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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铭球捻着花白胡须笑着说:“那是戏台上的山大王,不是张敬轩。”
“你看,从前人们说他杀人不眨眼,多怕人!他为什么叫做八大王?”
“我听说他在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起事后就自称八大王。”
看见丫头和老妈子都退了出去,姨大大小声说:“明天咱们到了谷城,不知张献忠会送给咱们什么礼物,千万别叫我跟老爷白来一趟。”
“你放心,金银珠宝总是少不了的。”
“我什么都不想,就想要一颗祖母绿①。”
①祖母绿--一种名贵的绿色宝石,产于中亚,大约是现在伊朗或伊拉克一带。祖母绿是中国古代的译音,或译子母绿、祖木刺等。
当林铭球正在陪着撒娇的姨太太说话时候,张献忠带着他的骑兵继续向谷城奔驰。他对马元利快活地问:
“元利,你说,咱们今天扮的这出戏有趣么?”
“很有趣。”马元利扬扬鞭子,发出会心的微笑。
“哎,他个龟儿子!”张献忠骂了一句,大笑起来。
第二天上午,张献忠率领一部分重要将领,监军道张大经率领着谷城地方官绅,在郊外迎候巡按大人。林铭球虽然因风不顺,换乘八人大轿,但路上耽耽搁搁,还是到未时才到。他的如夫人和一部分幕僚的来到,已经近黄昏了。
林铭球驻在察院里,离张献忠的公馆很近。进了察院以后,稍事休息,张大经和献忠率领众将同地方官绅正式进行参见,然后就在察院里举行盛宴为巡按接风,席散以后,林铭球把献忠单独留住,引进签押房,屏退左右,突然问道:
“敬轩将军,你可知道李自成的下落?”
献忠暗暗地吃了一惊:“巡按为何这样问我?”他实际也不知道,难道是朝廷听到什么谣言,对他有所怀疑?
“回大人话,末将毫无所知。不知朝廷可有确实消息?”
“朝廷也无确实消息。不过闯贼死尸迄未找到,传出许多谣言,学生此次前来谷城,实与此事有关。”林铭球一边说一边留心献忠的神色,口气中含有压力,不过他已对献忠使用“学生”这个自谦的词儿了。
献忠欠身问:“不知可有些什么谣言?”
“有的说他逃到汉南或商洛山中,有的说他逃到老回回那里卧病不起,有的说他确实阵亡。谣言纷纷,莫衷一是。十大以前,忽有一股流贼打着闯王旗号,突袭潼关,等贺人龙仓皇追出,这股流贼却不见了。闯贼下落如不迅速查明,不惟洪制台与孙巡抚会受皇上责问,连我们总理大人也有干系。”
“为什么总理大人也有于系?”
林铭球略停一下,说:“敬轩,我看你诚意归顺,不妨对你明言。近来有人向总理密报,说李自成逃来谷城,潜藏你处。虽是谣传,但总理对此极不放心,故特命学生亲来一趟。”
“末将敢对天起誓,李自成确实不曾逃来。自从崇祯八年以来,我与李自成闹翻了脸,互不来往。所以他纵然兵败后无处存身,也决不敢逃来末将这里避难。”
“你二人互相不服,意见甚深,朝廷也有所闻。但俗话说,和尚不亲帽儿亲。你们从前毕竟都是十三家中人啊。”林铭球注视着张献忠的脸孔,嘿嘿地干笑起来。
献忠也笑了笑,说:“献忠誓做朝廷忠臣,岂能与流贼暗中往还!恳大人转禀总理大人,勿信谣言,使献忠安心驻兵谷城,保境安民,为襄阳上游屏障,使总理大人无西顾之忧。倘若熊大人对献忠尚有疑心,献忠手下十万军心如何能安?”
林铭球赶快安抚说:“我一定转禀总理大人,请敬轩不必在意。不过,倘若闯贼走投无路,万一逃奔前来,请求将军庇护一时,也望将军务必不失此立功良机,将此凶狡巨贼缚送朝廷,则不惟将军从此见信于朝廷,且可邀封侯之赏,垂芳名于青史。”
“倘万一李自成敢来投奔,末将定遵大人钧谕,将他缚送朝廷,以表献忠归顺赤诚。”
“好,好!将军正富青春,前程不可限量。”
“多恳大人栽培。”
林铭球端起茶杯子放在嘴唇边咂了一下,露出倦容。张献忠赶快起立,躬身告辞。
出了察院,张献忠带着一大群亲兵亲将步回公馆,边走边心中骂道:“林铭球,什么玩意儿,还想来诈老子哩!”刚到院里,白文选迎上来,在他的耳边咕哝一句:
“李闯王来了。”
献忠一惊,瞪大眼睛向白文选望一望,但害怕走漏风声,没有问什么话,若无其事地向后宅走去。
第十七章
走过穿堂,到了第二进天井里,张献忠见身边只剩下几个贴身的人,才向白文选小声问:
“自成在哪里?”
“他在城外等候,派老神仙先来见你。”
“尚子明?在哪儿?”
