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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小夫妻十分和睦恩爱,我同闯王都很高兴。慧梅不像她慧英姐,在我的身边从来不管事,没操过心,除练兵和打仗外,没有多的心眼儿。我有时说她:‘梅呀,你这样一任天真,不学着操心世事,日后别人将你卖啦、吃啦,你还在鼓里坐着!’她笑着说:‘我永远跟着你和慧英姐,学操什么心呀!’我说:‘傻丫头,你终究要嫁人的!’瞧瞧,果然如今已经出嫁了。幸好你待她好,夫妻相敬如宾,同心保闯王打天下,我不必再为她挂心了。”高夫人边说边笑,眼睛里似有泪光。
袁时中对高夫人说了些慧梅的好话,并说他决不会亏待慧梅,使高夫人更加宽慰。
闯王的大军先走,老营二更开拔。袁时中送走闯王和高夫人以后,才动身驰马奔回杞县。刘玉尺和朱成矩等都在他的老营,心中七上八下地等候着他。他先同他们见面,匆匆地说明情况,皆大欢喜。如今他们得到消息,督师丁启睿和总督杨文岳已经在潢川附近会师,等候平贼将军左良玉,然后联兵北来,救援开封。另外,据刘玉尺估计,开封为朝廷所必救,山东、山西、陕西都将有援兵前来。倘若半月后各路援兵齐到,闯、曹屯兵开封坚城之下,同床异梦,腹背受敌,颇难支持。所以他们认为小袁营目前应赶快脱离闯王,方不为迟。刘静逸因一直对玉尺不满,向时中问道:
“军师妙算如神,我不敢有何话说。只是,我军脱离闯王之后,有何稳着可走?”
袁时中说:“我想第一步先到豫皖交界处静观大势,再作道理。”
刘静逸尖刻地说:“当日有人要将军向闯王求亲,以为绝妙上策。今日我军背叛而去,对太太如何安置?”
袁时中说:“决计将她带走。”
刘静逸又问:“她原是闯王与高夫人养女,情逾骨肉。她如若不肯背叛闯王,将军如何是好?”
时中说:“她近日对我十分体贴,夫妻一心,必会随我同走。”
“不然,不然。太太之所以爱将军,是因为将军誓保闯王。一旦将军背叛闯王,难保不夫妻反目,势如仇敌。”
“这个……”
朱成矩插言:“静逸兄不必担忧。临走时可以骗她一同上路;上路之后,就不由她不一起背叛闯王。”
“不然,不然。据我看,闯王必派大军来追,不免大杀大砍。一旦闯兵追到,发生混战,太太内应,如何是好?”
时中说:“她同我情重如山,料想她不会背叛自己丈夫。”
刘静逸冷笑说:“我看不然……”他风闻慧梅原来心中另外有人,实不想嫁给时中,但是他不能说出,只好接着说:“纵然太太不肯背叛将军,她身边的四五百男女亲军都愿为闯王效死,不由太太做主,到那时如何对付?”
袁时中:“这个……”
刘玉尺冷冷地说:“到万不得已时,只有采取壮士断腕一着,有何难哉!”
刘静逸也冷冷地说:“未必有那么干脆!”
袁时中不愿他两个争吵起来,赶快摆手说:“快有四更天气,各自快去就寝,明日再议好啦。”
他正怀着不愉快的心情往慧梅的住处走去,刘玉尺从背后追来。当刘玉尺来到他的面前时,他一摆手,使他的和玉尺的亲兵们退避,然后问道:
“玉尺,静逸的顾虑也有道理,你还有什么妙计?”
玉尺小声说:“请将军在太大面前一如平日,千万不要露出一点形迹。”
时中点点头,说道:“万一她……我可是不忍心啊!”
“到时再说。从今夜到明天,将军要百般待她好,使她不会有半点儿疑心。我军不必在杞县停留两天,明晚就走,方能出闯王不意。”
“我明白。我明白。”
“还有,那个邵时信是个乖党人,明晚我军临走前要设法瞒着太太将他除掉。”
“好,剪去太太的身边羽翼!”
“请将军对日后诸事放心。睢州唐老爷同丁督师有乡谊,原是世交,他愿意尽力见督师为将军说项。”
“你去睢州部署扒城时同他谈过此事?”
“谈过。”
“何不对我早说?”
“早说无益。”
“啊,你真周密!”
