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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尴尬的一件事,聊天内容,被记录下来,登在报上,供读者消遣。
既不能说真话,故有「文坛没有黑幕,做好本分即可」之语,又不能讲假话,只得支吾「不算百分百公平,亦已足够公道,怀才不遇难得一见」之类,你想想,多累。
一不欲讲公事,像印了多少本书,实卖几许这些,二不肯提私事,咄,作者与家人是否相爱同读者有啥相干。
换句话说,不够健谈,无话可说。
我不想说别人写得不好,亦不想说我写得好,只能折中地答,批评我的人,不一定写得比我好,尽管这样模棱两可,仍然不令记者满意。
十个有八个记者但求访问有震憾感,不计后果,当事人说过的当然照写,当事人没说过的也照写,说过而让他不要写出来的越加要写。
结果是不愉快的多,所以渐渐不接受访问,有什么意思,大可在自己的专栏里发表。
但是我最爱看访问,尤其是那些「读者呀,什么都能同您说,心可以交给您,可是年龄不能告诉您」式访问,娱乐性无比丰富,读之有益身心。
吃亏
在家工作,真正吃亏。
在写字楼办公,一早出门,对不起,人不在,人情也不在,分身乏术,一切交予家务助理,眼不见为净,任由编排,下班回到家家,有粥吃粥,有饭吃饭,随即休息。
在家工作,一样分秒必争,可是旁骛之多,说之不尽。
孩子先不觉得大人是在做正经事,不住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至少得让他坐在同一张写字台上做功课。
拍档见人人在家,难免道:「这个上午我叫银行/医生/会计师/车行打电话来」,于是整个上午得抽空应付各色人等。
毫无尊严,一会邮差来按铃,隔一阵子又有捐款者上门来,把工作时间切割成一小片一小块,溃不成军。
到了下午,也就精疲力尽。
当年在办公室,一本正经,什么都不必理会,整个上午开一个会,各路同事齐集总部,汇同各部的资料,逐一讨论,好不威风。谁敢拨电话进来?闲杂人等,一於挡驾。
终有一日,租间写字楼,每天出用去写,工作完毕,才打道回府。
不予置评
漫画大王重出江湖,对记者表示:「我对行家的评语从不不予置评」。
我们有一句数千年的谚语叫同行如敌国。
生活在同一时代,做同一个行业,彼此打过照呼,同一张桌子吃过饭,又也许在同一张副刊上写稿,熟稔到某一地步,你很难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他也绝不会对我的作品表示欣赏,高与下,清与渴,要待日后才能分解,此刻?人同此心,总以为都可以平起平坐。
故此,行家若作出不公平批评,大可装作听而不闻,祝而不见,行家若茶余饭后起哄称赞几句,亦毋须高兴得过头,宜继续努力。
编者与读者的意见非常值得尊重,虚心受教,行家说些什么,恕不受理,一笑置之。
小朋友问及写作守则,也不过八个字:不要脱稿,不要抄袭,呵,还有,不要动辄提传世二字,此酱缸避之则吉。
行家上千,许多稿酬比你我高,又许多锋头比你我劲,还有,许多文字亦比你我优秀,还有,为人比你我清高文雅,还有,有人更为用功专注……各人风格不一样,各有各好处,各有各读者。
!
「……纵然日后有所进步,也不过在报尾巴多写一两段而已,何能乇底觖决经济困境?又一生劳累所得几何?此我辈稿奴之悲哀也!」
身为同行,看到这种牢骚,真正难过。
这样自怨自艾自卑自怜自轻自贱,还有什么自尊可言,一定会自作自受,终日郁郁寡欢。
文字天天怨声载道,毫无创意,必然为读者唾弃,造成恶性循环,以后收人更加酸涩。
我们写是因为喜欢写,老实说,不写还真有点不舒服,老匡曾偷偷承认,不能让老板听
见,其实没钱他都写,文字创作是世上至大乐趣之一,纵使天分有限,我也觉得其乐无穷,在最不如意的时刻,亦埋头苦写,稿酬不足生活,则寻找兼职。
清平世界,自由征文,我们是自己的主人!做得这样怨尽怨绝,大可转行,若无能力另谋高职,则应当庆幸仍有专栏可写,不如高高兴兴,敬业乐业。
我认识一班写流行小说的同人,亦结交若干搞纯文学的友人,路线不同,可是对写作却一般热衷,绝不抱怨怀才不遇,收人菲薄,只懂孜孜不倦,努力向进。
读者
读者分好几种。
有些,是别人的读者,不过,只要是看书人,都是可爱的人,他今日看别人的作品,不表示明日不会看拙作,所以,读者即是读者。
另一些,是清醒的读者,哪一本写得比较好,哪一本写得略为单薄,他一清二楚,见了面,会板着脸,要求作者退款赔偿他认为不够好的作品,作者自然汗颜,不过心实喜之,这样的读者,拥有十万位的话,也就是名作家了。
最令写作人抬不起头来的读者,是全盘沉醉那种,他照单全收,不知多忠诚,令作者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下笔时千斤重,怕辜负他们。
还有家长式的读者,虚虚管着作者:「幸亏你没有接受那种杂志访问」,「不可以写某报,那是一张乱丽滥花的报纸(?),「到了今天,千万别公开私生活」!