“我怕走漏风声,让他坐在后花厅中等候。”
献忠向右首穿过一个月门,绕过太湖石假山,三步并作两步,向花厅走去。在花厅的台阶下遇见笑脸相迎的医生,他上前一把拉住,连连摇着医生的双手,大声说:
“啊呀!老哥!真想不到!从天上掉下来的!”随即放低声音问:“伙计,从哪儿来的?”
老神仙没回答他的问话,也没法抽出手来作揖行礼,笑着说:
“大帅近来可好?”
“好,好,你们那里怎么样?听说完了,真的么?”献忠一边间一边拉着客人往大厅去。
“吃亏不小,不过没有完。”
“没有完?我听说你们是全军覆没,还没有完?”
“只要自成在,就不会完。”
献忠在医生的脸上看一眼,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对,对。”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后又带着深情地叹口气,说:
“干亲家,你说这,我算放心啦!”他吩咐快摆酒,然后转回头来向医生问:“听说自成来了,我心中很高兴。自从你们在潼关大战以后,俺老张派人去打探你们下落,总是不得实信儿。有人说自成阵亡啦,咱不信,可是心上也不能不放块石头,如今,这块石头挪开啦。伙计,你们带多少人来?”
“五十来个。”
“将领中都是谁跟着来了?”
“都没来。闯王只叫双喜和张鼐跟来。”
献忠摸着胡子,含笑地沉吟说:“两个小猴子……这两三年都长高了吧?”
“不但长高了,武艺上也都很有长迸啦。”
“当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不说我也知道。”献忠又大笑起来,“捷轩、玉峰怎么样?”他接着问。
“玉峰还好。捷轩挂了彩,已经治好了。”
“一功呢?”
“也挂了彩,如今好啦。”
“只要几位老弟兄都很好,我老张就放心啦。李嫂子听说还没有下落,是吧?”
“还是没有下落。”
“嗨,真是!要是万一李嫂子有三长两短,真是可惜!她真不愧是闯王高如岳的侄女儿,是自成的好帮手。咱们旧日十三家七十二营里,妇女上千上万,像李嫂子这样能干、受人尊敬的人尖子实在少有。”
尚炯不由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如今大家尽管都盼望着她能够平安回来,当着自成的面总是说些宽心话,可是背后都害怕她回不来了。都说,纵然分了兵,她如果不是在突围时太照顾老营的眷属和彩号,一定会冲出来。要是她万一有个好歹,也是为大家而死,死得轰轰烈烈。”
“分兵是个办法,可是为什么让她同大股精锐离开呢?她应该跟自成一道突围才是,自成也真是,让自己的老婆独当一面!”
尚炯见献忠并不急着询问自成在城外什么地方等候,如何去迎接,安置何处住下等等,心中发生了狐疑:莫非他不愿意同闯王见面?医生正要拿话来试探一下,徐以显来了。
徐以显也在察院里参加酒宴。席散后,他被一个从前相识的、现在是林铭球亲信幕僚的方举人留下,谈了几句私话。方举人因为他是献忠的军师,特意把林大人这次来谷城的本意告诉了他,嘱咐他帮助献忠查听李自成的下落,将自成捉到,建立大功。徐以显从察院出来,匆匆来献忠公馆,要同献忠谈这件事,听说自成已到谷城城外,尚炯正在后边花厅中同献忠谈话,他就直接来到花厅里,弄明情况。李自成不早不迟,恰在这时候来到谷城,这消息使他高兴而又吃惊。高兴的是:神使鬼差,李自成自己来投到献忠手里。吃惊的是:李自成真有胆量,竟敢穿越几百里官军辖区前来会见与他早已不和的朋友。他决意要向献忠进言,趁此千载难逢之机,秘密地除掉李闯王,不留下一个日后能够同献忠争夺江山的人。
张献忠把他的军师介绍给尚炯,又指着尚炯对徐以显说:
“老徐,你可不要把他看扁了,他简直比华伦的医道还高!李铁拐行走背个药葫芦不顶屁用,他要是遇见俺这位于亲家,他的那条瘸腿早就好啦。”
他的话引起来哄堂大笑。徐以显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尚炯,但早已听到许多关于他的故事。崇祯八年因为张献忠参加了高迎祥领导的东进大军,他的部队同李自成所率领的第八队常常并肩作战,连营驻扎,所以尚炯常替献忠的部下医治金创。尚炯的医术本领高超,曾经救活了张可旺的爱妾徐氏,但是这件事经人们添枝加叶,成了个十分神奇的故事。据说有一天张可旺吃醉了酒,一剑斩了他的爱妾徐丽贞。酒醒之后,张可旺痛悔无及,十分悲伤。知道左右已经将徐氏埋葬,便去新坟上大哭一场。一连十天,他日夜愁苦无聊,寝食俱废。到第十一天,尚炯来见他,对他说徐氏并没有死,现同高夫人住在一起,要他亲自去将她接回。医生向他提出来两个条件:一是从今后不许妄杀一人,二是从今后不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