刘玉尺不再说话,躬身一揖,回头便走。袁时中怔了一下,继续向慧梅的住处走去。
慧梅住的地方是杞县城内一家乡绅的宅子,两百女兵分住在前后院,而两百名男兵住在左右邻院。四天来休兵杞县,慧梅因初次怀孕,身体常觉不适,也不出门。她常在心中暗想:马上要进攻开封,破开封后闯王将有一番大的作为,大概要建号称王,而袁时中必会在这一战中立了大功,受到重赏。她自己虽然也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但毕竟是女流之辈。自古妇女们总是盼望丈夫建立功勋,扬名后世,荫福子孙,而不是希望自己争立功名。慧梅也抱着同样思想。她每想着时中拥戴闯王,将成为开国名将,便感到无限幸福。
今天黄昏以后,她在吕二婶的帮助下打扮一番,并且把出嫁时的一双比较素气的绣花弓鞋①也找出来穿上。在闯王军中,虽然姑娘们为着常年过戎马生涯,不提倡缠小脚,但是也爱穿绣花鞋,只是除非新嫁娘在平静无事的日子,很少穿弓鞋。今晚慧梅因心中特别高兴,故意将自己打扮得较平日用心一点,一则自我欣赏,二则让丈夫格外高兴。一群同她最要好的女兵头目和她的贴身女兵,都围在她的面前,看得她不好意思。她们认为新嫁娘理所当然地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所以对慧梅的着意晚妆丝毫不觉奇怪,倒是奇怪她经过打扮后竟是如此美貌,令大家不能不看,又看不够,从心眼里对她暗暗地称赞和羡慕。慧梅终于将她们都赶走了,只剩下慧剑仍不肯离开她,望着她傻笑。慧梅问道:“黑妞,你看什么,难道不认识你慧梅姐了?”
①弓鞋--缠足妇女所穿的“高跟鞋”。
慧剑说:“梅姐,我头一次才知道你这么美,比一朵鲜花还美。”
“傻话!你这丫头想招我的打了!”
“梅姐,你今晚一定心中很高兴。我看见你很爱姑爷,很幸福……”
慧梅的脸一红,伸手拧住慧剑的一只耳朵,说:“我看你还敢瞎说!”
吕二婶在一旁笑着说:“慧剑姑娘,你也该走啦,姑爷马上就回来了。”
赶走了慧剑以后,慧梅由吕二婶陪着,等候时中。由一更等到二更,不见消息。慧梅知道时中是去陈留老府,猜想到必是被闯王留下,说不定今夜回不来了。她表面上装做不在乎,同吕二婶谈着闲话,但心中焦急万分,刻刻地盼望他来。二更过后,她无情无绪,继续说闲话的兴致全消。有时她疑心时中已经回营,悄悄地背着她往金氏住的宅子去了。深通人情世故的吕二婶仿佛猜透了慧梅的心思,不愿她枉自苦恼,提醒她姑爷确实未回杞县。但是吕二婶知道袁时中近来虽不到金姨太太那里住宿,却仍是两情缱绻,暗中送给金氏许多贵重首饰,以表示恩情仍旧。为不愿慧梅生气,吕二婶一直将这事瞒住慧梅。
第三十九章
二更过后,慧梅催吕二婶回厢房休息,她独自继续等候。她望着第三次换的蜡烛又已经剩下很短,流着蜡泪。她听见街上打着三更。她听见三更过了,过了很久。四月夜短,也许快黎明了。她听见远处有马蹄声向近处走来,她正用心谛听,那马蹄声竟忽然转往别处,渐渐远了,听不见了。她忽然听见城中有第一声鸡叫……她想哭,但没有哭,深深地叹了口气,胡乱想道:在不爱丈夫时她没有尝过等候他的苦恼滋味,如今真心爱他,反而这般地尝受苦恼,夫妻间的事儿就这么没有道理!
这一支蜡烛着尽,她又换了一支。实在困倦,支持不住,但不肯单独上床,只好靠在椅背上闭目栽盹。她做了一个梦,看见她同袁时中并马而行,人马前护后拥,说是奉命出征。她正在马上观望风景,忽被吕二婶叫醒。她刚睁开睡眼,便听见袁时中已经走进二门,正向上房走来。吕二婶迅速退出,替他掀开门帘。慧梅喜不自胜,赶快到门口迎接。也许由于她太爱时中,竟然像初恋人久别重逢,心头怦怦地跳了起来。
袁时中一进上房,看见慧梅的如花美貌,光彩照人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就去抱她。慧梅怕被吕二婶从帘外看见,一回身躲开了丈夫的手,还报他的是含着笑意的、深情而幸福的眼波。时中狂热地向她扑去,她又躲开,走向红烛。她的脚步,她的体态,是那么矫健而轻盈。当丈夫又追上她时,她忽然吹灭红烛,低头不动,一任丈夫搂抱,百般温存。时中将她抱进里间,边走边悄声问道:
“你今晚打扮得真美,简直要我的命。你近来为什么喜欢打扮?”
慧梅悄声回答:“你快放下我。放下我我对你说。”当时中将她放下以后,她偎倚在丈夫胸前,接着悄声说道:“官人,有两句古话,我记得下一句,上一句忘记了。”
“什么古话?”
“女为悦己者容。”
“啊,上一句是‘士为知己者死’。”袁时中明白慧梅的用意,接着说:“拿我来说,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就应该不惜粉身碎骨为他尽忠。”
慧梅举手抚摸着丈夫的脸颊,说道:“啊,官人,你的记性真好!”
时中趁机试探:“你会不会一辈子像这样爱我?”
“你为什么这样问我?真奇怪!”
时中遮掩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女人的心常常是靠不住的。”
慧梅生气地说:“瞎说!只有男人善变,岂是女人善变!我既嫁给你,就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袁家的鬼。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你是闯王的爱将,誓死拥戴闯