什么样的读者都值得重视,有些人,不看书就是不看书,新楼梦与仲夏夜之梦都与他不相干,对于写作人来说,伊们好比一块块顽石,莫奈何。
命运的安排真奇怪,除出亲戚、朋友,我还有读者关怀,真正幸运。
买书
七五年在英国曼城读书,阅报知书剑恩仇录重新整理出版,便致函明窗,要求邮寄一套,那时明报向同人购书有七折优待。
书很快收到,立刻挑灯夜读,照例看得泪如泉涌,书剑并非金著至好一部,可是浪漫缠绵的细节特别使喜读爱情小说的我潸然泪下。
毕业时其他侨生要求:「金著全送我们」,便慷慨相赠,回港后赴明窗买齐全套,搁床头,天天晚上看,边读边抱怨增删润饰后的射雕不及吴与记小小本好看,而且,一直认为郭靖、杨过长相如云君插图造型,绣像多多益善。
我是那种典型不理智读者,不懂得分析故事有什么巧妙独突,只晓得哗,好看,欲罢不能。到了今天,大概第十次买鹿鼎记,平邮寄到,一翻,只觉纸质大不如前,不禁暗笑:太为小读者着想,标价老是不肯提高。这是后遗症。
这一套要来送给家住西雅图的小朋友,并忠告:「移民前应置齐全套」,可是他说当时买不到。
何用赠阅?要看的人,一定会自掏腰包,不要看的人,签好上下款恭敬奉上,他也是不看,故此不赠阅,也不要求赠阅。
传世
传世,是一个很简单的形容词,传世之作,就是世世代代可以传下去的作品,为什么有些作品历久不衰拥有读者?当然是因为好看,这是最简单的选择。
谁说那部作品精采?自然是庞大的读者,你说好看,他说好看,我也说好看,故人手一册,继而流传到海外,华侨遍天下,亦争相阅读。
该批读者老了,他们的下一代也还爱看,仍不觉作品过时,仍然追着来读,一代又一代均如此,像唐诗三百首,像红楼梦,便是传世之作。
所以写作人最喜欢小读者,噫,他们正是下一代,再传十来廿代,大功告成。
最有希望传世的当代著作,一定是金著,已经传了好几代了,阁下最初看射雕是几岁?廿八藏,好,令郎在高中时也读射雕,什么,令孙今年十一岁,也已对射鹏有兴趣?
道本书卖了三十五年还一直畅销,一纸风行,已经踏上传世第一步。
传世之作不是小圈子可以捧出来,某些作品今世都没人看,下一世找谁看?传不传世,看大量的读者可愿意把这本作品传下去。
一家人
什么叫做一家人?
二次大战期间,纳粹德国疯狂轰炸伦敦,白金汉宫遭受破坏,下雨时四处漏水,险象百出,国会请皇后暂避到别处去。
皇后笑笑答:「孩子们(指依利莎白与玛嘉烈公主)跟着我走,我则跟着皇上(乔治六世)走,而皇上则永远不会走。」
他们一家在伦敦捱到大战结束,盟军胜利。想像中一家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无论怎么样都团结一起互相扶持,共富贵亦共患难,有问题放在桌子上讨论,要承担的话一起负重,要牺牲则共同损失好了。
想兄弟姐妹走同一路线要求无异太苛,但与伴侣至少应该有商有量吧,否则怎么还算一家人呢。
世事盛极必衰,否极则泰来,人有三衰六旺,一见势头不对,立刻掉头即走,那真会累死,有时也要捱捱义气,守住阵地,等环境起色,时时望高处,未必从心所愿,往往弄巧反拙。真没想到共进退竟那么困难,你看一家家情愿把妇孺留在外国待领护照,就是因为户主不愿牺牲多一点来成全家人。
座位
小友讲了一则故事。
在一次宴会中,每张座位都放着名牌,先到的客人一看到桌上有XX大名,不愿意同他坐,便把他名牌扔到另外一桌去。
可是第二桌见到,亦吓一跳,又扔到第三桌,如此这般,通场无人接受。
听罢,只见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立刻道:「我的人缘也不大好,所以从不出席这种场
合,怕只怕受到同样待遇。」
小友真会安慰人:「不怕,你是港台之友,你与香港电台的人一齐坐好了」我即时破涕为笑,幸亏如此,好彩曹操也还有知心友。
那么,相信也能与明报同仁坐一桌吧,还有,天地出版社那边亦不成问题吧,忽然松口气。
心中老有一种感觉,如此饮宴场合,其实就是武林大会,照说,山中高士绝不会淌这等浑水,可是你我境界尚未到此地步,想在江湖讨口饭吃,应酬免不了。
坐在什么地方,同什么坐,实在大有学问,所谓占一把交椅,就是这个意思。
切勿搞得无处立足。
读书
每个暑假都产生十优状元,因与友人笑道,碰上这样优秀的孩子,真不敢同他说话,他懂得比谁都多。
读书真是讲兴趣,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小友表示怀疑:「没有人是真正喜欢读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