出两个字:“回宫。”
第 十九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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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今天见到秦敛第一个时刻起,到我们回宫途中,他的表情一直不太好看。宽阔的马车中我俩并排而坐,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相距一尺远。而秦敛自拖了我进马车后就一直单手支颐闭目养神,有微弱的光线描摹过他的侧脸,映出他微锁的眉心,挺直的鼻梁,以及凉薄的嘴唇。
不得不说,侧颜当真端得无双的好风致。
我和苏姿以前闲着无聊研究各国皇室八卦那会儿,曾经总结过有史以来英俊又英明的君主,而苏国和南朝榜上有名。随后我俩又偷偷总结这些英俊又英明的君主的情史,发现了许多好玩的事情。
这么多任君王,倒是没有发现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反而个个都是走的极端,不是风流倜傥就是情根深种。而不论从正史还是野史看,我们苏国显然都属于前者。从开国到现在历任五位帝王,个个都是倜傥人物,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